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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元媛 -【月圓人倒楣?!煙火篇之一】歡離緣 [打印本頁]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0 10:28 PM     標題: 元媛 -【月圓人倒楣?!煙火篇之一】歡離緣

本帖最後由 澄澄澄 於 2012-4-16 10:07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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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還記得,那一年元宵節,五顏六色的燈籠高掛
她站在熱鬧的街道上,身邊有小販和行人圍繞
但她的心神,全都在那個倚欄而坐的俊美男人身上──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眼,她的芳心已然暗許
更好的是,那個男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婿……
一年後,她懷著滿心喜悅嫁給了他
可她對幸福所有的想像,卻在新婚之夜被他親手打碎!
原來,他根本就不想娶她,一切都是他的迫不得已
原來,他根本就不會愛她,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然後,他選擇在元宵節那一天,給了她一紙休書……
是她太傻,以為只要真心付出就能得到報償
不知道人心是多麼難測,不知道愈卑微就愈被踐踏
之後,她不再委屈、不再吞忍,做回真真正正的自己
那段不堪回首的婚姻,還有那個傷她至深的男人
她將之埋藏在心底最深最深處,再也不想憶起
沒想到,才經過短短兩年的時間
她竟再次遇見他,而且還是在她最討厭的元宵夜……

【出版日期】2012年2月10日
【出版社名稱】禾馬文化
【書系及編號】紅櫻桃RC0871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0 10:31 PM

楔子
  
  她記得那一年元宵,五顏六色的燈籠高掛,斑斕鮮艷的色彩在燈火下閃耀,一筆一墨地揮灑出熱鬧的喜慶。
  
  她對爹親和蓮姨說要去探望住在葉城的姨婆——她沒說謊,她真的要去葉城,只是暫且先不停留,打算先偷偷到距離葉城約二十里,更加繁盛的北方大城,北揚城。
  
  到北揚城時,正好是元宵節,一入夜,燈籠高掛,青石道的兩旁早排滿小販,街道擠滿行人,孩童手裡皆提著小小燈籠。這個北揚城的繁榮一點也不遜於她居住的南方首都。
  
  她好奇地望著四周攤販,竟然有小販烤著一頭超大的野豬,賣著香噴噴的烤肉,在這寒冬的天氣,烤肉的香味極誘人。
  
  若不是她不能在北揚城久留,她還真想在這個跟南方風情截然不同的北揚城住幾天。
  
  「碧落,他在哪?」她問著隨她一同出門的婢女。早在計畫要來北揚城時,她就讓碧落打聽好一切。
  
  「我聽說今兒個他會到東醉茶樓,就在前方不遠……小姐會不會冷?」這北方比南方冷多了,碧落擔心從小在南方長大的小姐受不了。
  
  「沒事,別擔心我。」她搖頭,攏了攏身上的雪絨狐裘,白色的絨帽半遮住她的臉。
  
  她往碧落說的方向走,不一會兒就到碧落所說的東醉茶樓,裡頭早已坐滿客人。
  
  碧落立即湊上前,「聽說他都跟熟人坐在二樓雅閣,小姐我去問問二樓還有沒有位……」
  
  「噓。」伸手摀住碧落的嘴,她抬頭望向二樓,樓欄邊坐著一名紫衫男人,手裡拿著以烏陶做成的塤,修長的手指在音孔上輕點著,吹出悠然的曲調。
  
  吵鬧聲中,清清淡淡的樂聲顯得那麼悠遠,卻又像投入水中的石子般蕩人心魂。
  
  她不由得移不開眼,愣愣地望著他,卻不知是著迷於那迷人的曲調,還是男人那過於俊美的臉龐。
  
  似是察覺到樓下的目光,男人停下動作,往下望。
  
  她的心重重一跳。男人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瞳眸極深,像罕見的黑珍珠,卻又透著幽遠的光芒。
  
  「非璽,你一個人坐在這幹嘛?來來來,喝酒。」一個男人來到樓台,遮住她的視線,不一會兒紫衣男人就被拉離開。
  
  而她,仍站在原地,耳邊仍迴盪著方才聽到的話,或者該說,是聽到的名字。
  
  碧落趕緊拉下小姐摀住自己嘴巴的手,興奮地低嚷,「小姐有沒有聽到?那個好看的紫衣男人是……」
  
  「聽到了。」她微笑,感覺到指尖輕輕地抖顫,心頭升起不知名的喜悅,臉頰隱隱發燙。
  
  發現小姐臉上的笑跟以前不同,碧落賊兮兮地笑了。「看來小姐似乎對未來的姑爺很滿意……」看到小姐橫來的目光,她趕緊摀住嘴巴,裝出無辜的模樣。
  
  這鬼丫頭!輕捏一下碧落的鼻子,她卻也不惱,眉眼泛著淡淡笑意,「走吧,去葉城。」離去前,再望一眼樓台。
  
  那人已消失,可那清澈的塤聲,俊美的臉龐,幽遠又烏深的瞳眸卻深深印入她腦海。
  
  嚴非璽,她未出生就定下來的未婚夫,可兩人卻從未見過面。明年她就要嫁到嚴家,或許是嫁人的不安和對夫婿的期盼,讓她忍不住想看看那個即將成為她夫君的男人。
  
  垂下眸,唇瓣輕輕揚著。心口仍怦然,發燙的臉頰是說不出口的喜悅,這種感覺是初次有的。
  
  這一刻,她不由得期待嫁入嚴家的那時候,當他掀開紅色喜帕時,是否也會喜愛她呢?
  
  她微笑,心頭暗暗期盼著明年,想像著以後的美好,那時的她心裡有著小小的幸福。
  
  可那點幸福卻在沒多久後熄滅。
  
  她閉上眼,窗外的天空綻放絢爛的煙火,燦然的火花染亮整片天空,而她,孤單的待在房裡,唇畔仍揚著笑,卻是那般淒然。
  
  同樣的元宵夜,卻是不一樣的心情。
  
  低頭,看著被緊握在手中的紙張,她顫抖,背脊卻仍挺直,指尖深深的陷進掌心,她卻已感覺不到疼。
  
  「小姐……」站在一旁的碧落早巳紅了眼,傷心地哭出聲。「怎麼可以……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你……」
  
  是呀,她是做錯了什麼?為何要被這麼對待?
  
  嫁入嚴家兩年,這兩年裡,她被丈夫敵視冷落,被婆婆冷嘲熱諷,被小姑排擠,她在這個地方全然不受歡迎。
  
  可是,她全忍了。忍受一切不公平的對待,她盡力做好一切,想討他歡心,想得到他一絲喜愛。
  
  最後呢?得到的是什麼?
  
  她慢慢放開緊攥約手指,任手裡的紙張掉落,唇角畫開一抹輕嘲。
  
  一紙休書。
  
  呵,她得到的竟是這個,竟是這個……
  
  「呵……」她笑了,淒淒涼涼的笑聲,一串又一串,似愉悅,似嘲笑,似悲然。
  
  「小姐……」碧落聲音哆嗦,心痛地看著小姐,眼淚不停掉。「小姐,你別這樣……想哭就哭,碧落陪你。」
  
  她知道碧落被她嚇到了,可她卻止不住出口的笑。朦朧地看著在空中四散的煙火,她想著那晚元宵聽到的塤聲。
  
  沉緩悠長的音色,憑欄而坐的男人,霎時相視的瞳眸……在心頭蕩漾的怦然喜悅……
  
  最後……是落在地上的休書。
  
  呵。她閉上眼,笑聲消止,最終仍是讓眼裡的淚水滑落,一顆又一顆,染濕頰畔,而唇畔的淒然仍輕揚,不消。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0 11:33 PM

第一章
  
  昨日才下場冬雪,今日的天氣卻乍暖,霜雪在暖意下漸融,近午的陽光淡淡地映入半敞的鏤花木窗,在地面曳落一地薄薄金芒。
  
  幾隻麻雀在窗外吱吱喳喳地啼叫,清脆鬧耳的啼聲傳進薄薄的紫色帷幔,終於吵醒薄幔後的人。
  
  蘇曼睩徐徐睜開酸澀的眼,將醒未醒的,心神仍陷於睡夢裡,一時無法完全清醒。
  
  輕輕打個呵欠,她再閉上眼,耳朵聽到輕巧的門聲,不一會兒一抹身影走進內室的拱門,繞過繡花屏風,望了望帷幔。
  
  「小姐醒了嗎?」進來的姑娘穿著藕色羅裙,容貌清麗出色,氣質婉約,像好人家出身的小姐。
  
  「現在什麼時候了?」蘇曼睩再次打個呵欠,睜開眼,眼裡的迷濛已褪去,轉為清明。
  
  「已經午時了。」知道小姐醒了,碧落將手裡的銅盆放到一旁的木架上,將窗戶關上只留一點小縫,再撥了下炭盆裡的木炭,添加一些新炭,不讓房裡的暖意消褪,這才走到床旁,伸手撩開床幔,將薄幔掛在旁邊的掛勾上。
  
  蘇曼睩坐起身,烏黑的長髮披散,過於白皙的肌膚讓眼下的黑影極明顯。
  
  碧落皺皺眉,看著一旁茶几上堆疊的幾本帳本,「小姐又熬夜了。」她不高興地嘟囔。這事不是第一次了,小姐每次專注認真起來就會廢寢忘食,忘了照顧自己。
  
  「這些帳本就算看不完也不會丟了呀,小姐每次都為這些東西晚睡,要是你累病了,碧落一定會被老爺和夫人責罰的。」碧落的嘴巴一邊念著,手腳也伶俐地擰了條熱巾子。
  
  蘇曼睩早習慣碧落的聒噪了,接過巾子擦了擦臉,再拿過溫茶漱了下口,接過碧落遞來的手巾擦了擦嘴,見碧落的嘴巴仍不停,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碧落。」她好笑又無奈地看著貼身婢女。碧落從小就服侍她,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好,而且她比碧落小一歲,因此碧落極護她,將她當妹妹般照顧。
  
  尤其經過那件事後,碧落更是像老母雞似的保護她——其實不只是碧落,本來就疼愛她的爹爹也變本加厲的疼寵她,讓她幾乎要什麼有什麼,就算是當今公主恐怕都沒有她這般受寵。
  
  想到那件事,明哞閃過一抹幽黯,胸口隱隱抽疼。即使已經兩年有餘,可那抹痛卻仍深深刻在心裡。
  
  察覺到小姐眸裡郁色,碧落立即知道小姐定是又想到那些討厭的事,她裝出不滿的表情,哼哼嘀咕,「好嘛,碧落知道小姐嫌我囉嗦,我不念了……小姐今天要穿什麼?」她快步走到衣箱前,翻找了下。「這件桃花襦裙好不好?再配上桃紅色的小坎肩,小姐皮膚白,穿鮮艷點好看。」
  
  蘇曼睩回神,見碧落喳呼著,靈動的模樣像只彩蝶,又怎會不理解這丫頭的心思,她微微一笑。
  
  「都行。」步下床,她由著碧落打扮,一邊問著,「早上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有,晚點幾個管事會過來跟小姐匯報最近的帳務。最近古玩店進了一批河古白緬玉,挑選過後會拿給小姐看……」碧落一一說著。她不只服侍小姐的生活,連公事方面也會幫忙。
  
  蘇家是南方首富,各方營運皆有涉獵,幾代累積下來的財富可堆成好幾座金山了。
  
  蘇曼睩是蘇家唯一的女兒,一出生娘親就難產去世,蘇父愛妻至深,無法接受妻子的逝世,一瞬間幾乎蒼老數十歲,每天思念著離開的愛妻,對剛出生的女兒不聞不問。
  
  那時,蘇父是恨這女兒的。若不是這孩子,他的妻子根本不會離開他,他根本不想看到那個害死他妻子的孩子。
  
  是妻子的貼身丫鬟見不過他一直沉浸在哀傷裡,狠狠打他一巴掌,將抱在懷裡的小女嬰硬塞在他身上,要他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兒。
  
  那個出生半年的小女嬰還沒有名字,睜著一雙烏黑大眼瞅著他,握拳的小手揮舞著,咿咿呀呀地對他綻出小小的笑容。
  
  蘇父霎時落淚。這眉,這眼,這笑……多像妻子。
  
  他想到妻子偎在他懷裡,疼惜地摸著圓滾滾的肚皮,笑著對他說:「老爺,若是兒子,我希望他能像老爺你一樣,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若是女兒,我不求她榮華富貴,只願她平安幸福,事事順心,最重要的是像我一樣,嫁個好夫君。」
  
  妻子逝世前,還不忘叮嚀他好好照顧女兒,可他卻沒有遵守對妻子的承諾,忽視她為他生下的女兒整整半年……
  
  他緊緊抱著女兒,幾乎痛哭出聲。手指顫抖地撫過女兒的眉、眼……那小小的、軟軟的手突然圈住他的手指,紅潤的小臉對他發出咯咯的稚笑。
  
  那純真無瑕的笑容撫平了他心中的哀痛。
  
  「曼睩。」他為女兒取了名,含淚的眼疼惜地看著女兒,輕輕地說著:「蛾眉曼綠,目騰光些。靡顏膩理,遺視矊些。」他的女兒呀,有一雙動人的眉眼,還有那白皙瑩潤的純真笑顏,一被那雙無瑕烏瞳信任地凝視,他的心瞬間就融化了。
  
  他相信,未來有一天,也會有另一個男人融化在女兒的眉眼裡,就如妻子希望的,他們的女兒會嫁個好夫君。
  
  「曼睩……你是你娘親留給爹的寶,你的願望爹都會為你達成,爹不只要你享有榮華富貴,還要讓你永遠順心平安,幸福快樂。」他對懷裡的女兒承諾,而他的寶貝則對他綻出無邪的笑饜。
  
  自此,蘇父對唯一的女兒可說是疼在手心裡,呵護極了。
  
  蘇曼睩可說是在蘇父的縱容下長大的,她的要求蘇父從來沒有拒絕過,蘇父也從來不相信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小時候就為女兒請私塾,教導她所有東西,知道女兒對商場的事有興趣,私底下也任由她玩,反正蘇家有得是錢,而且他這個老子會賺,不怕女兒玩窮。
  
  蘇曼睩倒也頗有經商才能,幾個提議都讓蘇家賺進大把銀子,也讓蘇父直樂呵,說就算他沒兒子又怎樣,他的女兒一點也不比男人差。
  
  蘇曼睩可說是天之驕女了,雖說只是商賈之女,可擁有的榮華富貴和寵溺一點都不輸給當今公主,畢竟公主有那麼多個,蘇家的千金卻只有一個。
  
  兩年前蘇曼睩嫁到北方,隨身的陪奩幾乎長達一里路,蘇父還宴請全城,為女兒的出嫁慶賀。
  
  那時人人都看到迎娶蘇家女兒的男人長得不只高大,而且俊美過人,一身蔚然風采讓圍觀的姑娘們又妒又羨。怎麼所有的好事都讓蘇家女兒佔上了,不只家世好,還嫁個好人家——聽說男方也是世家,在北方名聲可是很響亮的。
  
  這也就算了,反正蘇家是首富,找的親家也不會是一般人。可怎麼這蘇曼睩連嫁的丈夫都長得那麼好看呢?
  
  人比人可真是氣死人……城裡的人不禁搖頭歎息。
  
  這場婚宴讓人閒談了好久,直說這蘇家千金大概天生福澤殷實,注定命好。
  
  誰知道蘇家千金才嫁了兩年卻被人休回來了,這可讓城裡的人震驚,一些流言碎語就傳出來了。
  
  有人說這蘇家千金不守婦道,也有人說是蘇家千金肚子不爭氣,也有人說是善妒惹怒夫家……反正什麼流言都有,當然看笑話的、幸災樂禍的也不少,畢竟哪有什麼好事都讓蘇家千金佔了,看吧看吧,這不就被休了。
  
  誰知更震撼的在後頭,在蘇家千金被休回家三個月後,蘇當家突然宣佈以後蘇家的產業都歸蘇曼睩打理,蘇家各個管事都需聽蘇曼睩吩咐,從今以後,蘇曼睩就是蘇家的頭。
  
  這這……哪有讓女人當家的呀!這蘇當家是不是因為女兒被休的事而氣昏頭了呀?
  
  他就不怕蘇家財產被蘇曼睩敗光嗎?再說了,一個女人哪懂怎麼做生意,女人就是該待在家裡呀!看來這蘇家注定要完了!
  
  每個人都在等著看蘇家的笑話,當然也有人放話說不跟女人談生意,而蘇曼睩的做法也很簡單。
  
  不跟蘇家做生意?那好,她就真的切斷對方跟蘇家的一切合作,反正沒了這家店,也有別家貨,再不然就買下來,由蘇家自己經營。
  
  蘇曼睩的做法可讓那些店家錯愕。她甚至跟那些拒絕合作的老闆約在蘇家經營的茶樓,手端著白玉茶碗,端莊溫婉地微笑,吐出的話輕輕柔柔的,像呢噥的江南小調。
  
  「各位老闆仍是堅持嗎?若是的話,曼睩也不勉強,畢竟蘇家不缺這點錢,有些生意蘇家也是可以自己做,頂多這些日子讓手下的人辛苦點罷了。可是蘇家行,你們行嗎?」
  
  她的聲音輕輕淡淡的,沒有一絲起伏,也沒有任何諷刺,就像在平鋪直述一件事實,而唇畔的淺笑自始至終都輕揚著。
  
  這些店家老闆則面色鐵青,卻是敢怒不敢言,畢竟這段時間苦的可是他們。原以為她只是個小丫頭片子,沒想到手段可一點也不輸給蘇當家,甚至比蘇當家還狠。
  
  她不只買下他們的一些分鋪,還自己開舖子跟他們競爭,幾個月下來他們的經營十分淒慘。
  
  自此,再也沒人敢跟蘇曼睩做對,這些老闆都嘗過蘇家丫頭的厲害,也明白蘇當家為何會把一切交由女兒管理。
  
  兩年下來,蘇曼睩倒也把蘇家管理得有聲有色,不只守成,還將蘇家營運拓及各地,讓蘇家一干管事都心悅誠服。
  
  這也讓蘇曼睩的名聲更難聽。這麼強悍的媳婦難怪會被休,這種媳婦哪個男人敢娶……
  
  這些流言蜚語到處流傳,蘇曼睩則是充耳不聞,反正嘴巴長在人身上,她也管不了。
  
  可她不在乎,護著她的碧落卻受不了,每每聽到那些亂傳的話,都會氣得臉紅脖子粗。
  
  像這會兒,她邊幫小姐梳理頭髮,一邊報告一些重要的事,說到最後面時卻是吞吞吐吐,臉上有著怒氣。
  
  「怎麼了?」從鏡裡看見碧落不高興的模樣,蘇曼睩不禁有趣地勾唇。「誰惹我們碧落生氣了?」
  
  碧落手指靈巧地編好辮子,再將梳好的髮辮繞到左側盤成圓髻,以紅榴鳳尾簪別任,垂落的珠玉閃爍著鎏金光彩,再拿起象牙梳輕梳著垂落的烏髮。
  
  這是未嫁姑娘的打扮。小姐從北方回來後就不再梳理婦人的髮式,就像是想遺忘那段日子的事。
  
  想到這,碧落臉上的怒氣又沾上心疼,她趕緊垂下眸,就怕小姐看出來,讓小姐又想起那些討厭的事。
  
  「就明天……」她停了停,偷覷一下小姐的臉色。
  
  想到明天是什麼日子,蘇曼睩心口輕抽,臉上卻是淡然,唇邊的笑仍勾著。「明天怎麼了?」
  
  「那個錢老闆竟然約小姐在花吟樓談事情。」說到這,碧落拾起頭,臉上儘是怒火。
  
  「誰不知道花吟樓是什麼地方,小姐怎麼可以去那裡?那錢老闆擺明是故意想讓小姐難看,真是不識相的傢伙,小姐一定要給姓錢的好看……」
  
  「什麼時候?」
  
  「老爺要是知道也一定會……啊?」碧落愣了愣,繼而張大嘴。「小姐該不會……」
  
  「花吟樓嗎?」南曦城有名的煙花之地,她倒還沒去過。蘇曼睩微微笑著,不惱也不怒,「跟錢老闆說我會準時赴約。」
  
  「什麼?這怎麼可以?」碧落差點跳起來,急嚷著:「小姐,那種地方你怎麼能去?要是老爺知道的話……」
  
  「你不說的話爹就不會知道。」蘇曼睩仍是從容溫婉,鏡子裡的眼神卻是堅定,讓碧落知道這事她已決定了。
  
  碧落只得吶吶住嘴,不敢再多說什麼。「是,碧落知道了。那明晚……」
  
  「你就跟爹和蓮姨說我要和人談生意,不跟他們過元宵了。」蘇曼睩淡淡吩咐,在說到那兩個字時藏在袖口的手卻是緊握,垂下眸,臉上仍寧靜地不露一絲情緒,只是指甲早已陷入掌心。
  
  一股痛從心裡深處蔓延,這疼她不陌生,甚至可說是習慣了。
  
  唇畔的笑容隱約泛著輕嘲。都兩年了,竟然還是忘不了,每當接近這時候,她的心緒總是難以平靜。
  
  元宵……真快,又一年的元宵到了……

  ***
  
  做為南方大城,南曦城的繁榮自是不在話下,加上南方文人騷客多,讓南曦城又多了股清雅之風,常有書生在茶樓吟詩作對,寫下許多文雅之作。
  
  而南方姑娘也是婉約多情,不知是否因地理水質的關係,南方姑娘嬌小纖細,皮膚白皙,加上南方氣候溫暖,衣裳以薄衫輕紗為主,寒冷的冬季也只是加上短襖披風,披風下的羅裙仍是輕盈,微風拂過,萬種風情。
  
  元宵夜,南曦城也是熱鬧非凡,色彩鮮艷的燈籠高掛,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
  
  秦河上泊著幾艘掛著紅燈籠的船隻,紅色薄幔隨風輕揚,隱約飄出絲竹歌聲,船裡頭是城裡有名的歌妓,靠近秦河的東城街則是南曦城有名的煙花之地,其中又以花吟樓最為出名。
  
  一名男人坐在二樓,手執酒杯,抿著醇酒,黑眸懶洋洋地注視樓下。
  
  淫靡的樂聲和送往迎來與男人調笑的鴇兒,偶爾還能聽到從房裡傳來的撩人呻吟,這地方可是男人的銷魂窟。
  
  「公子,一個人喝酒多無聊,讓惜兒陪你嘛。」一抹溫香偎進男人懷裡,酥胸半露,美麗的臉蛋是挑逗的笑,美眸著迷地望著男人。
  
  男人長得極俊,五官是屬於異族的深邃,她想男人該是北方人,頎長高大的身型跟南方人的修長瘦弱截然不同,紫色直裾錦緞下的肌理結實有力,烏髮只以一支青玉簪鬆鬆地綰著,渾身透露著慵懶又迷人的氣質。
  
  這樣的男人她在歡場多年也沒見過,不只她,這男人一出現就引起樓裡姑娘的注意,總是忍不住將目光移向二樓。
  
  「不用,好好伺候唐公子吧。」好看的唇瓣仍是噙著笑,拉起惜兒,示意她好好招待坐在桌邊左擁右抱的男人。
  
  「過來過來,別吵他,讓嚴公子自己喝酒。」唐吟風向惜兒勾手,一邊往右邊姑娘的臉上重重親一口。
  
  惜兒心裡實在不甘願。這個唐公子雖然也長得英俊,可還是比不上嚴公子呀。
  
  可再不願,她也得柔順的走向唐吟風,還不忘嬌滴滴地拋個媚眼。「嚴公子若想要人陪,借兒就在一旁。」
  
  對惜兒的調笑不置可否,他仍獨自飲酒,對一旁好友的調笑作樂視而不見,略長的狹眸無聊地看著四周。
  
  他的瞳眸在燈光下透著淡淡的茶褐,淡色的薄唇在酒漬下泛著水光,俊美的模樣直勾得樓裡的姑娘臉紅心跳。
  
  他對那些偷觀的目光似是早習慣了,也沒任何反應,只是喝著酒,消磨著時間。
  
  南曦城,這地方他是第二次來。他還真沒想過自己會再次踏進這個城鎮。
  
  他的腦海裡浮現一個模糊的身影。那個女人……應該再嫁了吧。憑她的家世,就算被休離過,也不怕找不到丈夫。
  
  記憶裡,他極少正視她,甚至可說是忽視,他對她的相貌印象不深,只記得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那雙眼總是正視著他,溫柔的目光裡是毫不隱藏的愛意。
  
  他待她並不好,可說是冷落的,她對他的漠視卻不在意,總是極力地討好他。
  
  可對她的討好,他只覺得厭煩,最後他再也不想待在那個家,離開前他讓下人遞給她一紙休書,從此就再也沒見過她。
  
  他記得休她的那一天,也是元宵……外頭綻放的煙花喚醒他的思緒,他愣了愣,不懂自己怎會想到她。
  
  大概是舊地重遊吧……他笑了笑,再抿口酒,這才發現四周怎麼安靜下來了,而且眾人目光都看向門口。
  
  他循著眾人的視線望去,只見門口站著幾個人,最先引人注目的是那名穿著短襖石榴裙的姑娘,秀麗的容姿可說是勝過花吟樓的姑娘,甚至一點也不輸給花吟樓的花魁明月。
  
  他定定看著那名姑娘,這姑娘確實漂亮得讓人驚歎,可他卻覺得這姑娘有點面熟。
  
  姑娘旁邊站著一名嬌小女子,她披著織錦緞鑲鎏金披風,毛茸茸的帽子掩住她的臉,她抬起手掀開披風連帽,一看到她的模樣,所有人訝然驚呼。
  
  女子的相貌只算秀氣,巴掌大的小臉瑩潤如玉,最吸引人的是那雙剪水烏瞳,顧盼時眼如秋水,右眼角的淡褐淚痣讓美眸染上一抹清媚,唇畔泛著淺笑,溫婉柔和的氣質裡卻又帶著不容侵犯的高雅。論相貌,她比不上身側的美麗姑娘,可是華貴從容的模樣卻能讓人難以遺忘。
  
  引人驚呼的卻不是女子的模樣,而是她的身份。
  
  蘇曼睩,蘇家千金,蘇家的現任當家,她怎麼會來這裡?
  
  樓上的男人也挺直了背脊,當他看到女子的時候,腦海裡的模糊身影瞬間清晰,和女子的模樣融合,俊龐流露一絲訝然,他看著女子,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青樓看到她。
  
  難怪他會覺得那名美貌姑娘眼熟,那姑娘是她的貼身丫鬟,當年他還曾在心裡笑想,怎麼會有丫鬟長得比主子貌美,相較下,蘇曼睩的容貌可說是平凡,頂多稱得上清秀而已。
  
  不過丫鬟長得再美他也不感興趣,對這對主僕他向來漠視,即使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自從休離她後,他就忘了她,也沒想過會再遇見她,只是今晚卻莫名的想起她,而現在……竟還看到她。
  
  只是,她怎會出現在青樓?而且……感覺她似乎有點不一樣。
  
  記憶裡的她溫柔婉約,而眼前的她那抹柔順仍在,卻又多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是什麼呢?
  
  他微蹙眉,目光直直地望著她。
  
  「這不是蘇曼睩嗎?她怎會來花吟樓?」唐吟風也來到他身側,有趣地看著樓下。
  
  花吟樓的嬤嬤走上前,卻是恭謹地朝蘇曼睩彎身。「大姑娘,您要來怎麼不先通報媚娘一聲,若媚娘知道大姑娘要來,今天花吟樓就關門不營業了。」
  
  這話一出,眾人吃驚。瞧這嬤嬤的態度和出口的話,怎麼像這蘇曼睩是花吟樓的主子似的。
  
  「我只是和錢老闆來這談生意,順便看一下花吟樓,看來滿熱鬧的。媚娘,你將花吟樓打理得很好。」蘇曼睩微笑,不輕不重的聲音卻讓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大姑娘,這花吟樓的老闆是你呀!」錢老闆震驚地瞪大小眼,怎麼也沒想到這花吟樓竟跟蘇家有關。
  
  他說要到花吟樓談生意是故意想刁難蘇曼睩,他就不信一個女人家真敢到青樓,沒想到蘇曼睩卻答應了。
  
  這一答應,他的心可就驚疑不定了。蘇曼睩的手段他也聽聞過,還怕蘇曼睩想找他麻煩,這下心裡可後悔了,沒想到花吟樓的幕後老闆竟是她。
  
  面對眾人的驚訝、蘇曼睩仍是淡然淺笑。花吟樓是她一年前買下的,當初是看這煙花之地好賺,就涉足一下,結果倒是讓她滿意。
  
  「媚娘,準備一間房,弄些好菜,我要和錢老闆談事情。對了,順便讓明月過來,讓她在身邊好好伺候錢老闆。」明月是花吟樓花魁,一天只見三名客人,有人排了好幾個月都不見得能看到明月一面。
  
  錢老闆一聽到能讓明月伺候,一張圓臉都笑皺了。他花了好多銀兩都見不得明月一面,沒想到今天卻能得到明月伺候,這讓他怎麼不樂呵。
  
  「大姑娘,謝謝你的招待呀。」
  
  「哪的話,我是主,錢老闆是客,當然得讓客人滿意。」而且男人在酒酣耳熱之下腦子是不會清楚的,她可以好好宰這頭肥羊。
  
  蘇曼睩仍是笑得和婉,將狡黠的心思掩藏在笑容裡,讓嬤嬤帶路,領著值們往後面廂房走。
  
  無視眾人的注目,繡鞋下的腳步輕盈沉穩,美眸不經意地輕揚,卻恰巧和一雙茶褐瞳眸對上。
  
  淡定的烏瞳霎時怔愕,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著男人,胸口重重一震,平靜的小臉微扭曲。
  
  嚴非璽,他怎麼會在這裡?
  
  男人則是彎著薄唇,不同於她的震驚,俊美的臉龐好整以暇地,褐眸定定望著她。
  
  「小姐,你怎麼了?」碧落被小姐的臉色嚇到。樓上有什麼嗎?
  
  她抬頭望去,一看到那人,她瞪圓眼。
  
  「姑、姑……」
  
  「碧落。」蘇曼睩出聲,淡淡瞄了碧落一眼。
  
  碧落心驚,趕緊低下頭,只是心頭仍是震驚。姑爺他……不!不對,什麼姑爺!呸呸呸。
  
  只是,他怎會出現在南曦城,而且還讓小姐看到他,而且今天還是……老天!碧落的心直直跳,手心都出汗了。
  
  「大姑娘?」察覺她的異狀,嬤嬤低聲詢問。
  
  「沒事,帶路吧。」蘇曼睩搖頭,臉色雖然蒼白,臉上卻已恢復從容。她不再往樓上望去,就像從沒看見那人一樣,離開大廳。
  
  蘇曼睩一離開,寂靜的大廳立即恢復吵鬧,人人都在談論著蘇家千金的事,而嚴非璽仍盯著那消失的身影。
  
  「蘇家的大姑娘,嘖嘖,名不虛傳呀!」唐吟風嘖嘖輕歎,風流地搖著摺扇。「買下青樓,這種事還真不是一般姑娘家會做的。」
  
  「她在南曦城很有名嗎?」嚴非璽問,想著兩人對上目光的那一刻,他看見她眼裡的震驚、慌亂,和那一閃而過的痛。
  
  只是一瞬間,烏眸又恢復寧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蘇家你知道吧?她是蘇家唯一的千金,現在的蘇家是她管理,商場的人都叫她大姑娘。別看她一介女流,手段可是狠得很,將蘇家經營得有聲有色,一點也不輸給她父親……」
  
  聽著唐吟風的話,嚴非璽的心思卻漸漸遠揚。
  
  他終於知道她和兩年前的不同在哪裡了。兩年前的她溫和清雅,如蕩漾在溪河裡的彎月,現在的她卻是一柄利刃,柔順的模樣是她的劍鞘,看似可欺,可一不注意,就會被出鞘的利劍割傷。
  
  同一個人,不同的風情,才兩年,改變竟這麼大。
  
  嚴非璽是訝異的,她的改變是因為什麼……「她再嫁了嗎?」他不由得問出口。
  
  「你也聽過她被休的事呀。她還沒再嫁,不過上蘇家求親的人還是一堆……」
  
  剩下的話嚴非璽沒再聽進耳,思緒再次飄遠。
  
  蘇曼睩……跟記憶裡不一樣的女人。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0 11:34 PM

第二章
  
  「我不打算跟你當夫妻,什麼娃娃親……可笑!娶你是不得已的,勸你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期待。」
  
  當她坐在喜床,置於膝上的雙手緊張地交疊,聽著進入的腳步聲,心口怦怦跳著,正等著她的夫君掀開喜帕時,聽到的卻是這番譏誚的話。
  
  她幾乎是傻住了。坐在喜房等待時,她想過很多他看到她時的情形,甚至想過他會不會因為自己平凡的容貌而失望,可沒想到他連喜帕都沒掀,就對她說了這番話。
  
  一直盈在心頭的期待霎時冰涼,指尖輕顫,一時之間,她不知所措了,不知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自去年元宵後,她就一直期盼再次見到他,甚至為能嫁給他而欣喜,對這場從小就被指定的婚姻有了期望。
  
  她從沒想過他會不想娶她。她被爹爹寵壞了,以為就如爹爹說的,她是最好的,哪個男人能娶到她是福氣。
  
  「怎麼,不會說話嗎?是傻了?還是我娶到了一個啞巴?」見新娘遲遲不語,嚴非璽不耐煩地皺眉。
  
  蘇曼睩眨了眨眼,眼前仍是一片紅,可男人嘲諷的口吻是那麼清晰,讓她知道這一切是真實的。
  
  她的夫君不想娶她。
  
  蘇曼睩咬唇,這個體悟確實打擊了她。
  
  深吸口氣,壓下心裡的難堪,她拿下頭上的紅色喜帕,抬頭看向男人。
  
  再次看到他,俊美深邃的臉龐不變,可是之前的感覺卻不見了。
  
  那時在吹著塤的他清雅悠然,現在注視她的他,卻是桀驚不馴,眉眼儘是不耐和厭煩。
  
  在喜帕拿下時,嚴非璽微挑眉,入目的是一張平凡的容顏,不美,最多只算得上白淨清秀——他得承認,雖然不想娶這個蘇家千金,可看到平凡的容貌時,他還是失望的。
  
  蘇曼睩將他的所有表情看進眼裡,她捏緊掌心,忍住心裡的難受,直視著他,強逼自己出聲。「你不想娶我?」
  
  婉轉如小調的聲音讓嚴非璽輕訝,他沒想到她的聲音這麼好聽。細看下,她是長得平凡,可直視他的眼睛卻很美,烏瞳深深,右眼下的淡色淚痣讓瞳眸清亮如月。
  
  被這樣的眼睛注視會讓人有被吸進去的錯覺,嚴非璽差點深陷,他狼狽地別開眼,有點惱怒地冷哼。
  
  「沒錯,我一點都不想娶你。」什麼娃娃親,他那時才四歲,什麼都不知道,卻跟個未出生的娃娃訂親,對這樁親事,他只覺得可笑。
  
  「那為什麼不退婚?」既然不想娶她,為何還要迎娶她過門,讓她這般難堪?
  
  「你以為我不想嗎?要不是……」嚴非璽抿唇,惡狠狠地瞪她。要不是老頭拿娘親的名義來壓他,他根本不會娶她。
  
  他的瞪視讓蘇曼睩的心緊縮,毫不隱藏的厭惡更讓她困惑,不知自己是哪裡惹他討厭了。
  
  她的心頭儘是茫然,看著他,她顫著聲問道:「要不是什麼?」
  
  嚴非璽怒視她,熊熊的怒火燒著他的胸腹,被逼迎娶的不甘讓他心頭充滿憤懣,連帶的也將怒火加在她身上,而她冷靜的態度讓他驚訝。
  
  原以為她聽到他進門說的那些話會傷心氣忿,沒想到她的態度卻是這般平靜,平靜得讓他想撕碎她,讓她嘗嘗他心頭的怒和恨。
  
  他走向她,粗魯地抬起小巧的下巴,低下頭,很不懷好意地朝她笑。「你知道你嫁進什麼地方嗎?這裡不是蘇家,這裡頭儘是豺狼虎豹,你別以為你還能繼續過著在蘇家的日子。」
  
  「什麼意思?」出乎意料的,她沒有流露出恐懼,仍是用那雙烏瞳直勾勾地望著他,甚至還能鎮定地出口詢問。
  
  嚴非璽幾乎佩服起她了,十八歲的丫頭,他以為在蘇家的寵愛下她會是脆弱不堪的。
  
  「想知道?」他笑,開始期待當她知道這個家的情形時,會是什麼模樣。「很快的,你就會明白了。」鬆開手,他起身走向門口。
  
  見他要離開,蘇曼睩下意識開口,「你要去哪?」嚴非璽停下腳步,轉頭看她,唇角似笑非笑,眼裡的嘲弄卻那麼明顯。
  
  「記住,你沒資格詢問我的一切。這間新房留給你了,二夫人。」丟下這些話,他不再回頭,踏步離開。
  
  而她,被獨自留在新房。
  
  蘇曼睩怔怔地看著門口,眸光輕移,發愣地望著桌上的紅色雙燭,再望向床上的絛紅錦被,指尖下的交頸鴛鴦是她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每縫下一針,她期盼的喜悅就多一分。
  
  可是她的新婚夜卻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他的每一句話都在耳邊迴盪,是那麼清楚刺耳。她的下巴還留著他粗暴的痕跡,疼痛漸漸蔓延,小手揪緊身下的錦被,纖細的身子忍不住顫抖。
  
  她多麼希望這是夢,若是夢該有多好,可是卻不是……

  ***
  
  蘇曼睩徐徐睜開眼,坐起身,疲累地扶著額頭,心頭的酸楚仍在。
  
  她不懂,怎麼會夢見那時候。
  
  那個冷清的洞房花燭夜,她就那樣被留在房裡,只記得丈夫對她的厭惡,還有那等著看好戲的眼神。
  
  她茫然不解,不懂自己做錯什麼,為何惹他嫌惡,為何明明不願,卻又娶她進門。
  
  可沒多久她就懂了,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嚴家人口複雜,公公妻妾眾多,嚴非璽雖是正妻所生,卻排行第二。大夫人在嚴非璽八歲時逝世,為了掌管府中大權和得到嚴父的疼愛,妾室私下鬥爭得頗厲害,小小一個嚴府,可女人爭起來卻也跟皇帝後宮沒兩樣。
  
  而她不管做什麼都不討好,獨自被丟在新房的事傳遍整個嚴府,加上嚴非璽的冷落,她在嚴府像個笑話。
  
  雖然嚴府的下人不敢對她不敬,私下難聽的碎言碎語卻也不少。在那裡她格格不入,只有碧落站在她身邊。
  
  她將所有的委屈都忍下,明知他厭惡她,卻還是對他百般討好,溫順地接受一切。
  
  因為在那個元宵夜,在絢爛的煙火下,她就將他記在心裡。
  
  即使他討厭她、冷落她,她還是無視他的冷漠,極盡所能地討好他。她想抹去他對她的討厭,她希望能得到他的喜歡,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她求的不多,只要他一點點注視和溫柔。
  
  她卑微地冀望他一點溫情,將所有的脾氣全壓下,極力做個好妻子、好媳婦,最後呢?得到的是他無聲地離開嚴家,離去前,只讓僕人遞給她一張休書。
  
  看著那張休書時,她覺得可笑,覺得自己就像個跳樑小丑。她是那麼努力地想得到他的注視,對那些私下的嗤笑聽而不聞,告訴自己別在意,只要他能對她好就夠了。
  
  可是最後,她得到的卻是他離去的消息和下人給她的休書,在那一刻,她的心整個冷了。
  
  在嚴家的那兩年是她不願再想起的日子,那個蘇曼睩太過可悲,也太過天真。
  
  天真的以為付出就會有收穫,卻不知道人心是多麼難測,不知道愈卑微就會愈被踐踏。
  
  她傻過了,不會讓自己再傻一次。
  
  回到蘇家,她不再委屈,不再吞忍,做回真真正正的蘇曼睩。
  
  那雨年,還有那個人,她要將他們從心底抹去,再也不想億起。
  
  可沒想到竟會再遇見他,而且還是在元宵夜。
  
  蘇曼睩不禁冷笑。元宵元宵……她討厭這一天,討厭過元宵夜,這一天會讓她想起自己以前的愚蠢。
  
  所以她到花吟樓,想藉由生意讓自己忘記這一天,沒想到卻在花吟樓看到那個人。
  
  因為他,她失眠了,好不容易睡著,卻又夢見以前的事,讓她想起自己當年的可笑。
  
  蘇曼睩閉了閉眼,情緒整個惡劣。她步下床,倒了杯冷茶,仰頭急切地喝下。
  
  可是不夠,冰冷的茶水仍然穩定不了她的心神。
  
  蘇曼睩煩躁地放下茶杯,也不披上外衣,穿著白色單衣,赤著雙足,快步走出內室,打開外室的房門,踏出溫暖的閨房。
  
  襲來的冷風讓她打個寒顫,混亂的腦袋瞬間冷靜,她閉上眼,倚著門,任冷風吹著。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迷迷濛濛地聽到斥責。
  
  「曼睩!你在做什麼?」
  
  才睜開染上冰霜的眼睫,蘇曼睩就被溫暖的披風包住,然後被粗魯地拉進門,拖上床,厚厚的錦被包住她。
  
  「你這丫頭想凍死在外頭是不是?不睡覺站在門口做什麼?」中年美婦又急又怒,拿著錦被包好繼女,迅速向婢女道:「快去端盆熱水來,還有煮個薑湯,快!」
  
  「蓮、蓮姨……」蘇曼睩抖著聲音,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都凍僵了,身體冷得直發抖。
  
  「很好,看來你腦子還沒凍壞。」蓮姨瞪她一眼,溫暖的手包著她的,用力摩搓呵氣。
  
  「你這丫頭站在門口做什麼?是想凍死好讓你爹和我心痛嗎?」一邊暖著繼女的手,她不忘罵著。
  
  「不是……」蘇曼睩冷得喉嚨都乾了。
  
  這時碧落端著薑湯和另一名婢女快步走進房。
  
  「姜茶來了,小姐快喝。」聽到小姐大冷天的站在門口吹風,碧落嚇得心跳都快停了,急慌慌地煮好薑湯,趕緊送過來。
  
  蓮姨從碧落手裡接過薑湯喂繼女喝下,一邊斥責碧落。「碧落,你是怎麼照顧小姐的,竟然讓小姐站在門口受凍。」
  
  「蓮姨,不關碧落的事。」幾口薑湯入喉,蘇曼睩終於能完整地說話,立即讓蓮姨別責怪碧落。「是我想讓腦子冷靜一下,跟碧落無關。」
  
  碧落沒說話,沒照顧好小姐,她被夫人責罵是應該的。她沉默地將水盆放到地上,捧著小姐冰涼的雙足放進熱水裡。
  
  過冰的腳一碰到熱水立即傳來刺骨般的痛,蘇曼睩發出疼哼,眉頭緊緊皺起。
  
  碧落趕緊抬頭,擔心地看著小姐。「小姐,很疼嗎?」
  
  「沒事。」蘇曼睩安撫地微笑,本就雪白的肌膚在冰冷的刺激下更是自得不見血色。
  
  碧落哪會不知道自家小姐在逞強。一大早就在外頭吹風,想也知道是昨天在花吟樓遇到的那個人讓小姐心情不好,才會在大冷天裡做這麼反常的事。要不是夫人發現,小姐不知道會在寒風裡站到什麼時候。
  
  想來想去,都是那個人的錯。碧落真想痛罵那人,好端端的幹嘛出現在小姐面前呀!
  
  可夫人在一旁,她什麼也不能說,只能默默低下頭。
  
  蓮姨將碧落的神色看進眼裡,曼睩是會藏事,碧落這丫頭的心事卻很好看出,而碧落眼裡的憤怒則讓她疑惑,看來定是昨天出了什麼事,才會讓繼女無緣無故地站在房門外受凍。
  
  她原想詢問,又想到昨天是元宵夜,這一天可說是繼女心裡的痛,想到這,蓮姨就恨起那嚴家。
  
  她是蘇曼睩母親的陪嫁丫鬟,對小姐用生命生下的蘇曼睩視如己出,當年就是她看不慣蘇父頹廢的模樣,憤而打蘇父一巴掌,要他清醒,好好看看小姐為他生下的女兒。
  
  她這生無所出,當年嫁給蘇父前,蘇父就跟她說過了,他這輩子只會有蘇曼睩這個女兒,不打算再添任何子女,如果她不同意的話,他也不想擔誤她的一生。
  
  而她,沒有任何遲疑地點頭,答應蘇父,這一生不會生育子女,蘇曼睩就是她唯一的女兒。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她對蘇曼睩是疼進骨子裡。丈夫疼這女兒,她這個繼娘也是,把蘇曼睩當心肝寶貝般疼寵。
  
  誰知道他們的心肝寶貝卻在婆家吃了苦,最後還被休回家。
  
  當時兩老是氣得不行,尤其看到女兒憔悴的模樣,更是心疼極了,若不是女兒阻止。他們早找嚴家算帳了。
  
  這兩年來,曼睩看似正常,可她這個當娘的哪會看不出自己的女兒變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開心了。
  
  兩年前受的傷仍在她心裡,每到元宵,她的心情就低落,只是在他們面前裝著笑容,不讓他們操心。
  
  「曼睩啊,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別悶在心裡。」摸著繼女的頭髮,蓮姨的眼裡儘是心疼。
  
  她認為繼女的反常是因為元宵節的關係,定是這一天又勾起女兒的傷心,才讓她這麼折磨自己。
  
  蘇曼睩已暖和身子,捧著姜茶,她對蓮姨微笑,知道自己的舉動嚇壞她們了。「蓮姨,我沒事。這事別讓爹知道,省得爹擔心。」要是爹知道她站在門外受凍,一定會為她難過,然後又怪自己當初不該讓她嫁進嚴家。
  
  當年她被休回家,最難受的就是爹,他一直氣自己幹嘛遵守當年的婚約,讓她嫁得那麼遠,被欺負了他這個當爹的卻不能護在身前。
  
  不想讓爹和蓮姨為她的事操煩,所以她振作起來,不讓自己沉浸在悲傷裡,拚命讓自己遺忘。
  
  誰知道一看到那人,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以往的事情全數回籠,讓她的情緒躁動,難以壓抑。
  
  想到那人,蘇曼睩的胸口就一縮,她暗暗呼吸,忍下煩躁的心情。
  
  「你就怕你爹知道,那蓮姨呢?你就不怕嚇死蓮姨?」蓮姨沒好氣地瞪著繼女。
  
  知道蓮姨生氣了,蘇曼睩趕緊擠出笑容,討好地抱著她,朝她撒嬌。「對不起嘛,是曼睩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蓮姨別生氣嘛。」
  
  被這麼呢噥軟語一番,蓮姨哪還能氣,「你這丫頭,每次都來這招。」她無奈地點著繼女的額頭,也不追問她站在門口受凍吹風的原因,就怕再勾起她的傷心回憶。
  
  知道蓮姨不惱了,蘇曼睩笑彎眸,像個小女兒似的偎進蓮姨懷裡。「放心,我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了。」她輕輕說著,閉上眼,將那人的身影掃去。不管他來南曦城是為了什麼,都與她無關,那個人從沒把她放進心裡,她又為何要受他影響?
  
  手指梳理著繼女柔軟的烏絲,蓮姨心裡儘是替這個可憐的女兒心疼。她的女兒這麼好,怎麼沒有人懂呢?
  
  不過沒關係,她的女兒就由她和丈夫守著、護著,絕不許再有人傷害她。
  
  心思一定,蓮姨決定說出她和丈失幾天前商量好的事。「曼睩,你今年二十二歲了吧。」
  
  「嗯。」蘇曼睩輕應一聲,仍是窩在蓮姨懷裡。「怎麼了嗎?」她問:心裡大概知道蓮姨想說什麼。
  
  蓮姨知道以繼女的聰慧定也猜到自己想說什麼了,所以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你年紀還輕,過去的事就忘了,別一直記在心裡。我和你爹是不打算讓你一直獨自一人的,照你爹的意思就是乾脆找個男人入贅,生個孩子繼承蘇家,若找的男人你不喜歡,那等有了孩子把人趕了也就是了。」
  
  「蓮姨……」蘇曼睩不禁失笑。
  
  「笑什麼,我和你爹是認真的。」蓮姨輕敲她的後腦,不許繼女把她的話當兒戲。「曼睩啊,我和你爹只要你過得好就好,嫁人什麼的就算了,讓你嫁到別人家我們也不放心,不如就待在蘇家,找個男人生個胖娃娃,孩子我和你爹幫你帶就好。」
  
  嚴家的事她和丈夫可不想再重演,再說那些來求親的人,哪個不是看上蘇家的財富,還有人上門說要讓曼了當妾……呸!那混蛋他們直接讓人趕出去了,還吩咐下去,斷絕對方和蘇家的商貨往來,他們蘇家不跟這種人做生意。
  
  他們兩老左思右想,讓曼睩再嫁他們也不放心,倒不如就讓曼睩留在蘇家,反正曼睩喜歡經商,蘇家產業也被她管理得很好,若有中意的男人,就讓對方入贅,有她和丈夫看著,也不怕曼睩再被欺負。
  
  蘇曼睩將蓮姨的話聽進耳裡,對爹和蓮姨的打算,她是不意外的。經過兩年前的事後,他們是不放心將她嫁出門了。
  
  再說,被休離的女人能嫁什麼好人家,那些上門來提親的抱著什麼想法,她也知道。
  
  對嫁人這事,她是不打算的,可也不想再讓爹和蓮姨為她的事擔心。再說,她確實想要個孩子。
  
  既然如此,找人入贅是最好的方法了,反正有了孩子,再給對方一筆錢讓他離開南曦城就好了。
  
  如果對方糾纏不休的話,到時再下狠手段……半垂的烏瞳閃過一抹冷芒,可在抬起頭時,美眸一如以往地沉靜,小臉上的笑容仍然清雅似水,如一彎弦月。
  
  「好,蓮姨,就照你和爹的意思辦吧。」

  ***
  
  不到一天,蘇家要招贅的消息就傳遍南曦城,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而且蘇家姑娘還放話了,她不要求學富五車,不過個性和相貌都必須符合她的要求。
  
  至於要求是什麼,這個蘇家姑娘就沒說了,只說要順她的眼。
  
  順眼,這什麼要求呀?
  
  眾人談論紛紛,還有人笑話,這蘇家大姑娘長得普通還被休離過,是想招什麼好條件的夫婿?
  
  「哼,再說啦,誰想被個女人家壓在身上,這還算男人嗎?」一名粗壯的虯髯莽漢在酒樓裡大放厥詞。
  
  「被休過的女人選招婿,這蘇家姑娘還真一點婦道都不懂,難怪會被休回蘇家!」
  
  「噓,你小聲點,不怕這話傳到蘇家嗎?」同桌的人制止莽漢。
  
  「怕什麼?老子又不靠蘇家吃飯,那蘇姑娘能拿老子怎樣?再說了,沒做虧心事的話幹嘛怕人說?」莽漢的聲音更大,洪亮的聲音在酒樓裡響著。
  
  「話不能這麼說。」另一桌的人站起來了。「要真能被蘇姑娘看上眼,那可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你們看看蘇家的產業……」
  
  「對對對,說得沒錯。」有人跟著附和。「就算蘇姑娘貌如夜叉,可她身後的財產就值得了。」
  
  這話一出,惹來眾人的笑聲。
  
  只有堂裡右邊的一桌沒加入這群哄笑。
  
  唐吟風搖著摺扇,聽著堂裡聊著的話,不禁搖頭。「這些人嘴巴還真不留口德。」一群大男人拿個女人家的事來說笑,真不知羞。
  
  嚴非璽默不作聲,只是安靜地喝著茶,似對週遭的鬧聲聽而不聞。
  
  不在意嚴非璽的冷漠,唐吟風仍興致勃勃地說著。「不過這個蘇家大姑娘還真是與眾不同,你說是不是?」
  
  嚴非璽沒回應,心思又想到蘇曼睩身上。
  
  與眾不同,確實。她跟他記憶裡的模樣全然不同,他記得她明明乖巧守禮,枯燥的讓人感到無趣,在嚴家的她就像只柔弱的小兔子,對任何事都不敢反抗,隨人欺凌。
  
  可現在她卻要招贅,明明被休離,卻似乎過得更自在耀眼,讓他驚訝。若不是親眼目睹,他絕對不敢相信這是他認識的那個蘇曼睩。
  
  如果兩年前的她是這模樣,那他絕不會忽視她。
  
  對蘇曼睩,他不是不愧疚的。兩年前他確實對她殘忍了,明知她是無辜的,卻將一切憤怒發洩在她身上,任她在嚴家面對那群人,明明知道她在家裡受到什麼待遇,可他仍是視而不見。
  
  離開嚴家時,他也沒再見她一面,只讓人將休書交給她就離開。直到前晚元宵,他想到她,看到她,回想起以前的事,才驚覺年少時的他對她有多不公平。
  
  她的變化這麼大,是因為他嗎?是他給她的傷害太大了,才讓那個性情柔順的姑娘變成如此這般嗎?
  
  嚴非璽思索著,莽漢又大聲地在堂裡喧鬧。
  
  「那個蘇曼睩不是買下花吟樓嗎?搞不好就是因為春心寂寞難耐……」
  
  嚴非璽皺眉,終於聽不下去,捻起一粒花生準備彈進莽漢的嘴巴讓他閉嘴時,四周卻突然安靜下來。
  
  眾人望向門口,蘇曼睩正走進酒樓,盈盈站立。
  
  一襲繡花紗襦裙搭配櫻粉色的大袖衫襯得她身姿飄然,腰間寬腰帶上又繫著一層鵝黃色的絲質腰帶,在柳腰前方打成優雅的蓮花結,更讓細腰顯得不盈一握。粉色的披帛飄在身後,挽成半髻的秀髮只別上一支牡丹流蘇簪,其餘髮絲落於肩側,明明只是清秀的相貌卻是遺世獨立,高雅清貴的氣質讓眾人移不開眼。
  
  「大姑娘。」酒樓掌櫃急忙上前,怕那些混話被大姑娘聽進耳裡。要不是大姑娘吩咐過別管那些流言蜚語,來者是客,生意照做,他早把那些客人趕出去了。
  
  跟在蘇曼睩身邊的碧落早氣得直發抖了,惡狠狠的瞪著那名莽漢。她是沒聽到全部,不過單那短短幾句就夠了。要不是小姐在旁邊,她早衝上前去罵人了。
  
  可惡!生氣的碧落不只瞪著那莽漢,還橫掃大堂一圈,當目光落在右側時,她驚愕地瞪大眼。他他他……他怎會在這?
  
  她嚇得心口狠狠一跳,趕緊悄悄地擋住小姐的視線,偷窺小姐一眼,見小姐沒發現時暗暗鬆口氣,可一顆心仍是吊在半空中,就怕小姐又看到那個人。
  
  沒發現碧落奇怪的舉動,蘇曼睩朝掌櫃微微一笑。「劉叔,我和人約在這裡談事,麻煩你幫我在三樓安排一個位置。」
  
  這間饕珍樓是蘇家產業,分為三個樓層,樓層不同價碼也不一樣,一樓大堂大多是普通平民,二樓座位則是以白玉珠簾分隔,讓客人有隱私的空間,三樓則讓人商談事情,位置之間都以屏風隔開。
  
  蘇曼睩通常都跟人約在饕珍樓的三樓商談生意,至於那莽漢的話,她方才在門外當然聽見了,倒也不羞惱,態度仍是一貫淡然,連目光都懶得望去。對無關緊要的人,她不覺得有什麼好在意的,他們要說就隨他們去。再說,更難聽的話她也不是沒聽過,在嚴家時……
  
  蘇曼睩一頓,發現自己又想到當年的事,眉尖不禁輕擰。明明想遺忘,可自從在花吟樓看到那個人後,她總是想起當年的事,這讓她不由得暗惱,原本平靜的心也浮躁起來。
  
  「大姑娘的老位置,小老兒都有留著。等等我讓人備些好菜端過去。」劉掌櫃笑道。大姑娘每次和人談事情都約在三樓靠近欄台的座位,因此這位置每天都特地為她保留著。
  
  蘇曼睩壓下心頭的煩躁,暗暗吸口氣,將所有情緒藏在笑容裡,笑著朝劉掌櫃道:「麻煩劉叔了。另外,待會會有個唐公子……」話還沒說完,一名藍衫公子就來到她面前。
  
  「大姑娘。」唐吟風有禮地朝她一揖,俊龐露出風流卻又不失禮數的笑容。「初次見面,在下唐吟風。」
  
  蘇曼睩微訝地看向來人,讓她吃驚的不是對方英俊的相貌,而是年紀。她以為唐家主事者該有年紀了,沒想到卻是個青年公子。
  
  「唐某和朋友等著見大姑娘一面許久了。」唐吟風笑道,手上的摺扇指了指身後。
  
  朋友?
  
  蘇曼睩望去,可碧落卻突然擋住她的視線,她愣了愣,看向碧落,卻見碧落一臉不安,她不禁疑惑,「碧落你怎麼了?」
  
  「呃……小姐……」碧落緊張得話都說不全了,明明是冬天,可她的額頭卻冒著汗。
  
  碧落奇怪的模樣讓蘇曼睩擔心。「怎麼了?你……」
  
  「蘇姑娘。」陌生又熟悉的嗓音讓蘇曼睩停下欲出口的話,她的身體僵住,心頭隱隱顫動。
  
  這個聲音……即使經過兩年,可她還是記得。
  
  蘇曼睩看向碧落,碧落只得無奈地移開身子,俊雅頎長的身影落入蘇曼睩眼裡,藏在袖裡的指尖不自覺地陷入掌心,烏眸閃過許多思緒,最後化為冰冷。
  
  嚴非璽走到她身前,薄唇彎起意味深長的淺笑,茶眸瞬也不瞬地與她相視,比起她的僵冷,他卻是悠然自若。
  
  「又見面了,蘇姑娘。」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0 11:35 PM

第三章
  
  嚴非璽不得不說,蘇曼睩真的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當她看到他的那一刻,他清楚看見她眼裡的痛恨,他以為她會轉身就離開,或者當場出口諷刺他——畢竟當年是他對不起她。
  
  照他這些天在南曦城的聽聞,蘇家大姑娘從來不是好惹的人物,精明冷靜,在商場上睚皆必報,狡猾卻又八面玲瓏的經商手段全然不輸給男人。
  
  每每聽到她的事蹟,他都懷疑是不是同一個人,因為當年在嚴家的她在他眼中幾乎是順從得近乎懦弱,讓人不喜,加上那時他對她心裡只有厭惡,對她的順從也就覺得厭惡。
  
  可兩次的碰面,加上這幾天在城裡的聽聞,讓他知道那個柔順的女人變了,變得讓人玩味。
  
  而她眼中的冰冷徹底地告訴他,她根本不想再看到他。說真的,即使她報復他嚴非璽也不意外,畢竟當年他確實虧欠她。
  
  嚴非璽甚至認為今天唐吟風想談生意應是談不成了,他可是唐吟風口中的朋友,也許蘇曼睩會遷怒,直接拒絕和唐家合作。
  
  可蘇曼睩卻沒有,看到他時也只是一時情緒波動,繼而又恢復冷淡,然後徹底漠視他。
  
  抿進一口薄酒,嚴非璽坐在樓欄旁的長椅上,一手執著酒杯,一手置於曲起的右膝上,背靠著木欄,旁邊的小茶几放著一壺茶和幾盤茶點,他慵懶地喝著酒,狹長好看的茶眸默默注視著坐在八仙桌旁,離他有段距離的蘇曼睩。
  
  兩人的位置剛好面對面,讓他能仔細觀察她。
  
  面對對面的目光,蘇曼睩採取漠視。她冷靜地和唐吟風商談,對那個人視而不見。
  
  再次看到嚴非璽,她確實只想轉身離開。看到那人,她就會想起自己當初的不堪,那是她不想再回想的過去。
  
  可理智硬是壓住心裡的衝動。她沒忘記自己到饕珍樓是來和人商談生意,她不會讓自己做失禮的事,更不允許自己受他影響。
  
  那個人,已經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了,早在她拿到休書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不再將他放在心裡。
  
  置於膝上的雙手默默收緊,蘇曼睩一臉平靜,唇瓣還能勾起淡淡淺笑,似什麼都沒發生,仍是眾人眼裡那個精明厲害的蘇家大姑娘。
  
  「唐公子,唐家的藥材剛在南方鋪路當然沒問題,其實蘇家近來也想在東北發展,早聽聞唐家除了藥材外,對於香料也非常有研究,我正想在東北開幾間香粉館,打算和唐家合作香料生意。」
  
  唐家在東北以藥材起家,在東北可說是藥材的龍頭,這次唐家想朝南方發展,首要拜訪的就是蘇家,若能和蘇家合作,那唐家在南方的拓展將會順利許多,而蘇曼睩早打算將蘇家產業觸及東北,蘇家在南方的地位已穩固許久,她不想只守成,而是打算讓蘇家商號遍及各地,因此若能和唐家合作,對蘇家是有利無害的。
  
  因此即便看出嚴非璽似乎和唐家關係匪淺——她可不信唐家會讓一個朋友在旁聽取合作事宜——不過不管嚴非璽和唐家有何關係都與她無關,她要的只是這次合作成功。
  
  「沒想到大姑娘竟打算在東北開香粉館,唐家當然樂意將香料賣給大姑娘,若大姑娘對東北不熟悉,唐家願意派人幫忙。」唐吟風呵呵笑道,心頭卻嘀咕,對週遭的奇怪氛圍感到詭異。
  
  這個嚴非璽一直瞧著蘇家大姑娘,完全不避諱,目光直接又理所當然,而大姑娘卻是漠視,對嚴非璽視而不見。大姑娘身邊的丫鬟臉色則是不怎麼好看,有時還會偷偷地瞪著嚴非璽,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唐吟風狐疑地瞄嚴非璽一眼。奇怪,非璽是哪時候惹到蘇家了?而且狀似還是惹到蘇家大姑娘。可非璽不是第一次來到南曦城嗎?
  
  嚴非璽的目光仍直勾勾地看著蘇曼睩,面對她的無視也不惱,心裡甚至升起一股想看到那張白玉小臉上的冷靜崩毀的念頭……對自己的想法,他感到訝異,卻不想阻止。
  
  在唐吟風和蘇曼睩商談好一切合作條件時,他終於緩緩啟唇。
  
  「聽說蘇姑娘要招婿?」
  
  蘇曼睩一直無視那探索的目光,她知道嚴非璽在想什麼,定是對她的改變感到詫異。
  
  現在的她哪有一絲當年那個委屈吞忍的嚴家二夫人的模樣,現在的她是蘇曼睩,蘇家掌權的大姑娘。
  
  徐徐抬眸,她終於和他對上目光,烏瞳沒有一絲波動,就像面對個陌生人,「沒想到公子對坊間的八卦也這般關注。」如婉轉小調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卻又隱有暗指。
  
  被暗示是鄉間三姑六婆的嚴非璽勾唇,心頭興味更濃。被暗諷總比被無視好。
  
  晃著青玉酒杯,嚴非璽擺出讚歎又敬佩的表情,「沒辦法,誰讓蘇姑娘名滿天下,如蘇姑娘這般的特別女子實在難得一見,讓在下想不關注也不行。」這話很是輕佻,聽在蘇曼睩耳裡卻是可笑又惱怒。
  
  她可沒忘記當年他對她的不屑一顧,不管怎麼討好都得不到他一眼注目,現在他倒捨得將視線放在她身上了?是覺得現在的她比當年那個溫順的她有趣嗎?
  
  蘇曼睩從來就不是無知的女人,在蘇父把女兒當兒子的教養下,她明瞭人的劣根性,只是以前的她沒體會過,才會讓自己遍體鱗傷。
  
  而當年的錯,她絕不會再犯,不會再讓自己如以前那般可悲。
  
  蘇曼睩微微一笑,眸裡卻冷淡的無一絲笑意。「公子的抬愛讓曼睩受寵若驚。曼睩確實打算招婿,不過曼睩想這事跟公子應該無關。」
  
  「哦?」嚴非璽微挑眉,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眼裡的冷意。「這話怎說?難道我不符合蘇姑娘招婿的條件?」
  
  「當然不是。」蘇曼睩輕撫過胸前髮絲,美眸淡淡地掃過嚴非璽。「公子是一表人才,只可惜……」
  
  「可惜什麼?」
  
  蘇曼睩揚起嘴角,盈盈起身,「只可惜……不順曼睩的眼。」簡言之,面目可憎。
  
  朝早在一旁看傻的唐吟風略略點頭,蘇曼睩轉身離開,跟在身後的碧落惡狠狠地瞪了嚴非璽一眼,才跟在小姐後頭離去。
  
  看著離開的蘇曼睩,唐吟風整個好奇了。這兩個人雖是表面客客氣氣,話裡卻隱藏著暗嘲冷諷。
  
  尤其這蘇大姑娘最後一句話,擺明就是指嚴非璽即使儀表非凡,在她眼裡卻是不值一顧,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向來在女人堆裡吃香的好友被這麼嫌棄。
  
  「非璽,你是什麼時候得罪蘇家大姑娘的?」
  
  嚴非璽沒回答,只是有趣地大笑。
  
  這個蘇曼睩真的會咬人呀,而且還咬得特別疼!
  
  被咬到的某人覺得有意思了。

  ***
  
  「她那麼好嗎?你……就那麼喜歡她嗎?」忍著唇,她心痛難忍地問著丈夫。
  
  才成親一年,他就想納妾,而且還是青樓裡的舞妓。她知道他討厭她,可是才一年啊……她就真的這麼惹他厭嗎?
  
  「當然。」男人不耐地看著她,像是對她的問話覺得好笑。
  
  「在我眼裡心裡,蘭兒什麼都好,就算是青樓舞妓又如何?蘭兒溫柔又有才情,是我的紅粉知己,而你,只是我不想娶的妻。」
  
  冷酷的話讓小臉蒼白,她看著他,褐眸裡沒有一絲溫情,就如同他殘忍的話,像利刃剜著她的心。
  
  不想娶的妻……
  
  她痛苦地閉上眼。她知道他娶她是因為公公的命令,因為公公拿去世的婆婆逼他。
  
  她去世的娘親和婆婆生前是親如姊妹的好友,兩人早約定好,各給信物,若有一兒一女,就結為夫妻。
  
  她和他的婚約就是這麼定下來的。
  
  可是他根本不想娶她,若不是公公不准,他早解除了這樁婚約。
  
  她知道他恨公公,也厭恨嚴家,既然父親逼他娶,那他就娶,可別想他會對她好。
  
  他把對這樁婚約的不滿轉嫁到她身上,漠視她、冷落她,對她的溫柔體貼視而不見。
  
  這個只會順從討好的妻子讓他厭煩。
  
  「蘇曼睩,你別以為老頭站在你那邊我就會怕,我說過了,你沒資格質問我的事,就算你是嚴家二夫人又如何,在我眼裡,你根本什麼都不是!就算蘭兒只是一個青樓舞妓又如何?在我嚴非璽心裡,你完全比不上她!」
  
  拋下這些話,不再理她,他無情地離去。
  
  而她,聽著離去的腳步聲,終於慢慢滑坐在地,將臉埋進曲起的雙膝裡。
  
  耳邊儘是他殘酷的話。
  
  她連一個舞妓都不如!堂堂蘇家小姐,卻連一個舞妓都不如……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這麼傷她?
  
  她只是愛他呀……
  
  啪!
  
  蘇曼睩用力掃開桌上的茶碗,刺耳的破碎聲止不住她的憤怒,所有的冷靜在回到房裡後全數瓦解。
  
  「小姐!」碧落被房裡的聲音嚇到。
  
  「別進來。」蘇曼睩出聲,放在桌上的雙手隱隱顫抖,深吸口氣,再開口時聲音有著隱忍的壓抑。「別擔心,我沒事,你先出去。」
  
  碧落擔心地站在外房,知道小姐的倔強,她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安靜地走出房門。
  
  聽到關門的聲音,蘇曼睩捏緊手心,想起嚴非璽在饕珍樓說的話。
  
  誰讓蘇姑娘名滿天下,如蘇姑娘這般的特別女子實在難得一見,讓在下想不關注也不行。
  
  呵,真難能可貴,他竟有時間關注她了?
  
  當年的她被他棄若敝屣,在他眼裡她連青樓的舞妓都比不上,這樣的她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他的關注?
  
  蘇曼睩想著那時的不堪,他流連青樓,幾乎是夜夜不歸,最後還要納舞妓為妾。
  
  他置她這個妻子於何地?
  
  雖然最後嚴父嚴厲阻止,硬是不讓那名舞妓入門,嚴非璽則日日和父親作對,她則夾在中間,不僅不討好,還被人看笑話。
  
  那時她心裡的痛有誰知道?
  
  就連他離家的事,她也是聽遞給她休書的僕人說才知道,而且……他還是帶著那名舞妓私奔。
  
  當她聽到他是和舞妓私奔時,重重的屈辱盈滿胸口,疼得她無法開口。
  
  他怎能這樣對她?
  
  他讓她徹徹底底成了眾人眼裡的笑話,那時的痛和恨她永遠不會忘記,而他,憑什麼若無其事地出現在她面前?而且還敢對她說那種話!
  
  她想忘記以前的一切,可他卻三番四次出現在她面前。她知道今天他是故意出現在饕珍樓的,他怎敢再出現在她面前?怎敢?
  
  他以為她還是以前那個任人欺凌的蘇曼睩嗎?
  
  想著他那玩味且沒有絲毫愧疚的眼神,蘇曼睩恨恨咬牙,明明不想再受那人影響,可她卻控制不住自己。
  
  「嚴非璽……」蘇曼睩恨恨地吐出那人的名字,烏眸中儘是翻騰的情緒,有怒有怨有恨,更多的是不甘心。
  
  對自己受那人的影響而不甘心,對自己因那人失去冷靜而不甘心,對自己忘記不了過去而不甘心……
  
  為什麼……明明兩年了,為什麼一看到他她就不再像自己,為什麼還是那麼在意他的話?
  
  蘇曼睩惱怒地握拳,這怒火是針對自己的,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她幾乎想把房裡的東西都砸了。
  
  用力咬著唇瓣,她閉上眼,極力壓住心裡的躁動,不讓自己再想著那個人,不讓他再影響自己的情緒。
  
  許久,睜開的烏瞳終於回到平靜,透著一絲冷意。
  
  嚴非璽……她知道這絕不會是最後一次看到他,從他的眼神,她清楚知道他還會再出現在她面前。
  
  哼。蘇曼睩冷冷勾唇。
  
  沒關係,她不怕他找荏,她已經不是那個總是討好他的蘇曼睩了,她在心裡暗暗發誓——
  
  他若敢繼續出現在她面前,她蘇曼睩絕不會讓他好過!

  ***
  
  嚴非璽確實是故意出現在蘇曼睩面前,在知道唐吟風到南曦城是要和蘇家談生意,且約在饕珍樓見面時,明知蘇曼睩不喜看到他,他還是出現了。
  
  聽到她的各種傳聞,他確實對她起了好奇心,可最重要的是,他想彌補她。
  
  這些天,他總忍不住想到當年,也想起自己對她說過的那些殘忍的話,離開嚴家時,還到青樓帶走蘭兒。
  
  他知道他這舉動帶給她多大的難堪,因為他,她在北揚城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話,他從來沒為她的名聲著想過。
  
  那時的他只想報復老頭,而她卻成為犧牲品。
  
  當年的他滿心憤恨,他替早逝的娘親抱不平,因此處處跟老頭作對,就是不讓老頭好過。
  
  當年,身為南夷族族長女兒的嚴母不在乎嚴父只是一個家道中落的窮小子,不顧父母的反對而跟嚴父私奔,辛苦地幫嚴父持家,夫妻倆一起打拚將沒落的嚴家扛起,成為北方有名的富商。
  
  當嚴母覺得日子正幸福時,嚴父卻在某天突然說要迎娶二夫人進門,這不禁讓嚴母錯愕,且在這時候她才知道丈夫早在外面有女人,那女人還已為丈夫生了男孩,已經七歲了。
  
  嚴母被這事重重打擊,她無法相信承諾一輩子愛她,這生只會有她這個妻子的丈夫竟會背叛她,可事實就擺在眼前,讓她不得不信。
  
  性情激烈的嚴母無法原諒丈夫,帶著五歲的嚴非璽住到偏僻的別院,從此深門獨居,不再見嚴父。
  
  而嚴非璽也在二夫人進門的那一天,從嚴家大少爺變成二少爺,從那天起,他的日子就變了。
  
  他看著向來開朗堅強的母親天天以淚洗面,咒罵父親的負心,看到父親對母親的無情——在母親搬進別院後,他從來沒到別院探望過母親,甚至在娶進二夫人沒多久後,又迅速納了幾個小妾。
  
  這樣的父親讓母親心灰意冷,短短幾年就蒼老許多,最後受不住心裡的折磨而病逝。
  
  在母親生病哭喊著父親的名字時,父親卻是躺在某個小妾的肚皮上。他哭著跑出別院要父親見母親最後一面,卻被下人阻擋在門外,直到早上,那個被他叫爹的男人才出現,可來不及了,娘已經走了。
  
  從那時起,他對父親只有恨,也從那時起,他開始跟父親作對,陽奉陰違,就是不順父親的意。
  
  父親要他娶蘇家千金,他偏不娶,可父親卻拿母親逼他,說這婚約是母親和人定好的,難道他要讓去世的娘親死不瞑目嗎?
  
  他知道父親的目的,不就是看中蘇家的財富和南方的勢力,想藉由這個親事讓蘇家幫忙嚴家往南方發展嗎?
  
  他想破壞父親的打算,可父親卻拿逝世的母親逼他,因此,他不得不娶蘇曼睩。
  
  他將被逼迫的恨加諸在蘇曼睩身上,知道父親疼她,他就對她壞,冷落她,讓她在嚴府處境難堪。
  
  他知道她愛他,可他對她的愛不屑,甚至覺得可笑。
  
  她愛他什麼?兩人從未相見過,她的愛從何而來?是愛他這張好看的面相,還是覺得嫁夫從夫?
  
  可不管是什麼,他都不在乎,他只想搞得嚴家天翻地覆,讓父親不好過。
  
  那時的他只想報復,在成親一年後說要娶青樓舞妓為妾,父親反對,他也不在意,反而故意將事情鬧得更大,最後帶著蘭兒離開北揚城。
  
  蘭兒確實是他的紅粉知己,可他從沒打算娶蘭兒,一切只是演戲,替蘭兒贖身是真,私奔卻是假。
  
  他只是離開北方,然後四處走闖,離去時,沒有帶走嚴家的一分一毫。
  
  沒有人知道母親在錢莊存了好幾箱金銀,甚至在北揚城買了幾塊土地,這些全是為他準備的,母親病逝前告訴他在二十歲前不得動用這筆錢財。
  
  母親留下的財產足以讓他豐衣足食三輩子都還有剩,想來母親早知道他遲早會離開嚴家。
  
  當他決定離開嚴家時,他就決定不再回去,也把蘇曼睩給忘了。
  
  直到最近,他想起她,看到她,想起自己對她的所作所為,這才明白自己對她的虧欠有多少。
  
  他想補償她,真的。今天在饕珍樓,他確實是想為當年的事跟她道歉,可是,她對他卻是漠視。
  
  然後……不知怎麼的,他就開口挑釁她了。
  
  問他後悔嗎?
  
  那倒不。見識到她的利嘴,他只覺得有趣。不過他想,經過那番對話,蘇曼瞇對他的忿恨該是更深了。
  
  想到蘇曼睩,嚴非璽不禁彎起嘴角。
  
  在饕珍樓時,他以為她會因他的話而發怒,可她卻是冷靜回擊,冷傲自若的姿態如一抹寒梅,清冽卻又動人。
  
  一旁的唐吟風看到嚴非璽嘴邊的笑就發毛,不過他現在仍沉浸在好友竟是北方嚴家二少爺的震驚中。
  
  雖然和嚴非璽相識五年有餘,不過他和嚴非璽都是偶爾碰面,大多是信件聯絡。嚴非璽從沒說過家裡的事,他也沒問過,加上嚴非璽深邃的輪廓,一看就知有異族血統,異族混血向來少見,他還以為嚴非璽是個孤兒。
  
  直到兩年前嚴非璽來到東北,那時唐家正遇到困難,背著一大筆負債,嚴非璽卻出手幫唐家解決債務,還說這些錢是投資?!他是不知道嚴非璽哪來這麼多銀子,不過對他的幫助卻是感激不已。
  
  不只如此,嚴非璽的經商主意也一大堆,他暗地幫唐家運籌帷幄,讓唐家東山再起,可說是唐家的大恩人。
  
  可以說唐家如今的當家裡,除了唐家三兄弟外,也有嚴非璽的一份。不過嚴非璽不管事,對唐家經營也不理會,他大多四處進山尋找罕見的藥材,不然就是領著商隊前行西邊商路,拿物品和外族換取罕見的東西,再讓唐家開的古玩店拍賣,從中抽些酬勞。
  
  總而言之,嚴非璽一點都不像富家出身的少爺,那張臉是長得俊雅貴氣,個性卻是輕痞且任性,不受禮教束縛,行事恣意妄為,可本事卻又一流,讓人又羨又嫉。
  
  因此聽到嚴非璽是嚴家二少爺時,唐吟風才會這麼吃驚,畢竟大戶人家的規矩那麼多,怎麼可能養出嚴非璽這種桀騖不馴的人,更讓他震驚的是,蘇曼睩就是嚴家二少爺休離的妻。
  
  難怪兩人在饕珍樓時的氣氛會那麼詭異,雙方出口都是夾槍帶棒的諷刺。
  
  不過讓唐吟風最驚奇的是……「非璽,你怎麼敢休蘇家大姑娘呀!」這麼帶種,蘇家大姑娘不是好惹的呀!
  
  嚴非璽懶懶地看向唐吟風,肩微聳。「她那時跟現在不一樣。」若當年的蘇曼睩是現在的個性,恐怕當年不是他休她,而是他被休。
  
  「不一樣?」唐吟風皺眉,不懂好友的意思,忍不住追問,「怎麼不一樣?」
  
  「當年的她溫柔順良,被欺負也是忍下來,總是一副溫婉笑容,萬事順從,費盡心思地討好每個人。」尤其是討好他。
  
  嚴非璽不禁想到那時的蘇曼睩,他對她並不好,但她從沒有抱怨,即使他對她冷誚譏諷,她也沒在他面前流過一滴淚。可他知道他殘忍的話確實傷了她,因為她眼裡的愴然是那麼明顯。
  
  以前的他可以無視她的傷心,可現在回想那雙泛著傷痛的烏瞳,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是愧疚吧,對自己以前對她的傷害歉疚,才會讓他這幾天都一直想到她。
  
  唐吟風聽得傻愣,許久……「你確定你說的是蘇家大姑娘?」那個手段冷厲,處事精明圓滑,被人稱為笑面虎的蘇家大姑娘?
  
  嚴非璽沒回答,若不是他親眼所見,他也不敢相信這兩種不同的性情會是同一人。
  
  從嚴非璽的沉默裡得到答案,唐吟風卻仍是不敢相信,不過當他看著坐在樓台的嚴非璽——直裾的紫綢錦緞襯出非凡的貴氣,以紫玉簪綰起的墨發隨風輕揚,加上那俊美過人的容貌,連他身為男人,都不得不承認嚴非璽確實是長得過分好看。
  
  想想,當年蘇曼睩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情竇初開下,千依百順也不是不可能的。
  
  從好友口中,他大概知道當年嚴非璽有多對不起人家,也難怪蘇曼睩會性情大變。
  
  而他說想彌補人家,卻又在饕珍樓出口挑釁,不管蘇大姑娘當年的性情如何,如今的蘇大姑娘……
  
  「非璽,我想你最好不要再出現在蘇大姑娘面前。」
  
  嚴非璽挑眉,「為何?」
  
  「你想想你以前怎麼對人家的,要是我,一定對你痛恨在心。這蘇曼睩雖然沒報復你,可也不代表可以容忍你在眼前晃。」
  
  嚴非璽仍是一副悠然模樣。「所以?」
  
  見嚴非璽仍是不以為意,唐吟風苦口婆心地勸道,「非璽,我說真的,南曦城是蘇家的地盤,現在的蘇大姑娘一點都不好惹,為了你的小命著想,我勸你離蘇曼睩遠一點。」
  
  嚴非璽當然明白好友的意思,以蘇曼睩現在的個性,他若再出現在她面前,她絕不會隱忍。
  
  可知道歸知道,他卻不想避開她。
  
  甚至……想再見她。
  
  「吟風,你明天要到蘇府和蘇曼睩簽訂契約吧?」
  
  唐吟風一愣,點頭,「是呀。」
  
  嚴非璽勾唇微笑,那笑容讓唐吟風有不好的預感。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蘇家。」
  
  「什、什麼?」唐吟風吃驚地瞪大眼,不敢相信地嚷著,「嚴非璽你瘋啦!」他都叫他別出現在蘇曼睩面前了,這傢伙竟還想去蘇家,他是想找死是不是?
  
  蘇家除了蘇曼睩外,還有個威名赫赫的蘇老當家。老當家把唯一的女兒當寶疼的事可是人人皆知,嚴非璽真到蘇家,恐怕還沒進門就屍骨無存了。
  
  不理會唐吟風的震驚,嚴非璽只想到蘇曼睩。
  
  不知當她看到他出現在蘇家,會是什麼表情?
  
  他開始期待了。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0 11:59 PM

第四章
  
  嚴非璽還沒見到蘇曼睩,也沒看到讓人聞風喪膽的前岳父,他才剛到蘇家門口就被擋下來了。
  
  一名年約六旬的老伯站在門口,手拿著竹帚,一雙老眼帶著打量的目光直盯著嚴非璽。
  
  「這位老伯,在下唐吟風,和大姑娘約好中午在蘇府見面,煩請老伯通報一聲。」唐吟風悄悄地移動身子想擋住身後的人,臉上的笑容是恰到好處的溫和有禮,額頭卻開始冒汗。
  
  比起唐吟風的緊張,嚴非璽倒是一臉自若,他看著老伯,也覺得這位老伯很面熟。
  
  他思索了下,好一會兒終於從模糊的記憶裡想起當年他迎娶蘇曼睩時,就是這個老伯在門口哭得很慘,好像嫁女兒的人是他。
  
  在嚴非璽想起老伯時,老伯的眼睛瞬間怒睜,「渾小子!你好大的狗膽竟敢來蘇家!」難怪他覺得這小子長得眼熟,這麼一張臉任誰都不會輕易忘記,這小子不就是休離他家小姐的那個嚴家混帳?!
  
  認出來人,老伯氣得臉紅脖子粗,舉起竹帚就往嚴非璽身上打,以洪亮的嗓音破口大罵。
  
  「臭小子!你竟然還敢來蘇家?怎麼,以前欺負我們家小姐不夠,現在上門來找荏嗎?你以為我們蘇家好欺負嗎?」
  
  嚴非璽閃過竹帚,毫不愧疚的將唐吟風推上前,教他擋著。
  
  「老伯!老伯你冷靜點欺……」莫名被打了好幾下的唐吟風在心裡叫苦連天,直歎自己交友不慎,明明不關他的事,為啥挨打的是他呀!
  
  「你這小子給我滾開!」老伯怒吼,見唐吟風硬是擋在前面,老眼一瞇。「好啊,你幫這小子是不是?那我就連你一起打!」竹帚毫不客氣地往唐吟風身上揍。
  
  「欸……老伯……」唐吟風傷腦筋了,又不能還手,畢竟對方可是有年紀了。他不禁瞪向嚴非璽,卻見那傢伙就倚在門口,像在欣賞鬧劇似的,一劃悠哉模樣。
  
  見狀,唐吟風惱了,憤怒地朝嚴非璽吼,「喂,嚴非璽!你還敢站在那看戲,還不快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嚴非璽聳肩,瞧這老伯的架勢就知絕對不聽人解釋的,再說他確實對不起蘇曼睩,只能讓老伯打幾下洩憤了。
  
  嚴非璽摸摸鼻子,看著唐吟風,意思很明顯——反正你皮粗肉厚,打幾下沒差。
  
  喂喂,這是人說的話嗎?
  
  唐吟風怒了,這擺明是拿他當替死鬼,他才不幹。「老伯,冤有頭債有主,對不起你家小姐的是這混蛋,你就找他算帳吧。」急急嚷著,他趕緊側身往旁邊躲。
  
  沒人擋了,老伯惡狠狠地瞪著嚴非璽,手上竹帚毫不留情地往嚴非璽的身上打。
  
  嚴非璽不閃不避,目光望向右側,看到一抹纖細身影正走來。
  
  「住手。」正當竹帚要落在嚴非璽身上時,輕柔的聲音制住老伯的動作。
  
  老伯停下動作,吃驚地轉頭,怕小姐看到嚴家小子會難過,他急忙道:「小姐放心,我馬上把他趕出去。」說著就要拿竹帚趕人。
  
  「旺伯。」蘇曼睩看著忠心的老僕,對他微笑。「來者是客,別讓人家說我們蘇家不懂待客之道。」
  
  「可是……」
  
  「旺伯。」蘇曼睩上前握住旺伯的手,讓他放下手裡的竹帚。「別擔心,我會處理。」她知道旺伯是心疼她,從小看她長大的旺伯對她的疼愛是不少於爹爹。
  
  旺伯也知曉自家小姐的脾性,忿忿地放下竹帚,放下時還不甘心地瞪嚴非璽一眼。
  
  「旺伯,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客人由我來招呼。」拍拍旺伯的手,蘇曼睩柔聲安撫著。
  
  旺伯點頭,離去前還不忘警告嚴非璽,「渾小子,這可是蘇府,你敢欺負我家小姐,我絕不會放過你!」
  
  嚴非璽不在意旺伯撂下的狠話,甚至覺得有趣,他看著蘇曼睩,自她出現後,他的目光就放在她身上。
  
  「這個旺伯很疼你。」雖然不認為她會理他,不過他仍是開口,卻沒想到她竟看向他。
  
  「旺伯人很好,只是為我抱不平才會這樣。」蘇曼睩一臉平淡。他會出現她不意外,只是沒想到他竟敢來蘇家。還好爹上午陪蓮姨到鄰城的廟裡上香,明天才會回來,否則爹要是看到他,絕對會拿刀砍人。
  
  嚴非璽挑眉,蘇曼睩的態度讓他詫異,這麼雲淡風清,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他忍不住問,「旺伯為你抱不平,那你呢?心裡就沒有不平嗎?」
  
  面對他的問話,蘇曼睩只覺得可笑。沒有不平嗎?呵,他怎敢這樣問她?
  
  又憑什麼這麼問她?
  
  一絲怒意從心頭升起,袖口裡的手暗暗握緊,只是臉上神情仍是淡冷,蘇曼睩反問道:「那你呢?一再地出現在我面前,你想做什麼?」
  
  他不想做什麼,只是想彌補她。
  
  可嚴非璽知道他若說出這話,絕對會惹怒她。
  
  「我是來談生意的。」
  
  蘇曼睩冷笑。「抱歉,我不想跟你做生意。」
  
  早知道她會這麼說,嚴非璽一點都不意外,而且他早有準備了。「正確來說,我是代表唐家跟大姑娘談生意的。」
  
  代表唐家?蘇曼睩看向唐吟風。
  
  一直被遺忘的唐吟風終於有機會說話了,他輕咳一聲,「呃,大姑娘是這樣的,非璽他算是我唐家的當家之一。」而且還是不管事的閒人當家,如今卻為一個親自休離的妻子終於打算管事了……可一想到嚴非璽打算做的事,唐吟風就覺得心口抽痛。
  
  蘇曼睩微擰眉,她是猜到嚴非璽和唐家關係不淺,倒沒想過他在唐家的地位這麼高。
  
  哼,看來離開嚴家後,他混得滿好的嘛!
  
  見蘇曼睩眸色掠過一抹陰暗,嚴非璽思緒一轉,勾起唇角。「我想以大姑娘的行事,應是不會因為我而取消和唐家合作的事。」
  
  蘇曼睩抬眸,對他的話覺得好笑。「當然,我不會因為不重要的人改變任何決定。」
  
  何況這次的合作對蘇家很重要,他怎會以為她會因他而反悔,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會就好。被諷刺的人噙著俊美笑容,不因她的話而氣惱。
  
  蘇曼睩皺眉,覺得他臉上的笑容很刺眼,讓自己有種落了圈套的感覺。她別開眼,冷聲道,「關於合作條件,昨天在饕珍樓我早已和唐公子談妥了,如今是唐家想修改條件嗎?」
  
  聽出冷意裡隱含的惱,嚴非璽臉上的笑意更濃,茶眸望著她——奇怪,他總覺得看她不膩。
  
  「相信我,修改的條件對蘇家絕對是有利無害的。」
  
  相信他?蘇曼睩覺得這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很可笑,忍不住開口諷刺。
  
  「我和公子無親無故,也沒任何交情,說相信太矯情了。」話才說完,她就後悔了,不禁暗暗咬牙,怒斥自己。
  
  她仍是失控了,明明讓自己冷靜,別讓自己的情緒受他影響,卻仍克制不住自己。
  
  這話一出,倒像是自己在意他似的。
  
  蘇曼睩暗自懊惱,抬眸望向嚴非璽,卻見他噙著笑,兩人目光對上,俊臉上的笑容更好看了。
  
  「大姑娘說的對,相信是要培養的。」
  
  誰要跟你培養——蘇曼睩差點說出這句,咬舌忍住,讓自己冷靜下來,當作沒聽見他的話,她冷冷開口:「新的條件是什麼?」
  
  他還以為她會跟他生氣——嚴非璽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點失望,不過凡事適可而止這句話他也明瞭。
  
  反正來日方長,他不急。
  
  「我聽說大姑娘對香粉頗有研究,可惜因為南方天候及土質的關係,使得種植香料不易,因此香料都得從外地進貨。大姑娘想在東北開香粉館除了想拓展蘇家商號外,也是因為唐家的香料獨特且罕見的品種都有,就地進貨還能節省成本。」
  
  被說中想法,蘇曼睩不禁訝異,她記得嚴非璽從沒接觸過商場的事,就算嚴家生意龐大,可他對商場向來興致缺缺,何況和嚴父作對的他也不可能管理嚴家商舖。
  
  看見她眼裡的詫異,嚴非璽朝她眨著桃花狹眸,「驚訝嗎?」他的態度輕佻又不正經,卻又有種說不出的迷人。
  
  對他的逗弄,蘇曼睩回以一聲冷哼,態度仍是冷淡。「然後呢?公子的條件到底是什麼?」
  
  被哼的人摸摸鼻子,笑看著那張冷顏。奇怪,之前覺得她僅是清秀,怎麼愈看愈覺得她美?
  
  嚴非璽覺得匪夷所思,可愈看蘇曼睩卻愈覺得順眼。
  
  不過,他記得她昨天說的——他不順她的眼。不只不順,他想她一定只想他離她遠一點,最好別再出現。
  
  唉,誰教是他對不起她呢。
  
  見嚴非璽盯著她不說話,蘇曼睩不悅地皺眉,再次詢問,「公子,你的條件是什麼?」她的時間寶貴,可沒閒暇跟他瞎耗。
  
  見她板著臉,嚴非璽知道她不耐煩了。他笑了笑,笑容裡有著不自覺的縱容。「我想大姑娘一定也覺得與其和人購買香料,不如自己種植,可惜種植香料的方法和技術向來不外傳,不過唐家可以傳授大姑娘。」
  
  聽到這,蘇曼睩不禁眼睛一亮。
  
  看到她發亮的眼神,嚴非璽知道她感興趣了。
  
  「除了種植的方法外,唐家還可以幫大姑娘在東北找尋適合種植香料的土地,此外,香粉館的店舖唐家也可以幫忙。」既然她想在東北發展蘇家商舖,那他的彌捕方法就是幫她在東北站穩腳根。
  
  嚴非璽的話確實讓人心動,這對蘇家確實有利,而且是大大的利,可對唐家卻沒任何好處。
  
  蘇曼睩詢問地看向唐吟風,眼裡有著狐疑。「那唐家呢?付出這些好處,那蘇家要付出什麼代價?」
  
  嚴非璽瞄了唐吟風一眼,替他回答,「蘇家香粉館的盈餘須分唐家四成。」
  
  「只有這樣?」四成盈餘是不少,可是比起唐家付出的,這四成盈餘絕對值得。
  
  「唐公子,他說的話能算數嗎?」她問唐吟風,畢竟嚴非璽可不姓唐。
  
  「當然算數。」唐吟風呵呵笑著,心頭卻是在淌血。這對唐家是沒有損失,可是也沒有利益呀!
  
  可他能怎麼辦?誰教嚴非璽是唐家大恩人,他只能忍痛了。
  
  得到唐吟風的保證,蘇曼睩放心了。「好,香粉館的盈餘可以分唐家四成,就這條件嗎?」
  
  「不,還有。」嚴非璽開口,茶眸掠過一抹光,隱約透著不懷好意,可在蘇曼睩轉頭看他時,眼裡的詭譎迅速消失。
  
  「還有什麼條件?」
  
  嚴非璽揚唇,挺起身子離開倚著的木門,舉步走向她,在距離她一步的距離時停下。
  
  蘇曼睩皺眉,兩人靠得太近了。
  
  她要往後退,他卻突然掬起她胸前的一縷青絲,她一愣,正要拍開他的手時——
  
  「曼睩。」低沉溫存的嗓音讓她愣住。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叫她。這是以前的她奢求卻不可得的,如今卻親耳聽到,心頭不由得起了騷動。
  
  嚴非璽微傾身,指腹輕撫著柔軟青絲,過近的距離讓他聞到她身上的淡淡清香,不是脂粉香,而是清雅的花香。
  
  嚴非璽發現自己喜歡這個香味,甚至想埋進她的頸項,嗅聞她的芳香柔軟,這突來的慾望讓他微訝。
  
  「嚴非璽你做什麼!」蘇曼睩從他的聲音裡回過神,發現他竟靠自己這麼近,急忙推開他,奪回他手中的髮絲,美眸怒視他。
  
  她的心藏著慌亂——方才他的唇擦過她的臉頰。
  
  嚴非璽的唇仍記得碰觸到的香軟,讓人意猶未盡,他勾起薄唇,面對她的怒視,他笑得邪魅又迷人。
  
  「最後一個條件,你要跟我一起去東北。」

  ***
  
  反正你也是要到東北查看香粉館的店舖,香料的種植方法和土地你也是要勘查——既然都是要去東北,何不一起呢?
  
  這是嚴非璽的說法,而蘇曼睩反駁不了。
  
  她確實得觀看香粉館的店舖地點如何,而且一旦開張,她必須待在東北至少三個月,親自打理香粉館,直到香粉館穩定。再說對於香料的種植方法她很有興趣,還有土地……若可以的話,她還想研究種植香料的土質,看看能否在南方種植香料。
  
  一旦和唐家合作的事確定,她就打算去東北幾個月,至於南方的生意,有爹爹在倒不用擔心。
  
  可她從沒想過和嚴非璽同行。
  
  聽到嚴非璽提出的當下,她是想拒絕的,嚴非璽卻拿上頭那番話堵她。而且這可是條件之一,她要是拒絕的話,唐家提供的利益就完全沒有了,這教她怎麼捨得放棄?
  
  因此沒有考慮太久,蘇曼睩就同意了。
  
  再來要說服的就是爹爹和蓮姨了。雖然兩老仍在鄰城,蘇曼睩知道爹爹派在她四周的人可不少。
  
  沒意外的話,恐怕在嚴非璽上門的那一刻,已經有人去鄰城通報爹和蓮姨了。
  
  果然,蘇父晚上就回到蘇府了,而且臉色很難看,就連蓮姨也是沉著一張麗容。
  
  一進大廳,看到兩老的臉色,蘇曼睩不禁在心裡歎氣,知道這關不好過了。
  
  「爹,蓮姨,你們怎麼提前回來了?」
  
  蘇父看著女兒,年近五旬的他看來約四十出頭,身型相貌是典型的南方人,儒雅的氣質倒像個學士,完全看不出是商人,可銳利有神的雙目卻是凌厲,而此刻,凌厲的目光閃著怒火。
  
  不過面對疼愛的女兒,蘇父當然捨不得生氣,只是仍是憤怒——這怒氣當然不是針對女兒。
  
  「你以為我不知道嚴家小子的事嗎?」要不是有人通報,他這女兒一定不會告訴他。
  
  想到這,蘇父就氣忿難忍。
  
  「曼睩,你別告訴爹你還對那小子……」
  
  「爹。」蘇曼睩沉下臉。
  
  女兒一生氣,蘇父就軟了,他趕緊起身哄女兒,「曼睩你別生爹的氣,爹不是故意的……」
  
  坐在一旁的蓮姨不禁搖頭,對丈夫這模樣早習慣了。回來途中還說什麼要質問女兒,他最好捨得,女兒一生氣他就嚇得什麼都不敢問了。
  
  「爹,我沒生氣。」蘇曼睩無奈地看著父親,「只是事情不是爹想的那樣。」
  
  「不然是怎樣?」蘇父皺眉,可口氣一點都不敢凶,就怕女兒不高興。「不然那臭小子來南曦城做什麼?還來我們家!你說,你看到他幾次了?對了,他現在住在城裡哪間酒樓?」
  
  一連串問題讓蘇曼睩無暇回應,只能回答父親最後一個疑問,「他住在饕珍樓。」
  
  「什麼?」蘇父怒吼,氣得跳腳。「好樣的,他竟敢住在蘇家開的茶樓?老王老王!」他叫著總管。「去通知老劉,叫他把那姓嚴的趕出樓——不,是趕出南曦城,最好再痛打他一頓,打死都沒關係……」
  
  「爹!」
  
  「好好好,曼睩你別氣,爹不找人揍那臭小子不就行了嗎……」
  
  蓮姨聽不下去了,她拉開丈夫,直接問繼女。「曼睩,你什麼時候遇見他的?還有,他到咱們家做什麼?你把全部的事都說出來,不許有任何隱瞞。」聽到嚴非璽竟然到自己家來,蓮姨當然憤怒。不管那嚴家小子來做什麼,他都不該出現在曼睩面前。
  
  當年曼睩被傷得多重,她全看在眼裡。現在曼睩看似過得很好,可為娘的怎會看不出自己女兒的心事——就算曼睩不是她親生的,她仍是清楚瞭解曼睩。
  
  曼睩是聰穎慧黠,對商場的事也精明,可是個性卻也執著,不然也不會被嚴家那樣對待仍忍氣吞聲。
  
  曼睩不說,但她和丈夫都從碧落口中知道女兒在嚴家受了多少委屈。她的女兒是柔順,但那只是表面,一旦有人惹她,她從來不會吞忍,而會加倍奉還。想想,以女兒倔傲的脾性會委屈求全,還不就是為了那嚴非璽。
  
  若不是愛上,曼睩怎會受了那麼多委屈卻仍咬牙吞忍;若不是因為愛,曼睩哪會帶著心傷回家,大病整整一個月。
  
  那一個月裡,女兒像是要把所有的淚都流完,總是傷心痛哭。
  
  有次,女兒哭倒在她懷裡,撫著眼角的淚痣,對她喃道:「蓮姨,小時候算命的曾說,我這輩子榮華富貴享受不盡,卻注定情殤……這顆痣代表上輩子心痛的延續,注定我得不到想要的情……所以,他才不愛我嗎?」所以……她注定永遠傷心嗎?
  
  女兒那時的模樣她永遠記得——不再冷靜,不再從容,她的女兒碎了心、斷了腸,被傷得體無完膚。
  
  雖然一個月後女兒不再哭了,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能說能笑,可她知道女兒心裡的傷口仍在,即使兩年了,那傷口仍是沒癒合。
  
  就算女兒表現如常,她知道,女兒仍忘不了那個人。
  
  她原本想時間是最好的藥,就算女兒兩年忘不了,四年,六年,十年……總有一天會忘的。
  
  誰知道嚴非璽卻出現了。這真是個孽,好不容易曼睩平靜了,他卻出現了。
  
  當蓮姨聽完女兒所說的一切,她也頭疼了,蘇父則再次跳腳。
  
  「什麼?要你跟他一起去東北,不准!爹不准!那個什麼香粉館的不准開了,我們蘇家在南方好好的,到東北做什麼,不准不准,爹不許。」
  
  對父親的憤怒,蘇曼睩早已想到,她平靜地告訴爹爹,「爹,我已經和唐家定契約了。」
  
  「那就毀約!」
  
  「爹。」蘇曼睩沉下眼。
  
  蘇父立即沒轍了,頹喪著臉,他改採哀求姿態,想讓女兒改變心意。「曼睩……」
  
  蘇曼睩卻不給父親這個機會,「爹,我已經決定了。」看到爹爹衰頹地垂下肩,她不禁好笑卻也不忍。她知道爹爹是為她心疼,不想她再因嚴非璽而受傷。
  
  蘇曼睩知道自己讓爹爹有多擔心,她上前抱住父親,用著他最愛的聲音撒嬌。
  
  「爹,別為曼睩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天真的蘇曼睩,我不會再為那個人傷心難過了。這次會答應,真的是因為我想讓蘇家店舖發展到東北,我不只要讓蘇家是南方首富,還要是天下首富,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蘇曼睩可是蘇家老當家一手調教出來的,好讓爹爹威風,說到我這個女兒就覺得有面子。」
  
  蘇父聽了心早已軟成一片,摸著女兒柔軟的烏髮,就像女兒小時候一樣,女兒一直是他心愛的小棉襖。
  
  「傻女兒,有你爹當然威風,你可是爹親自教出來的,當然有爹的風範,蘇家在你手裡絕對會比爹爹當家時龐大,只是……要是那小子欺負你,可別又傻傻的吞忍了,一定要反擊回去知不知遒?」蘇父擔心的就是那個嚴家小子,當年女兒被傷得那麼重,真的能遺忘嗎?
  
  蘇曼睩抱緊父親,向他承諾,「爹,我不會的,我再也不會傻傻任人欺負了。」
  
  雖然女兒這麼說,蘇父仍是不放心,他抬頭看向妻子,想讓妻子說服女兒改變主意。
  
  看到丈夫的眼神,蓮姨搖頭。女兒的個性他還不瞭解嗎?她決定的事沒人可以改變。
  
  她讓丈夫放開女兒,「曼睩。」
  
  「蓮姨。」蘇曼睩看向蓮姨,知道她可沒爹爹那麼好說話。
  
  「蓮姨不會阻止你。」看到女兒鬆口氣,蓮姨又道,「可是你要答應我,從東北回來後就馬上招婿,一個月內馬上成親。」
  
  蘇曼睩愣住,蘇父則皺眉,正想開口卻見妻子搖頭,他只好先閉上嘴。
  
  蓮姨伸手摸著女兒的臉,輕聲道:「曼睩,你得徹底忘了他。」
  
  蘇曼睩一怔,心裡霎時閃過一抹狼狽,從蓮姨的眼神裡她知道,蓮姨早將一切看得通透。
  
  原來蓮姨知道……到東北除了香粉館,除了香料種植外,她心頭仍抱著一個心思——一個連她都不敢承認的心思。
  
  明明恨他,明明恨不得他別再出現,明明發誓再看到他她絕對會報復他,不會讓自己的心再有任何動搖,可是真的面對他時,她卻又抑制不住心底深處潛藏的渴望。
  
  所以她找了一堆藉口,讓自己有正當的理由,告訴自己,她答應他的條件絕不是因為他,她是為了那些香料,為了蘇家發展,絕不是因為她的心裡……還有他。
  
  她連自己都騙了,卻騙不過蓮姨。
  
  蘇曼睩垂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十指緊緊糾纏成結,就像她心頭的那道情結,鎖著她的心,讓她脫困不了。
  
  許久,她才緩緩啟唇。
  
  「好,蓮姨,我答應你。」
  
  從東北回來後,她會招婿,會成親,會徹底地——忘了他。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1 12:02 AM

第五章
  
  大戶人家的事總是傳得特別快,特別是備受矚目的蘇家,因此不到一天南曦城就開始流傳旺伯拿竹帚打人的事。
  
  為何打人?看到詳細經過的人說,是那個休離蘇家大姑娘的男人竟然到蘇府了。
  
  這話一出,城裡的人都沸騰了。
  
  尤其知道那個男人竟然就是住在饕珍樓的那名俊美公子時,所有人都好奇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怎麼這公子竟住在蘇家開的饕珍樓,他不是休掉蘇大姑娘了嗎?不是聽說蘇嚴兩家已經有嫌隙了嗎?
  
  當年蘇大姑娘被休回家時,蘇老當家大怒,將嚴家在南方開的分鋪全數併吞,這事讓嚴家虧損不少,負債纍纍,最後只好賣掉北方的幾間鋪子還債,雖然嚴家還在,可聲勢已經大不如前了。
  
  這事在當年可轟動了,到現在還是有人會拿這事來喀茶閒聊,人人都知蘇老當家可說是恨嚴家到底了。
  
  現在那個休離蘇大姑娘的嚴家少爺竟然敢進蘇家,這不是找死嗎?
  
  不過聽說蘇大姑娘對嚴家少爺態度極好,一點都沒有怨恨,這一點都不像那個睚皆必報的蘇大姑娘呀!
  
  難道蘇大姑娘對嚴家少爺還有情?
  
  這箇中詳情撲朔迷離,將城裡人撓得心癢癢的,每天都有新的流言傳出,傳得沸沸揚揚。
  
  對於城裡的紛紛擾擾,蘇曼睩全然不知,她早出發前往東北。
  
  華麗的黑色馬車在官道上行走,前行的兩匹棕色駿馬毛色光亮,一看就知是難得的好馬,馬車周圍有十幾名護衛跟隨,保護小姐的安全。
  
  這等陣仗可讓唐吟風咋舌,早聽聞蘇老當家對女兒的疼愛,他這下可見識到了。
  
  而且這些護衛都知道嚴非璽的身份——蘇父早吩咐過了,要好好提防這個人,絕不許讓這人接近小姐。
  
  蘇曼睩則一直待在馬車裡,到落腳的客棧時也是在房裡用膳,跟在身側的碧落將小姐護得緊緊的,一看到嚴非璽就瞪人,不許他靠近小姐。
  
  因此出發十天了,嚴非璽完全沒機會跟蘇曼睩說到話。
  
  面對這情形,嚴非璽摸摸鼻子,唐吟風則幸災樂禍。
  
  「看看,防你跟防賊似的,我看這陣仗就是針對你的。」唐吟風靠近嚴非璽,對好友說著風涼話。
  
  嚴非璽往後看一眼馬車,他感覺得出來蘇曼睩在避他。之前見面她的眼睛總是不避不閃地直視他,可這幾天她的眼睛從不跟他對上,就算他跟她說話,她仍是垂著眸,而她身邊那個丫頭就會擋在身前,要他離她家小姐遠一點。
  
  她不再開口,而是沉默,這十天裡她幾乎是安靜的。
  
  這樣的反常讓嚴非璽皺眉。
  
  「不過你彌補就彌補,幹嘛還要人家跟你同行?非璽,你在想什麼?」唐吟風完全看不透好友的做法,加上那天在蘇府他看著嚴非璽曖昧的舉動,那擺明是調戲!
  
  這不禁讓唐吟風狐疑,「喂,你該不會對蘇大姑娘動心了吧?」
  
  動心?
  
  嚴非璽終於將注意力轉到唐吟風身上,微挑眉,像是聽見什麼神奇的事。「你說我對蘇曼睩動心?」
  
  這怎麼可能,他只是想為過去的錯待彌補……雖然開出要她同行的條件確實是蓄意的,或許是看不慣她沉靜的模樣,或者是想逗她,想看她會有何反應,所以他臨時加上這個條件。
  
  再說,反正她也是要去東北,從南曦城到東北的陌沙城至少要一個月,一個女子出遠門總是不安全,所以他說同行也是想保護她——雖然蘇父擺出的陣仗讓他覺得他似乎才是那個對蘇曼睩有危險的豺狼虎豹。
  
  總之,他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補償,跟心動是沒關係的。
  
  「你想太多了。」嚴非璽承認蘇曼睩讓他覺得有意思,可只是因為她的個性和當年不同,加上虧欠,才會讓他將蘇曼睩記掛在心裡,等他彌補完她,愧欠消失了,兩人就沒關係了。
  
  真的是他想太多嗎?唐吟風搔頭,還沒將自己的不信說出口,嚴非璽就輕扯韁繩,將馬兒調轉回頭,騎到馬車旁,一名護衛立即上前擋住嚴非璽。
  
  「嚴公子,有事嗎?」
  
  嚴非璽不理護衛的問話,直接對著車簾開口。「蘇姑娘。」他覺得自己受夠傳話了,他一定要和蘇曼睩說到話。
  
  見嚴非璽要騷擾自家小姐,護衛的態度立即強硬起來。「嚴公子,請不要打擾小姐休息,有事我會幫你轉達。」
  
  「不行,這事我一定要親自和你家小姐說。」嚴非璽也很堅持。
  
  護衛沉下臉,「嚴公子,請別讓我們為難。」
  
  這話一出,馬車停了下來,眾護衛皆面色不善地看著嚴非璽。
  
  唐吟風趕緊過來打圓場。「別這樣別這樣,同行的人幹嘛鬧這麼僵呢?」
  
  先對護衛安撫,他再朝嚴非璽道:「非璽,你有什麼話一定要跟大姑娘說,讓人傳達不行嗎?」說話時,還不忘用眼神示意,要姓嚴的別鬧事。
  
  嚴非璽不理會唐吟風的眼神,對緊張的氣氛也無視,俊龐勾著淺笑,「當然是重要的事。」他頓了頓,再加一句,「跟東北的事有關。」然後看向護衛,笑彎眸。「這可是重要的事情,應該不是小小的護衛能轉達的吧?」
  
  一聽這話,唐吟風就冒冷汗了,四周緊張的氛圍更是一觸即發。
  
  這嚴非璽絕對是故意的!
  
  「住手。」正當唐吟風覺得雙方會打起來時,馬車裡有人出聲了。
  
  一聽到主子下令,對峙的護衛立即退開。
  
  蘇曼睩沒撩開車簾,聲音是一貫的冷淡。「公子要說什麼?」
  
  嚴非璽駕著馬靠近車簾,等了等,沒見人出來,「我習慣跟人面對面說話。」又頓了頓,再加一句,「這是待人接物的基本,相信蘇姑娘在商場多年定也懂這禮儀。」
  
  馬車裡傳來抽氣聲,隨即車簾被重重撥開,貌美丫頭氣呼呼地衝出來。
  
  「你這——」
  
  「碧落。」清婉的聲音制止丫鬟,蘇曼睩探出身子,美眸望向嚴非璽,小臉沉靜,「公子要跟曼睩說什麼?」
  
  她終於正眼看他了。
  
  這讓嚴非璽感到愉悅,狹眸彎彎,本就俊美的臉龐讓人更移不開眼。「終於肯跟我說話了嗎?」
  
  蘇曼睩微愣,因他的笑容和話,然後隨即冷下臉,「若公子只是想逗人,恕曼睩不奉陪。」
  
  「等等。」見她要進入馬車,嚴非璽立即拉住她的手,可才碰到一下,蘇曼睩就立即抽回手,沉著臉看著他。
  
  「公子,請自重。」
  
  她的手腕好細,彷彿一折就會碎了似的……掌心還留著那纖弱的觸感,隱隱撓著嚴非璽的心。
  
  而她戒慎的模樣則逗笑了他。「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不過顯然蘇曼睩不覺得好笑,小臉仍是冰冷。
  
  嚴非璽只好摸摸鼻子,「我只是想告訴蘇姑娘,今天恐來不及入城,晚上要露宿了。」
  
  「……這就是你要說的重要的事?」蘇曼睩有點不敢相信,更有種被耍弄的感覺。
  
  嚴非璽聳肩,望著她的眼神認真又無辜。「食衣住行可是人生大事,當然重要。」
  
  「……」蘇曼睩無語,只能瞪著他,然後甩袖進入馬車。
  
  看著被主人憤怒放下的車簾,嚴非璽彎唇,眼泛笑意,他覺得自己這十天的鬱悶消解了,心情終於偷悅了。
  
  而將一切看進眼裡的唐吟風心裡更是懷疑,他可是第一次看到嚴非璽這樣逗一個女人。
  
  瞧嚴非璽那像偷吃到魚的笑容,哪還有之前的煩悶,這幾天他的心情明明不是很好的。
  
  可現在蘇大姑娘理他了,而且似乎還被他惹惱了,他就高興了。
  
  這……說他沒動心,這是真的嗎?

  ***
  
  樹林裡,馬車停駐,週遭起了幾堆篝火,馬匹被繫在一旁的樹幹上,低頭吃著草。
  
  雖然已近春初,東北的天氣仍是寒冷,寬敞的馬車裡擺著暖爐,蘇曼睩半躺在錦榻上,一旁的小茶几上放著幾個鎏金漆盒,還溫著一壺熱茶。
  
  她穿著藍白湘繡的貂皮小襖,青絲沒綰起,柔順地披在肩側,膝上蓋著溫暖的蠶絲被。
  
  碧落拿著一塊薄薄的面皮,從漆盒裡夾了幾片肉,再放上一些素菜,將面皮包好,遞給小姐。
  
  出門在外,吃用當然不比在家,加上此時已在東北境內,東北的食物當然不如南方那般講究,他們以麵粉和肉為主,最常見的就是用麵餅夾肉吃。
  
  蘇曼睩接過麵餅,咬一口,略硬的口感讓她皺了皺眉。
  
  「小姐,吃不慣嗎?」碧落問,一邊幫小姐倒茶,讓她好入口。
  
  蘇曼睩端起茶喝一口,將嘴裡的食物吞入,正要開口時,車簾卻被掀開,沒得到主人同意,直接進入。
  
  碧落看到來人就怒嚷,「誰讓你進來的?護衛在幹嘛……」
  
  「吃這個吧。」不理會碧落的氣嚷,嚴非璽將手上的木碗遞到蘇曼睩面前,冒煙的木碗飄著肉香。
  
  「我們不吃你的東西……」
  
  「你想讓你家小姐挨餓嗎?」嚴非璽淡淡地撇開碧落,碧落立即噎聲,因為她看到木碗裡不只是肉湯,還有熬爛的米粒。
  
  這食物確實合小姐的胃口,碧落只能悶悶住口。
  
  見蘇曼睩不接過木碗,嚴非璽直接拿過她手裡的麵餅,將木碗放到她手上。「吃吧。」然後咬下手上的麵餅。
  
  蘇曼睩愣住。「那我咬過了……」
  
  「哦。」嚴非璽點頭,三兩口吃掉麵餅,主動地為自己倒杯熱茶喝下——用的當然是蘇曼睩喝過的茶碗。
  
  蘇曼睩傻了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嚴非璽卻是態度自然,夾了塊肉放進嘴裡,見她還不吃,挑了挑眉。「還不趁熱吃?」然後對她輕佻地眨眼。「還是我太好看了,讓你看傻了眼?」
  
  蘇曼睩瞪他一眼,想趕他走,可手上的肉粥又讓她不好意思趕人,只好低下頭,拿起湯匙,安靜地吃東西,不理他。
  
  唔……奇怪,怎麼覺得她連吃東西都那麼好看?
  
  再夾塊肉放進嘴裡,嚴非璽盯著她,怎麼也看不膩。
  
  蘇曼睩卻受不了了,忍不住抬眸瞪他。「你看什麼?」帶著惱怒的口氣,隱藏著心裡的不自在。
  
  嚴非璽想了想,然後對她笑,很是無賴地。「不知道,就是想看。」
  
  這人……蘇曼睩微惱,卻又拿他無可奈何。這種人愈理他他愈開心,她只能懊惱地低頭,繼續喝粥,不再理他。
  
  她不理他,嚴非璽也無所謂,不過旁邊的小丫頭卻很礙眼。「喂,你去吟風那裡用膳吧,他那裡煮了鍋肉粥。」茶几上這些粗糙的食物絕對不合她們的口味。
  
  碧落才不肯。「我怎麼能讓你和小姐單獨在馬車裡!」老爺囑咐過的,絕對不能讓嚴非璽靠近小姐,要是讓老爺知道嚴非璽進來馬車,他們就完蛋了。
  
  「要出去一起出去。」她才不會讓他和小姐在一起。
  
  這丫頭真煩。
  
  嚴非璽撇嘴,乾脆拿了漆盒,坐到車門口,「我待在這總行了吧?」
  
  「不行,你……」
  
  「碧落,你去吃東西吧。」蘇曼睩開口。碧落一直忙著照顧她,一定也餓了。
  
  碧落猶豫地看向小姐,「可是……」
  
  「放心,有護衛在。」她想護衛沒阻止嚴非璽進來馬車,定也是這碗肉粥的關係。
  
  既然小姐這麼說了,碧落只得乖乖離開,離去前還不忘警告,「你只能待在車門,絕不能進去裡面。」然後才不甘不願地走下馬車。
  
  嚴非璽根本沒把小丫頭的警告聽進耳裡,背靠著車門,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幽微的火光映照著小臉,可能是熱粥的關係,白皙的臉頰微紅,紅澄澄的柔唇,微啟的小嘴含住湯匙……嚴非璽放下手裡的食物,喉結滾動了下,蘇曼睩卻在這時抬眸望他,清澈的秋眸讓他有點狼狽地別開眼。
  
  可心頭的躁動卻仍在。
  
  該死,他是怎麼了?
  
  「謝謝。」
  
  突來的話讓嚴非璽微訝,他看向她。「什麼?」
  
  蘇曼睩抿了抿唇,心裡有點彆扭。「粥,謝謝。」
  
  「哦,不客氣。」嚴非璽笑了,這可是她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還要吃嗎?」
  
  「不了。」蘇曼睩搖頭,見他彎眸望著她,這曾經是她希冀的畫面……心口抽緊,她默默垂下眼。
  
  這是當年的她垂涎卻不可得的,卻在現在擁有……蘇曼睩不禁胸口泛酸,覺得諷刺。
  
  原來,在她不是他的妻子後,她才能得到他的溫情。
  
  嚴非璽沒發現她心裡的悲淒,只是望著她,覺得移不開眼。
  
  馬車裡頓時靜默,直到低緩的塤聲在靜夜裡奏起。
  
  蘇曼睩怔愣地抬眸,他手裡拿著烏陶做的塤,指間按著音孔,低低地吹出悠遠的曲調。
  
  薄薄的月光映在他身上,一襲紫衫襯出他的俊雅,修眉長眸,就如同初見的那一晚……
  
  那一晚,她遺落了心。
  
  烏瞳晃過一抹水光,蘇曼睩迅速低下頭,站起身,身上的蠶絲被滑落。
  
  嚴非璽停下動作,訝異地看她。「怎麼了?」
  
  蘇曼睩沒回應,僅是掠過他走下馬車,然後快步地往林子裡走。
  
  「小姐,怎麼了?」碧落也愣住,急忙起身。
  
  「別過來。」蘇曼睩命令,腳步沒停,反而愈急。
  
  碧落雖然擔心,可又不敢違背小姐的命令,只能焦急地站在原地。
  
  嚴非璽皺眉,從馬車裡拿了披風,跟在她身後。
  
  他不懂她怎麼了,好好的,怎麼突然鬧起性子?而且林中濕冷,她只穿著貂皮小襖可不行。
  
  知道他跟在身後,蘇曼睩的聲音極冷。「走開,別跟著我。」這時候她最不想看到他。
  
  「你在生我的氣?為什麼?」他哪裡惹到她了?嚴非璽不知自己做錯什麼了,剛剛不是好好的嗎?
  
  嚴非璽不解,卻不許她這般折磨自己,快步上前,將披風披在她身後。「披著,小心著涼。」
  
  蘇曼睩卻不能忍受他的接近,「走開!」她用力推開他,任披風掉落,然後她轉身就跑。
  
  嚴非璽撿起披風,追上去。
  
  「蘇曼睩!」他也怒了,抓住她的手。「你就算跟我生氣也不需要這樣,將披風披上!」她的手都冰了。
  
  皺緊眉,嚴非璽強硬地要將披風圍上,蘇曼睩卻是激烈掙扎,心裡充滿憤懣。
  
  「放開我!」她不需要他的關心,一點都不需要!
  
  當年他從沒關心過她,沒對她笑,沒正眼看過她,他只會譏諷她,讓她難堪,讓她受盡羞辱……那一晚,她根本不該去北揚城,根本不該去看他,根本不該注意到那塤聲……那她就不會那麼傻,傻得連自己的自尊都不要,卑微地乞討他的一點溫柔。
  
  她恨!
  
  恨他,也恨自己。
  
  「滾開!別碰我!」蘇曼睩激烈地咬他的手,使勁推開他,過大的力道也讓自己往後退了數步,踩進後頭的草叢。
  
  「啊!」腳踝突然傳來刺疼,蘇曼睩皺眉,軟下身子。
  
  「怎麼了?」嚴非璽急忙上前,眼睛看到一條青影在草叢裡滑動。
  
  是蛇!
  
  「你被蛇咬到了?」他趕緊抱起她。
  
  「放開我!」她仍推他。
  
  「蘇曼睩!」嚴非璽徹底怒了,「你鬧夠了沒?」他又急又怒,就怕那蛇有毒。
  
  將她放到樹幹前,他掀開羅裙,脫掉她的鞋襪。
  
  「你做什麼……」蘇曼睩要抽回腳。
  
  「別動!」嚴非璽用力抓住她的右腿,小巧的纖足雪白如玉,被咬的傷口透著青紫。
  
  嚴非璽低頭吮住傷口,用力吸著。
  
  蘇曼睩忘了掙扎,怔怔地看著他。他不怕有毒嗎……
  
  嚴非璽吐掉嘴裡的血,見是紅色的,終於鬆口氣。「還好沒毒。」從懷裡拿出巾帕,小心地包?傷口,一邊包紮一邊叨念著。
  
  「跟我生氣也別亂跑,這可是樹林!瞧,不就踩到冬眠的蛇了,沒睡飽被吵醒的蛇可是很凶的。」
  
  蘇曼睩不語,只是沉默地咬唇。
  
  嚴非璽輕歎,她這副可憐委屈的模樣讓他有再多氣也消了。「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也得告訴我吧?」
  
  他做錯什麼?
  
  不,他什麼也沒做錯,是她忘不了過去的一切,是她仍奢求著……無法遺忘。
  
  她眼裡的痛楚揪疼嚴非璽的心,這樣的眼神他不是第一次看見,當年,她總是用這樣的眼神望著他。
  
  那時的他可以無視她的痛,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心疼了。
  
  手掌輕輕地撫著小臉,手指碰著唇瓣,不讓她再咬唇,在柔唇因指尖而輕啟時,他靠近她,眸光與她糾纏。
  
  在她輕顫的注視下,他終於覆上那張一直誘惑他的唇。

  ***
  
  他的吻很溫柔,暖熱的唇瓣吮著她,柔軟的舌尖舔過柔唇,輕輕地探入檀口,啜取著小嘴裡的清甜。一絲絲,一點點,再加重索取,卻又怕弄疼她,宛如她是易碎的珍寶。
  
  這跟她記憶裡的親吻完全不一樣。
  
  那一天,他喝醉進房,在她扶他上床時,他卻粗暴地將她壓在床上,蠻橫地啃咬她的唇,撕碎她的衣衫,像只兇猛的野獸將她吞噬,狠烈且不留情地侵佔她。
  
  被破身的疼讓她抽搐,疼得求饒,痛得流淚,可得來的是他更野蠻的侵入,就像利劍般狠狠刺破她的身體。
  
  出嫁前她就聽蓮姨說過床第之間的事,卻沒想到這麼疼。
  
  可是身體雖然疼痛,心裡卻有著滿足。
  
  至少,她終於是他名正言順的妻了,她以為他終於不再討厭她,以為他願意跟她做真正的夫妻了。
  
  沒想到醒來時,得到的卻是他的鄙視和怒罵。
  
  「你竟敢派人對我下藥!」醒來時,看到床上的痕跡,還有赤裸的她,他憤怒難忍。
  
  他記得他吃了下人端來的晚膳,然後就開始頭暈,全身燥熱,等他醒來時,卻是在自己床上,而身邊竟躺著她。
  
  自從她進門後,他從來沒在這間房裡過夜,也從來沒碰過她。
  
  「下藥?」忍著酸痛的身子,她不懂他的意思。
  
  「呵,少假了。」他冷笑,眼裡滿是不屑,「想不到堂堂的蘇家千金競連這種下流手段也做得出來。怎麼,這麼飢渴?沒男人不行嗎?」
  
  她瞪大眼,錦被下的身體隱隱顫抖,他傷人的話讓她心頭的冀望雲時冷卻,只餘一片冰冷。
  
  「不是,我沒有……」她想解釋,他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若寂寞的話,我不介意你找別的男人,最好將嚴家鬧得天翻地覆,讓老頭看看他的好媳婦有多淫蕩下賤!」他笑得冷諷,對自己的妻子完全不留情面。
  
  她不敢相信他竟這麼說。「你怎麼可以對我說這種話?」她是他的妻子呀!
  
  「為什麼不行?」他嗤哼,薄唇勾出冷笑,「敢要手段就要自己承擔後果!待會我會讓下人送藥來,同樣的錯誤我絕不會犯第二次。」他才不會讓她生下他的種,讓她和老頭得逞。
  
  「我警告你,你最好乖乖把藥喝下,別讓我親自用灌的。」丟下威脅,他毫不留情地離去。
  
  而她又被拋在這間房,雪白的胴體佈滿他粗魯留下的痕跡,她就像塊破布,殘破地躺在床上,獨自吞下所有的痛和淚。
  
  那時的心酸和心痛蘇曼睩永遠記得,因此在他疼惜的親吻下,她不停地顫抖,心裡潛藏的恐懼讓她害怕。
  
  當他離開她時,她幾乎是僵著身體等著那記憶裡的辱罵——但這一次她絕不會吞忍,絕對不會!
  
  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撿起地上的披風,溫柔地替她披上,再背著她走回馬車。
  
  趴在他的背上,蘇曼睩不知所措了。咬唇看著他寬闊的肩膀,她垂下眸,心頭泛著酸楚。
  
  為什麼……為什麼當年的他不這麼對她呢?
  
  他現在的溫柔,只讓她覺得痛苦,只會讓她一再的想到以前,當年的痛還埋在她心裡——不能忘,也無法忘。
  
  「傷口還疼嗎?」背著她走在樹林裡,淡淡的月光從枝葉間灑落,他的聲音輕柔如風,怕驚著了她。
  
  背上的她好輕,纖細的四肢彷彿一揉就碎般,讓人不由得想細細呵疼。
  
  嚴非璽想,她太瘦了,要多養點肉才行。
  
  沒得到她的回答,他停下腳步。「曼睩?」睡著了嗎?
  
  柔軟的小手輕輕抱住他的脖子。小臉埋在他肩側。「不疼。」
  
  他笑了,再次邁開步伐。
  
  蘇曼睩輕輕合上眼。
  
  曼睩,你必須徹底忘了他——蓮姨的話在腦海響起。
  
  會的,她會的。
  
  再給她一點時間,她會的。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1 01:09 AM

第六章
  
  東北沿著大皖山脈建城,以畜牧業為生,在這裡大多是遊牧民族,異族眾多,每個部落的民情風俗也都不同,而陌沙城可說是東北最大的城鎮。
  
  這裡以雲石建房,雖然比不上南方的雕樑畫棟,卻別有一種渾樸自然的味道。
  
  唐家就位於陌沙城西邊的胡同裡,佔地百坪,同樣的雲石建築,屋瓦卻是青磚瓦石,雖然有著歲月留下的斑駁,卻仍不失貴氣,白石鋪成的小道,小橋流水,園裡種的不是花,而是藥材和蔬果,連樹上都結著未成熟的果子。
  
  中間的主屋是主子們居住的,左右的小房子則是下人的通房,後院的院落是讓客人居住的客房,而蘇曼睩是唐家很重要的客人,並沒有住在後院,而是被安排在主屋。
  
  剛好,就住在嚴非璽的隔壁。
  
  這個安排讓碧落略有微詞,可小姐沒說話,她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心裡卻有著擔憂。
  
  自從那次被嚴非璽從樹林背回來後,小姐似乎不再排斥那人,有時還會跟嚴非璽說幾句話。
  
  到陌沙城的路上,嚴非璽每到一個城鎮就會送小姐當地的小玩意兒,不然就買些小糕點,總之,就是極獻慇勤。
  
  這詭異的情形讓碧落是愈看愈擔心,她實在怕小姐無法忘情,然後又再次受傷。
  
  「碧落你怎麼了?怎麼站在那發呆?」蘇曼睩轉頭,就見碧落苦著臉站在門口。
  
  「小姐……」碧落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說出口。
  
  蘇曼睩早已猜到碧落要說的話,她微微一笑。「放心,我有分寸。」她知道碧落是擔心嚴非璽,這幾天她是和嚴非璽走得過近了。
  
  不是不想拒絕,只是無法抵抗他的溫柔。雖然心口總是一抽一抽地疼,可是她仍無法抗拒他。
  
  是貪戀吧,讓她想再多享有他的關懷,即使那總會讓她想起以前的事,可等離開東北,她就再也不會見他了。
  
  蘇曼睩對碧落說出她和蓮姨的約定。「別擔心,我答應過蓮姨,等回到南曦城,我會在一個月內招婿成親。」
  
  「什麼?」碧落被這消息嚇到。「這麼匆忙,小姐答應夫人了?」
  
  「嗯。」蘇曼睩笑了笑,平靜道:「我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成親了,至少得快點生個孩子繼承蘇家。」
  
  「那嚴非璽……」
  
  「離開陌沙城後,我跟他也不會有機會再見面。」蘇曼睩微笑,輕拍碧落的臉安撫拋。「再說他是唐家當家之一,既然要跟唐家做生意,總不能一直迴避他吧。」
  
  碧落明瞭地點頭,雖然心裡還是擔心,不過既然小姐都這麼決定了,她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不過她還是要強調,「小姐放心,碧落會保護你,絕不會讓嚴非璽再欺負你。」邊說邊張牙舞爪地晃著緊握的雙拳。
  
  蘇曼睩被碧落逗笑了。
  
  嚴非璽剛到門口就聽見笑聲,然後就看到她的笑容——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這樣開心的笑。
  
  美眸因笑容而明亮,彎彎的,像一池秋水,秀氣的小臉溫婉動人,讓人忍不住為這抹笑而駐足。
  
  「在笑什麼?」站在門旁,嚴非璽忍不住問,心頭卻有點嫉妒那個叫碧落的丫鬟。顯然蘇曼睩的笑容是為她,因為他一出現,她的笑容就淡了,就像是他打擾了她。
  
  這讓他感到不是滋味。對他的親近,她是不拒絕,還會跟他說話,可他感覺得出來,她的回應只是表面,淺淺的笑容,卻是讓人難以察覺的疏離。
  
  樹林裡的親吻她從不提起,就像從沒發生過一樣,她的態度是那般淡然,相較之下,嚴非璽卻覺得自己有點焦躁了。
  
  他沒想過會親她……這是逾矩了。他只是想補償她,可沒想過碰她,雖然他是對她有慾望——他承認這點。
  
  不過他認為是因為太久沒女人的關係。想想,他似乎清心寡慾有一陣子了,當時那樣的氛圍下,她又用那樣的神情看他,粉色的唇瓣是那麼誘人,讓他壓抑不住衝動。
  
  等理智回來後,他是有點後悔,又怕蘇曼睩會亂想,誰知道他多慮了,蘇曼睩比他鎮定多了。
  
  想到這,嚴非璽就覺得胸悶。是男人的自尊作祟吧!想她當年對他是那般討好,現在卻是冷冷淡淡的,反而像他在討好她了。
  
  沒辦法,誰教他心有虧欠呢。
  
  嚴非璽在心裡暗歎,俊龐卻仍若無其事地噙著笑容,略微好奇地問,「什麼事讓你笑得這麼開心?」
  
  「沒什麼。」蘇曼睩輕輕搖頭,反問他,「有事嗎?」
  
  見她不說,嚴非璽也沒再多問,笑遒:「今晚陌沙城有阿慕達,你要逛逛嗎?」阿慕達是東北特有的集市,半年一次,連續十天,在這十天裡會有很多商隊從商路而來,販售在異域外族才有的物品。
  
  蘇曼睩對阿慕達也略有耳聞,對這個特別的集市當然感興趣,只是……她有些疑惑地問嚴非璽,「你要陪我逛?」
  
  「當然。」不然她想找誰陪,唐吟風嗎?
  
  嚴非璽想一下,決定待會讓幾個管事找吟風敘一下舊。那小子離開那麼久,他管理的店舖一定累積了不少帳務。
  
  「怎麼,不想我陪你嗎?」俊龐仍是笑,只是那雙因笑容而微彎的茶眸似乎帶點不悅。
  
  覺察到他的怒氣,蘇曼睩卻覺得莫名,不懂他為何不高興,畢竟他剛回到唐家,這裡應該有人在等他回來吧。
  
  她可沒忘記當年他是帶著蘭兒私奔的。
  
  雖然她從沒問過他和蘭兒的事,不過當初他那麼喜歡蘭兒,還要納蘭兒為妾,最後還同蘭兒私奔,這樣的真情真意,她可是印象深刻。
  
  既然他是唐家當家之一,在這裡落地生根,蘭兒應也陪在他身邊吧,也許兩人早成親了。
  
  蘇曼睩不是不知道他這些日子對她好是因為愧疚,他覺得對不起她,所以才修改合作條件,讓蘇家佔得那麼多利益,就是想到補她。
  
  她根本不需要他捕補,那只讓她覺得虛偽。受過的傷要是能因補償而消失,她當年早讓嚴家消失以補償她的痛了。
  
  可是她又為何要拒絕他的自以為是?這對她並沒有損失不是嗎?
  
  她沉默地接受,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既然他想彌補,她就讓他彌補。她想看看,他能做到什麼地步。
  
  至於樹林裡發生的一切……蘇曼睩讓自己遺忘。他不也後悔了嗎?既然如此,那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反正離開陌沙城後,她和他就只是陌路人了。
  
  「你想陪就陪吧。」她回得冷淡,也不問蘭兒的事。有什麼好問的呢?他都和蘭兒私奔了。
  
  不管他和蘭兒是否已成親,那都不關她的事。貪戀不能太多,多了,就變奢求了。

  ***
  
  今天是阿慕達的第五天,雖然是夜晚,可街道上燈火通明,陌沙城是熱鬧非凡。
  
  在城裡可看到許多異族人,異族姑娘大多是小襖短裙,身上戴著許多銀飾,明媚大方的模樣可說是城裡的美景。
  
  當然異族的商人也很多,他們販售少見的異域物品,或者以貨換貨。
  
  這樣的景象讓蘇曼睩看得津津有味。當她看到一個人高馬大的紅髮男人從身邊經過時,更是新奇地睜大眼。
  
  那人真高,她好像才到他的腰而已。
  
  紅髮男人也注意到她,有點驚奇地嚷著,「嬌小的姑娘,你的衣服真漂亮。」他的口音有點奇特,不仔細聽真會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沒想到紅髮男人會跟她說話,蘇曼睩微驚。
  
  她穿著粉白色的雙襟對胸襦裙,披著紅色披帛,繡著鎏金線的腰帶在腰際系成繁複的繩結,再別著一個小巧精緻的香囊。
  
  比起鮮艷亮眼的異族服飾,她這樣的南方打扮反而引人注目。
  
  蘇曼睩眨了眨眼,聽懂紅髮男人的話,不禁露出笑容,「謝謝,你的頭髮顏色也很漂亮。」
  
  「噢……姑娘的笑容也很美。」紅髮男人一臉驚歎,從懷裡拿出一支以紫琉璃做成的短笛。「來,這個送給美麗的姑娘。」
  
  沒想到紅髮男人會送東西給她,蘇曼睩嚇了跳,「不行,這東西太貴重了。」
  
  「沒關係沒關係。」紅髮男人硬是將東西塞進蘇曼睩手裡。
  
  蘇曼睩沒轍,只得收下,想了下,拿下別在腰上的香囊。「這個是回禮,裡面是鼠尾草和金盞花及一些香料,可以寧靜心神,讓人好眠。」她伸出手,要將香囊給紅髮男人,誰知途中卻被另一隻手拿走了。
  
  嚴非璽搶過香囊,俊龐陰沉沉的,顯然心情很不好。
  
  剛剛看到她對紅髮男人笑他就不高興了,沒想到她現在還要將香囊給人,這種東西是能隨便送人的嗎?
  
  「你做什麼?」蘇曼睩皺眉看他,要拿回香囊。
  
  嚴非璽卻將手舉高,仗著身高不讓她拿。
  
  「嚴非璽!」搶不過他,蘇曼睩有點惱了。
  
  嚴非璽不理她,扯下自己身上的南蠻玉玦丟給紅髮男人,「喏,這是玉笛的回禮。」說完,粗魯地拉著蘇曼睩走了。
  
  「等等,你怎麼可以這樣……嚴非璽!放手!」沒想到他會做這麼失禮的事,蘇曼睩生氣地低嚷,想甩開他的手,可他卻抓得很緊。「嚴非璽……你抓得我手很痛!」
  
  聽到她說手痛,嚴非璽趕緊停下,鬆開手勁,可她的手腕已經紅了。
  
  蘇曼睩抽回手,不悅地揉著手腕,美眸瞪著他。「你幹什麼搶走我的香囊,那是我要送人的東西。」
  
  「哼,我送你那麼多東西也沒看你回過禮,怎麼那個人送你一個破笛你就回禮了?」而且還對那人笑。他送她那麼多小東西,也沒見她對他那樣笑過。
  
  要不是看她真的喜歡那個琉璃紫笛,他會直接將那笛子丟還給紅髮男人。
  
  可惡,害他浪費一塊玉玦。
  
  他譏誚的口氣也讓蘇曼睩不高興了。「我沒有要你送我東西,你要送得不甘不願,可以不必送。」
  
  不想再跟他說話,蘇曼睩轉身就走。
  
  他又不是這個意思,送她東西他當然心甘情願,他只是、只是……
  
  嚴非璽心裡懊惱,他就是看不過她對那傢伙笑,還送他香囊……她知不知道在東北送男人香囊代表什麼呀!
  
  他連忙追上去。「蘇曼睩,你別亂走,小心迷路了。」他抓住她的手,卻又被她甩開。
  
  「走開,我要去跟人道歉。」蘇曼睩突然停下來,朝他攤開手心。「香囊還給我。」
  
  「不要!」嚴非璽將香囊收進懷裡。「我都給他南蠻玉玦當回禮了,那塊玉玦絕對比你這個香囊值錢……」該死,說錯話了。
  
  可來不及了,蘇曼睩徹底怒了。
  
  「真不好意思,讓嚴公子損失一塊玉玦,公子可以告訴曼睩那塊玉玦值多少,曼睩會賠給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曼睩卻不想聽他說話。「還是公子嫌銀子太俗氣,那沒關係,那是塊南蠻玉玦吧,放心,我會賠一塊給你。」語畢,她甩袖轉身繼續往前走。
  
  「曼睩!」嚴非璽抓住她,不讓她離開。
  
  「放手!」她激動地低嚷,卻掙不出他的手勁。
  
  「你能不能先聽我說……」
  
  「我不想聽!」
  
  「該死的!那傢伙有什麼好?你又不認識他,送什麼香囊?你知不知道送香囊代表什麼?你就寧可把香囊送別人,也不肯送給我嗎?」
  
  「我有送給你,是你自己當初不屑地把它丟在地上!」蘇曼睩回吼,話一出口,兩人立即愣住。
  
  蘇曼睩咬唇,察覺自己說了什麼,她狼狽地轉開眼。
  
  嚴非璽愣愣地看著她,腦中隱約想起……當年,她羞澀地送他一個紫色的繡竹香囊,說裡面有她配置的香料,佩戴在身上可提神醒腦,對身體極有好處,而他直接拍掉她手裡的香囊,說這種不值錢的破玩意他不需要。
  
  該死!他當初怎能說出這種混帳話!
  
  嚴非璽後悔莫及,張了張口,他想道歉,可是想到以前他對她的傷害不只這個,僅僅一個道歉又怎足夠?
  
  「曼睩我……」
  
  「非璽!」一個驚喜的聲音打斷他的話。
  
  聽到這聲音,嚴非璽頓時緊張了,擔心地看著蘇曼睩。
  
  一名穿著短襖羅裙的姑娘來到嚴非璽面前,「沒想到會在這看到你,我本來還想到唐家找你呢。」
  
  蘇曼睩冷眼看著眼前的姑娘,唇畔微不可見地揚起輕嘲。
  
  嚴非璽心裡滿是無奈。怎麼這麼巧,這時候蘭兒卻出現了。他勉強扯出笑容。「蘭兒,好些日子不見了。」
  
  水蘭兒噘嘴瞪他,帶著薄怒地嬌嗔。「你離開陌沙城後都沒給我寫過信,要不是我遇到你,我都不知道你回陌沙城了。」
  
  嚴非璽只能乾笑,眼睛著急地看著蘇曼睩。
  
  水蘭兒這才發現蘇曼睩的存在。
  
  看到嚴非璽身邊竟有個姑娘,她原是不高興的,可當她看到蘇曼睩時卻愣住了。
  
  「你……」
  
  蘇曼睩彎起笑容,聲音輕輕柔柔的。「許久不見了,蘭兒姑娘。」她當然見過她。
  
  當年水蘭兒曾到嚴家,跪著求她接納她,讓她進門,別阻止她和嚴非璽在一起。
  
  啊,她還說會尊敬她這個姊姊,絕對不會跟她爭寵,會跟她一同伺候丈夫。
  
  現在想來真不可思議,她當年怎會忍受這些,默默承受羞辱,咬牙吞忍而不吭聲。
  
  她笑,眼底卻覆著霜寒。
  
  「曼睩……」她這模樣讓嚴非璽看得心驚,仍握著纖細手腕的手掌不禁用力。
  
  蘇曼睩淡淡地望向他,朝他微笑,使勁地抽出手。
  
  「曼睩!」嚴非璽想抓回她的手,她卻往後退,不讓他碰到自己。
  
  「不打擾你們相聚了,放心,我不會迷路的。」蘇曼睩盈盈笑著,還能朝水蘭兒禮貌地輕點頭,悠然地轉身。
  
  嚴非璽瞪著她,他要讓她就這麼離開,那他就真該死了。
  
  他大步上前,伸手抱住她。
  
  「別碰我!」他一碰她,蘇曼睩立即失去冷靜,她激動地掙扎,掄起拳頭捶打他。
  
  她恨他!恨他!
  
  恨他對她的殘忍無惰,恨他對她的棄若敝屣,恨他給予她的一切羞辱,他將她的自尊驕傲全部搗毀。
  
  即使過了兩年,即使告訴自己就算他和水蘭兒成親也與她無關,反正……他們遲早會形同陌路。
  
  可是,真的看到水蘭兒,她才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
  
  那些痛一直深藏在心裡,一針針,一刀刀,割剜她的心,想忘不能忘,水蘭兒的出現讓她心裡的痛苦瞬間湧出。
  
  「滾!別用你的手碰我!」蘇曼睩徹底失去理智,她不再冷靜,沉浸在過去的傷痛裡。
  
  嚴非璽抿著薄唇,無視她的反抗,野蠻地將她抱起扛在肩上。
  
  「嚴非璽,你做什麼!」蘇曼睩怒喊。
  
  他們的動作早引來週遭人的圍觀,水蘭兒更是傻在一旁。
  
  「放開我!嚴非璽!」蘇曼睩踢著雙腿,用力捶打他的肩,幾乎是尖叫了。「你這混蛋!快放開我!」
  
  嚴非璽根本不理她,朝水蘭兒道:「蘭兒,我先走了。」隨即扛著怒咒的蘇曼睩離開。

  ***
   
  嚴非璽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蘇曼睩扛進唐家開的客棧,要了一間上房後,扛著人進房間。
  
  蘇曼睩不再吵鬧掙扎,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她安靜地趴在他肩上,略微凌亂的烏髮遮住小臉。
  
  嚴非璽將她放到床上,自己則蹲跪在她身前,輕輕撥開垂落的青絲,溫柔地抬起小臉。
  
  「對不起。」他輕聲開口。
  
  她垂落的眼睫輕顫。
  
  「我知道這道歉來得太遲,也不足以補償我以前對你做的事……我那時心裡全是恨,只想報復嚴家,報復老頭,明知你是無辜的,可因為老頭對你的疼愛,所以我也把你列入報復裡。」嚴非璽在心裡輕歎,將所有的事實都說出來。
  
  「我和蘭兒不是你想的那回事,當年說要納她為妾是假的。我是有為她贖身,可沒有私奔……蘭兒跟我娘一樣是南夷人,我將她帶到東北,讓她回到南夷,我沒有娶她,我一直把她當妹妹看待。」
  
  「所以一切都是為了報復嚴家。」蘇曼睩開口,幽黯的眼眸輕揚,望著他。「而我,是其中的犧牲品,是這樣嗎?」
  
  「……對不起。」千言萬語,最後嚴非璽只能化為一句歉語。當年的他個性偏激,加上年少衝動,做了不少錯事。他不後悔對嚴家的報復,卻後悔傷害了她。
  
  他的道歉彌補不了什麼,蘇曼睩早知道他恨嚴家,也知道嚴家裡頭的恩怨情仇,可她沒想到水蘭兒的事竟是假的。
  
  當年最讓她難堪的事竟是假的?
  
  蘇曼睩不禁覺得好笑,看著嚴非璽,她朝他道:「你知道水蘭兒曾到嚴家下跪求我讓她進門嗎?」看到他驚訝的神情,她輕扯唇瓣。
  
  「看來你不知道。」烏眸泛著嘲諷,她再道:「那你知道當我拿到休書的時候,二夫人和你那些姨娘以及你的那些妹妹,當晚就趕我和碧落離開嚴家,不許我和碧落帶走一分一毫……包括我帶到嚴家的嫁妝。」說到這,她恍然大悟,「哎,你怎麼會知道呢?你已經和水蘭兒私奔了……哦,不對,不是私奔,你是帶她離開了。不過你不知道沒關係,我可以告訴你。」
  
  她笑,一字一句輕輕地道,「那天是元宵夜,外頭好熱鬧,我和碧落被趕出嚴家的時候,一群人圍著看熱鬧,他們對我指指點點,有人同情我,有人笑我,碧落氣得都哭了,她對嚴家破口大罵,叫圍觀的人走開,而我,就這樣站著,忍受所有侮辱。」
  
  「我不知道……」嚴非璽訝異輕喃,她的話讓他聽得心都痛了。
  
  「對,你不知道。」蘇曼睩附和他,小臉似嘲似笑。「所以你也不知道最後是你最恨的爹親趕走那些圍觀的人,他對我道歉,說他對不起我。他將我帶到嚴家的嫁妝還我,讓人送我回南曦城,回蘇家……因為他這麼做,所以我只讓爹爹吞掉嚴家在南方的商舖,而沒有毀掉嚴家。」
  
  像想到什麼,蘇曼睩突然笑出聲,「真好笑,你因為恨他,所以對我殘忍,最後卻是你最恨的人給了我一絲溫情……你知道嗎?我不恨嚴家的任何人,我也不恨水蘭兒,可是——我恨你。」最後三個字她說得極輕,卻極堅定。
  
  嚴非璽重重一震。他知道她恨他。她怎能不恨他?當年他那樣無情地待她,她恨他是應該的。
  
  可真的親耳聽到她說恨,嚴非璽卻發現自己無法承認,心頭竟然狠狠抽疼。
  
  「我知道你現在所做的一切是因為愧疚,你想補償我。呵。」蘇曼睩嗤笑,發紅的眼沒有一滴淚——她的淚早在那一個月裡就流光了。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彌補,可是既然你想彌補,那我就成全你。我等著看,看你能彌補到什麼地步,等你彌補完了,我們就誰也不欠誰,從此以後再沒有任何干係。」
  
  誰也不欠誰?再也沒有任何干係?
  
  她說得這般決絕,這般堅定,讓嚴非璽聽了心口慌亂。
  
  為什麼聽她這麼說,他卻一點也不感到高興,心裡反而焦躁不堪,像有什麼壓著他的心?
  
  對,他是想彌補她,可、可他不想跟她再也不相欠,再也沒有任何干係。
  
  「如果我說不只是彌補呢?」嚴非璽衝口而出,「如果我說我對你動了心呢?」
  
  話一出口,不只蘇曼睩愣住,他也是。
  
  動心?他,對她動了心?
  
  嚴非璽怔怔地看著她,他眼裡的她脆弱卻又堅強——不,她向來是堅毅強軔的,那抹脆弱是他給她的。
  
  她眼裡的傷痛是因他而起,而他的心為她疼痛……不知從何時起,他的心就一直為她疼著。
  
  他以為是歉疚,不認為自己動心。
  
  或許是男人的劣根性,輕易得到的總是不屑一顧,可再相見,她卻不再像從前,讓他驚訝好奇。
  
  他不由自主地注意她,無法忍受她的漠視,他故意招惹她,想要她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然後……他看到她的傷,她的痛,他開始為她心疼,開始為她不捨,開始恨自己以前做的一切。
  
  他告訴自己,因為愧疚,他要彌償她。
  
  可這只是藉口,不只是補償而已……他真正想要的是……
  
  注視著那雙烏眸,他想要她如當年那般,用愛慕的眼神望著他,而不是冰冷,不是漠然。
  
  指尖輕輕撫上她臉上的淚痣,她的眼圈泛紅,卻沒有流一滴淚……她從來沒在他面前流過淚。
  
  這讓他心痛。
  
  「不是補償。」不是,從來不是。「如果只是想補償你,我不會一直出現在你面前;如果只是想補償你,我的心就不會因為你而痛;如果僅僅只是想補償你,我就不會想把你抱在懷裡,祈求你在我面前落淚。」
  
  嚴非璽輕然歎息,感受著她的顫抖,輕輕地吻著淚痣。「曼睩……」低低的聲音宛如喚著寵愛的可人兒。
  
  輕吻落在小臉上,小心疼惜地,就怕嚇著了她。「曼睩,我不只是彌補而已……」他的唇輕輕落在顫抖的唇瓣。
  
  「曼睩,我對你動了心,我……愛上你了。」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1 01:10 AM

第七章
  
  曼睩,我對你動了心,我……愛上你了。
  
  然後,是覆在唇上的溫熱。
  
  「那又如何?你的動心、你的愛,我承受不起。」那時,她是這麼回答他的。
  
  「沒關係,遲早有一天你能承受。」他卻不在意她的冷漠,自信卻又溫柔地笑著。
  
  那樣的笑在她眼裡太過刺眼,心頭湧起憤怒,只是咬牙忍下,對他採取漠視。
  
  曾經,他對她是那般不屑一顧,如今卻說對她動心,說愛上她?
  
  呵,他以為一句動心,一句愛,就可以解決一切?就可以抹掉他過去對她的傷害?
  
  還是以為她會因為他一句動心就滿心歡喜?因為他一句愛就叩頭謝恩?
  
  什麼動心,什麼愛,她不需要!
  
  她只要了斷一切,徹底忘掉他,忘掉對他的愛與恨。
  
  蘇曼睩告訴自己——她絕對不會再成為以前那個愛得癡傻可憐的蘇曼睩,也絕不會再讓以前的事重演。
  
  冷著眸,面對上門來的水蘭兒,她冷淡地開口,「水姑娘,我還有事要忙,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稍早她和碧落剛到買下的店舖沒多久,水蘭兒就找上她。
  
  對水蘭兒的出現,蘇曼睩一點也不意外。
  
  將碧落留在店舖,她找了間茶樓坐下,等著聽水蘭兒想跟她說什麼。
  
  水蘭兒眼神複雜地看著蘇曼睩,明顯的感覺到眼前的人不一樣了。
  
  當年她到嚴家求蘇曼睩成全,口裡雖說是求成全,她的態度卻是盛氣凌人,那時面對她的懇求,蘇曼睩雖然神情鎮靜,眼裡的悲痛卻瞞不過人。
  
  現在的蘇曼睩卻是冷漠高傲,望著她的眼神淡然銳利,宛如一柄利刃,水蘭兒不禁覺得心頭起了寒顫。
  
  「我、我只是想為當年的事跟你道歉……」水蘭兒低著頭,略微吞吐地說著,臉上有著苦澀,「非璽只是把我當成妹妹……他只是因為他娘親的關係才對我好,當年我跟非璽根本沒什麼。」只是她仍是愛上那個男人,心裡有了渴望,想要得到他。
  
  可是……她終究是自作多情了。
  
  嚴非璽雖然為她贖身,帶她來到東北,可也只是讓她回到南夷,囑咐她好好生活。
  
  嚴非璽對她一直是以禮相待,從沒有任何逾矩,可是她心頭仍抱著一絲希望,畢竟這兩年他一直未娶妻,也沒見他對哪個姑娘特別好,她以為自己仍有希望。
  
  那晚在阿慕達,她卻看到他對蘇曼睩的不同……水蘭兒承認當她看到蘇曼睩時確實驚愕,可讓她更愕然的是嚴非璽。
  
  她從沒看過嚴非璽這樣對一個女人,而且他看蘇曼睩的眼神是憤怒炙熱的。她印象裡的嚴非璽一直都是放蕩不羈的,對任何事都是漫不經心,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那麼在意一個人。
  
  那人,還是曾被他休離的妻子。
  
  那一刻水蘭兒就知道自己該死心了,這個男人終究不屬於她。
  
  「對不起,我一直欠你這句話。」水蘭兒將歉意說出口。
  
  對水蘭兒的道歉,蘇曼睩卻是冷漠,口氣平淡地道:「你不需要跟我道歉,錯的人不是你。」她也從沒記恨過她,她所有的怨和怒只針對一個人。
  
  沒想到蘇曼睩會這麼說,水蘭兒不禁訝異抬頭。
  
  蘇曼睩卻不想多做解釋,站起身,「至於你和嚴非璽的關係,我不感興趣,那是你們的事,跟我無……」
  
  「曼睩!」略慌的聲音打斷她的話。
  
  一聽到是他的聲音,蘇曼睩的臉色更冷,長袖裡的手不自覺地握緊。
  
  嚴非璽快步地走向蘇曼睩,眼裡有著擔心和焦急。
  
  他當然也看到了水蘭兒,這讓他更不安。
  
  當他聽到蘇曼睩說水蘭兒當年曾找過她的事,那時他是憤怒的。可冷靜下來後,嚴非璽明白錯在自己身上。他不是沒看出水蘭兒對他的情,只是一直不以為意,加上那時候他只想鬧事,讓嚴家不寧,更沒有心思去注意其他。
  
  可現在不同了,他想撫平蘇曼睩的傷痛,他想疼惜她、呵護她,現在在他心裡,蘇曼睩比什麼都重要。
  
  「你怎麼一個人出門了?」到她身側,他輕聲問。
  
  他的話引來了她的譏諷,「怎麼,我要去哪還得跟嚴公子你報備嗎?」
  
  「當然不是。」絲毫不在意她挑釁的態度,嚴非璽彎起眉眼,俊龐笑得溫柔。「只是你一個人出門我會擔心。」
  
  蘇曼睩冷冷望他,這些日子他對她總是好聲好氣的,不管她如何冷嘲熱諷,還是給他臉色看,他都像沒看見似的,仍是厚著臉皮纏在她身邊,臉上的笑容從來沒消失過。
  
  這讓蘇曼睩更覺惱火,對他的死纏爛打暗自惱恨。
  
  他以為這樣討好,她就會原諒他嗎?
  
  不可能!不管他怎麼做都沒有用,她不會心軟,永遠不會。
  
  可是面對他的笑容,蘇曼睩卻無法再說出刻薄的話。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她懂。
  
  無奈地,她只能著惱地別過眼,咬牙道:「我不需要你擔心。」卻不知自己這模樣在嚴非璽眼裡就像個鬧彆扭的小孩,可愛又可人。
  
  就算她對他冷眼苛刻也沒關係,至少她肯理他,這樣他就心滿意足了。他以前對她太壞,她現在回饅給他是應該的。
  
  他可以慢慢等,等她心裡的冰牆融化,等她不再恨他。
  
  嚴非璽深深地望著蘇曼睩,唇角的笑柔情醉人,只是目光移向水蘭兒時,笑容微斂,轉成疏遠的禮貌。
  
  水蘭兒將他的神情全看進眼裡,心頭不是不失落的,可她仍是勉強自己扯出笑容,朝他開口,「我只是想跟蘇姑娘道歉而已,沒有別的意思……」她默默垂下頭,好一會兒,又抬頭對他笑,這時臉上已有釋然。「這樣也好……我終於可以下定決心接受達遠的求親了。」
  
  達遠是南夷族長,一直想娶她為妻,只是她心繫嚴非璽,因此遲遲不同意,如今她是該接受那個一直等她的男人了。
  
  嚴非璽也知道達遠追求水蘭兒的事。達遠是他的表弟。
  
  兩年前他來到東北,外祖父母已不在了。知道娘親去世,舅舅難過不已,直歎妹妹太傻。
  
  嚴非璽和達遠就是那時碰面的。他知道達遠是個好男人。
  
  俊龐勾起爽朗笑容,他真心祝福水蘭兒,「到時別忘了要請我一杯喜酒。」
  
  「會的。」水蘭兒微笑,瞄了蘇曼睩一眼,再看向嚴非璽時眼裡有了頑皮,「倒是你,往後的日子看來是不好過了。」眼前這個蘇曼睩可不再是當年那個溫婉柔順的女人。
  
  「我也這麼覺得。」嚴非璽點頭同意,只是看著蘇曼睩的眼神卻是極盡溫柔,顯然一點也不在意自己會被怎樣折磨。
  
  水蘭兒笑了笑,掃去心頭的黯然,站起身。
  
  「那我先走了。」朝蘇曼睩輕點頭,再沒有任何留戀地,水蘭兒轉身離開。
  
  樓下有一個男人在等她,她知道她的幸福就在那裡。
  
  嚴非璽當然也看到了站在樓下的南夷男人,方才走進茶樓時兩人就打了照面,兩個男人互相點頭,隨即各自望向自己的女人。
  
  只是他心儀的姑娘可不像水蘭兒那般好伺候——瞧,她這不就準備當作沒他這人般走人了。
  
  「曼睩。」嚴非璽拉住她。
  
  「放開。」蘇曼睩冷著眉眼,瞪著他的手。
  
  嚴非璽乖乖鬆手,只是身體卻往前擋住她的路,不讓她離開,俊龐可憐兮兮地。
  
  「你餓不餓?一起用膳好不好?」
  
  「不好。」不用思考,蘇曼睩直接拒絕。面對他她只會食不下嚥。
  
  她挪動步子,想往旁邊走,誰知他也跟著移動,再擋住她的去路。這下蘇曼睩有點惱了,冷眼瞪他。「走開,別擋路。」
  
  「不要。」他卻耍賴,然後又擺出委屈的模樣。「都快近午了,我連早膳都沒吃就出來找你了,就當陪我用膳好不好?」
  
  更不好。他有沒有吃早膳千她什麼事?再說,她為什麼要陪他?
  
  「抱歉,我還有事要忙,嚴公子若想找人陪你用膳,願意的姑娘多得是。」她冷冷道,腳步再往旁挪。
  
  嚴非璽繼續跟著挪,一臉無賴樣。「可我只想要你陪。」
  
  「嚴非璽!」怒火徹底被他激起,蘇曼睩咬牙怒瞪他。「你沒聽過好狗不擋路嗎?滾開!」
  
  嚴非璽側頭想一下,俊龐仍是嘻皮笑臉地,對她輕佻眨眼。「那我不當好狗,我當壞狗,汪!」
  
  沒想到他的臉皮竟厚成這樣,蘇曼睩傻了眼,坐在四周偷看戲的客人都忍不住笑了。
  
  「姑娘,你就陪他用個膳嘛!瞧瞧人家都願意為你當壞狗了。」有人開口調笑。
  
  「是呀!是呀!姑娘你就答應嘛!」茶樓老闆娘也開口了,一雙眼直盯著嚴非璽,誰教這公子俊得讓人臉紅心跳呢。「小子長得這般俊,要是我年輕個十幾歲就貼上去了。」東北風情開放,女子舉止也熱情大方,這話出口當然絲毫不羞。
  
  嚴非璽朝老闆娘微笑,桃花茶眸卻直勾著蘇曼睩。「謝謝老闆娘抬愛。不過誰貼我也不要,我只要曼睩。」
  
  噢——這話一出,四周不禁吹起口哨來了。
  
  蘇曼睩又羞又怒,粉顏都紅了,嚴非璽卻是一臉無辜,也不在意自己的男人尊嚴,低姿態地求她。
  
  「好嘛,陪我用膳好不好?我聽僕人說你早膳也沒用就出門了,我不吃沒關係,不過可捨不得你餓肚子。」這麼親暱的話他毫不害臊地說出口,也不介意旁邊有那麼多人在偷聽。
  
  蘇曼睩覷著那些偷笑的臉,咬牙怒瞪他,猶豫了會,最後還是惱怒地坐回椅上。
  
  藏住心頭的得意,嚴非璽自然地坐到她身邊。
  
  蘇曼睩瞪他,往旁邊挪,誰知他也跟著挪近。
  
  這個人……她氣得牙癢癢的,可四周那麼多人有意無意地偷看,她又不好發火讓人看戲。
  
  咬了咬牙,她小聲道:「離我遠一點。」
  
  嚴非璽很是猶豫地望著她,眼神無辜又可憐。「可是壞狗狗想離主子近一點。」
  
  「你……」
  
  「汪!主子別生氣。」他很是可憐地瞅著她。
  
  這人!這人……蘇曼睩想生氣卻又拿他無可奈何。「你這無賴!」最後只能忿忿地丟下這句,然後生氣地別開臉不理他。
  
  只要她肯理他,嚴非璽樂意當個無賴。
  
  手肘靠著桌子,他支著頰,笑容滿面地瞧著她。她的臉頰泛紅,顯然是被他氣紅的。
  
  嚴非璽覺得她氣惱的臉紅模樣真好看。
  
  「公子,你點的東西來了。」老闆娘動作快速地將菜端上桌,一邊還不忘打趣,「公子,小娘子得好好哄,可別惹人家生氣了。」在東北這裡,小娘子就是愛人的意思。
  
  嚴非璽點頭。「當然,我可捨不得她生氣。」
  
  誰是你的小娘子——蘇曼睩差點衝口回這句,只是不想在眾人面前發脾氣,只得恨恨忍下。
  
  而且他是什麼時候跟老闆娘點菜了?
  
  蘇曼睩轉頭看著桌上的菜色,干貝栗子粥、翡翠餃、糖醋黃魚、素豆皮卷和木耳排骨湯——竟都是她愛吃的南方小菜。這可是在東北,這些南方食物可不常見。
  
  蘇曼睩一直吃不慣東北菜,此時看到熟識的南方菜,本來不餓的肚子竟覺得有些饞了。
  
  可是他是從哪得知她愛吃的菜的?
  
  看出她的疑惑,嚴非璽拿起筷子夾顆餃子放到她碗裡,對她眨一下眼睛。「有心就能知道了。」
  
  哼,巧言令色。
  
  蘇曼睩在心裡嗤哼。
  
  見這小倆口的模樣,老闆娘不禁掩嘴偷笑,也不打擾他們,上完菜就離開了。
  
  見她不動筷,嚴非璽輕聲催促。
  
  「吃呀,東北的食物你不是吃不慣嗎?我特地讓老闆娘準備幾樣南方菜,你嘗嘗味道,可能沒那麼道地,不過應該還不錯。」
  
  蘇曼睩睨他一眼。「你早打算纏著我用膳了?」不然怎會沒看他點菜,老闆娘就把菜送上來了。
  
  「是呀。」嚴非璽不否認,俊龐仍是笑嘻嘻的。「喜歡我特地請老闆娘準備的這些南方菜嗎?」
  
  確實合她的心意,不過她可不會這樣就對他好。
  
  「你別以為這樣就能改變什麼。」不管他怎麼討好都沒有用。
  
  「嗯,我知道。」嚴非璽一臉溫柔,望著她的眼眸儘是縱容。舀碗栗子粥,輕輕吹涼後,才放到她面前。「吃吧。」
  
  蘇曼睩抿了抿唇,好一會兒,終於拿起湯匙,低頭喝粥。
  
  而他,則笑彎茶眸,心滿意足地為她布菜。
  
  至少,她肯吃他準備的東西,這樣他就滿足了。

  ***
  
  蘇曼睩開始忙香粉館的事。店舖要重新裝修,還有種植香料的技術,她得認真聽唐家師傅的教導,並打算在東北雇幾個熟悉種植香料的人,當然也得派幾個蘇家的人在旁邊學習,此外還得思考要從蘇家挑誰來管理香粉館,至於夥計倒可以直接在東北找人。
  
  嚴非璽則一直在她身邊跟前跟後,噓寒問暖,不管她怎麼冷臉以對,開口罵他,就是趕不走。
  
  久而久之,陌沙城的人大多都知道,蘇家大姑娘要來東北開香粉館,而且唐家的嚴公子看上蘇大姑娘了。
  
  也有人將在茶樓裡看到的事說出,有人說,嚴公子對蘇大姑娘多好,不管蘇大姑娘的態度多惡劣,嚴公子都不生氣,只顧著哄小娘子開心。
  
  當然,嚴非璽在茶樓裡說的情話也被傳了出去,聽得陌沙城裡的姑娘心都融化了。
  
  嚴非璽在陌沙城可是很有名的,多少姑娘心繫於他,因此對蘇曼睩是又妒又羨。
  
  還有人特地到店舖看她,不屑地哼——明明長得也不怎樣,也不知道哪裡好了,竟讓嚴公子死心塌地的。
  
  聽到這些話,嚴非璽笑咪咪地,眼神卻是極危險,放話道:「對我來說曼睩什麼都好。在我心裡沒人及得上她,所以別讓我聽見有人說她不好,否則我不會客氣的。」
  
  這話傳遍整個陌沙城,讓眾姑娘氣得咬手帕,可明白嚴非璽說到做到,從此以後再也不敢在蘇曼睩面前多說什麼。
  
  蘇曼睩當然也聽到這些流言,對嚴非璽的話嗤之以鼻。
  
  以前他連看她都不屑,現在卻沒人及得上她了?哼,虛偽!
  
  這話她當然對嚴非璽說出口了,而嚴公子只是眨眨眼,然後擺出懺悔的模樣。
  
  「曼睩,我以前年少不懂事,當然看不到你的好,可現在不同了,我知道你有多好,有多讓人喜歡,喜歡得想把你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這些花言巧語他說來毫不害臊,語畢,還在她臉上偷親一口。
  
  蘇曼睩嚇得伸手甩他一巴掌,氣惱地怒瞪他。
  
  誰知他卻捂著臉頰想一下,把左頰送上門,眼巴巴地看著她。「親右臉打右臉,那我左臉也讓你打,你左臉讓我親一口好不好?」
  
  這、這無賴!
  
  蘇曼睩氣得說不出話來,週遭則傳來竊笑聲。
  
  她才想起這是在店舖,四周是裝修的師傅,連門口經過的人都停下來瞧了。
  
  「嚴非璽!」蘇曼睩生平第一次氣得想打人。
  
  「你想打我嗎?」嚴非璽吃驚,很是委屈地。「好吧,讓你打,不過等你打過癮了,小嘴得讓我親一口。」他垂涎地盯著那張誘人小嘴,她的唇香香軟軟的,親起來像裹蜜的糖。
  
  他的眼神太火熱,絲毫不隱藏自己的邪念,蘇曼睩羞惱不已,第一次抬腿踢人。
  
  「噢!」被踢中小腿骨,嚴非璽痛得縮腿。「曼睩,你要踢人也先說一聲。」疼呀。
  
  「走開!」蘇曼睩推開他。「別打擾我做事。」她忿忿抬眸,卻見水蘭兒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身邊還跟著一名異族男子。
  
  嚴非璽也看到了,朝他們打招呼。「蘭兒,達遠。」
  
  水蘭兒輕笑,她站在門口好一會兒了,這可是她第一次看到嚴非璽吃癟,當然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嚴非璽這麼死皮賴臉的樣子。
  
  可她不會難受了……水蘭兒眼含幸福地瞄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你們怎麼會來?」嚴非璽走上前。
  
  「來請你們喝喜酒的。我和達遠後天成親。」水蘭兒看向蘇曼睩,誠心地邀請,「蘇姑娘,你可願意來喝我的喜酒?」
  
  蘇曼睩微愕,她沒想到離上次茶樓見面才一個月,水蘭兒竟就要成親了。
  
  她看向那個異族男子,他的膚色黝黑,相貌樸實平凡,可看著水蘭兒的目光是不隱藏的喜歡疼寵。
  
  能嫁給這樣的男人為妻是幸福的。蘇曼睩不禁羨慕著水蘭兒,臉上也揚起真心的笑容。
  
  「恭喜你,我很榮幸參加你的婚宴。」
  
  聽到她這麼說,水蘭兒眼睛發亮,開心地笑了。「謝謝。」
  
  嚴非璽用力捶著達遠的肩,笑道:「恭喜了,抱得美人歸。」
  
  達遠呵嘴而笑,沒說什麼,臉上的喜悅卻瞞不過人。
  
  水蘭兒睨眼看嚴非璽,正要說什麼時,卻看到他別在腰間的香囊。「咦,這香囊真好看。」
  
  翠綠的囊袋以綺織做成,繡著瑰麗的金色花紋,看起來雅麗而別緻,她不禁好奇,「這香囊是誰送的?」問是這麼問,她卻明白嚴非璽可不是會隨便繫上香囊的人,一定是他喜愛的人送的,他才會特地佩戴。
  
  水蘭兒看向蘇曼睩,眼裡有著疑惑,怎麼瞧她都不覺得蘇曼睩會送香囊給嚴非璽呀!
  
  嚴非璽喜愛地摸著香囊,笑而不語,只是茶眸也望向蘇曼睩,答案很明顯。
  
  覺得他們的眼神很詭異,蘇曼睩蹙眉。
  
  水蘭兒忍不住開口,「蘇姑娘,你知道送香囊的含義嗎?」
  
  含義?蘇曼睩一愣。
  
  見蘇曼睩這模樣,水蘭兒就知她不懂。她掩笑地輕咳一聲,裝作沒看到嚴非璽投來的警告,壞心地開口,「在我們東北,送男子香囊就是心儀這個男人,願意嫁他為妻,就等著他來迎娶。」然後她指著達遠衣帶上佩戴的香囊——那是她送的。
  
  什、什麼?!
  
  蘇曼睩睜大眼,快步走向嚴非璽,要拿回他腰間的香囊。「還我!」
  
  「不要!」嚴非璽閃過,拿起香囊藏在懷裡。「這是你送我的!」
  
  「什麼我送你的!」蘇曼睩氣極,這種瞎話他也說得出口。「明明就是你搶走的!」老天,當時她竟要將香囊送給紅髮男人……蘇曼睩整個窘了。
  
  她根本不知道在東北香囊竟是另有含義的,要是知道她根本不會送人,更不會讓他拿走!
  
  「嚴非璽,把香囊還給我!」顧不得旁邊有人,還有什麼不理他、冷淡對待的準則——即使她的冷淡對他的厚臉皮毫無作用——總之,蘇曼睩什麼都忘了,她現在只想把香囊搶回來。
  
  「不要,你都送我了就是我的!」他強辭奪理。
  
  「我根本沒送你!還來!」蘇曼睩追著他。
  
  「不管,在我身上就是我的。」他任她追,俊龐儘是張狂的笑容,尤其見她對他生氣了,嚴非璽整個好滿足。
  
  「不然你讓我親一下。」他指著嘴巴,像個痞子混混。「我就考慮要不要把香囊還你。」
  
  蘇曼睩的回答是抬腿用力一踢。
  
  「噢——」
  
  這次踢中的不是小腿骨,而是某人的胯下……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1 01:11 AM

第八章
  
  最後蘇曼睩還是沒把香囊討回來,因為某個被「重擊」的男人哭喪著臉,委屈可憐地嚷嚷。
  
  「我都被你傷成這樣了,拿你一個香囊當作補償不為過吧?」
  
  話是能這麼說的嗎?
  
  可是蘇曼睩也聽過男人的「那裡」很脆弱,她又踢得那麼狠,他好像真的很痛。
  
  就算覺得嚴非璽活該,蘇曼睩心裡還是小小歉疚了一下,最後就沒把香囊拿回來了。
  
  反正她又不是東北人,那香囊是他拿走的,又不是她送他的,所以香囊的含義什麼的,根本不算數——蘇曼睩這麼告訴自己,因此對嚴非璽別在衣帶的香囊視而不見。
  
  嚴非璽才不管蘇曼睩怎麼想,反正只要她不把香囊拿走就好了——雖然她那一踢真的很狠,回想起來他還是心有餘悸。
  
  不過這麼凶悍的她,他也喜歡。
  
  摸著衣帶間的香囊,嚴非璽彎著唇,對前方圍著篝火跳舞的南夷少女沒興趣,側首盯著他心儀的姑娘。
  
  她今天穿著青藍色的小襖羅裙,別著雕花銀簪,小臉略施薄粉,熠熠火光映照在她臉上,長長的眼睫,雙瞳剪水,勾動他的心。
  
  她就像白色木槿花,乍看平凡,卻愈看愈有味道。
  
  「曼睩。」他忍不住叫她的名字,聲音低柔而纏綿。「你真好看。」讓他怎麼也瞧不厭。
  
  蘇曼睩捧著酒杯,沉默地喝著酒,當作沒聽見他的話。
  
  她比較好奇的是這個酒。
  
  喝起來略甜,沒有酒的嗆辣,也不是用花釀成的,嘗起來卻潤口,讓人忍不住喝了一口又一口。
  
  見她一雙眼直盯著木杯裡的酒,一邊喝還一邊思索,嚴非璽就知道她是在想這酒是用什麼釀成的。
  
  唉,這酒都比他吸引人。
  
  嚴非璽心裡無奈,怕她喝太多,趕緊道:「這酒是用小米釀成的,是南夷特產的酒,別喝太多,後勁很強的。」
  
  「南夷特產?」蘇曼睩終於將目光轉向他,「除了南夷外,別的地方都沒有這酒嗎?」
  
  「沒有,這釀酒的方法可是南夷的秘方,只有他們族裡的釀酒師傅知道,不外傳的。」
  
  不外傳呀……蘇曼睩失望了。南方大多是花釀成的酒,若這南夷的酒能帶到南方,利潤一定不錯。
  
  嚴非璽可兄不得她失望的模樣,「你若想在南方賣這酒,我可以問問達遠,看他們願不願意和蘇家合作,將酒賣給你。」
  
  「真的?」聽他這麼說,蘇曼睩眼睛發亮了。
  
  「嗯。」嚴非璽發現他特愛這樣子的她,耀眼又動人,讓他真想將她摟進懷裡,狠狠親住那張小嘴。
  
  不過他要真這麼做,眼前的姑娘定會憤怒地甩他一巴掌。
  
  沒辦法,他只得忍下心頭撓癢的慾望,凝視她的茶眸裡是滿滿的寵溺,「曼睩,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達成。」
  
  蘇曼睩一愣,不自在地迴避他的目光,抿著唇,略硬地冷哼。「那我要你離我遠一點呢?」
  
  「這可不行。」嚴非璽搖頭,捂著胸口可憐地望著她,「看不到你我會心痛的,你捨得讓我心痛而死嗎?」
  
  這人……蘇曼睩咬著唇,實在受不了他的無賴,只能繼續當作沒聽見他的話。
  
  可她不理他,他卻不依不饒。
  
  「曼睩,曼睩……別不理我,曼睩。」
  
  吵死了!
  
  蘇曼睩忍不住瞪他。「閉嘴。」
  
  「哦。」嚴非璽只得委屈地閉上嘴巴,只是眼裡逗弄的笑意是那麼明顯,讓蘇曼睩看得一肚子火。
  
  可惡,他就是有本事讓她失去冷靜。
  
  蘇曼睩惱怒地轉頭,悶悶地喝著酒,看著繞著篝火跳舞的南夷少女。
  
  今晚是水蘭兒嫁給達遠的日子,按照南夷族的傳統,南夷及笄的姑娘在這一天會穿上南夷的傳統服飾,戴著小花帽,對著篝火跳著祝福的舞蹈。
  
  這時,吹奏的曲調轉為輕快,跳舞的少女拿下腰帶上的香囊,含羞帶怯地走向四周。
  
  其中一名嬌俏姑娘走到嚴非璽面前,將香囊遞給他,羞紅著臉,期待地望著他。
  
  嚴非璽微微笑著,看了蘇曼睩一眼,才對嬌俏姑娘道:「對不起,我有心儀的姑娘了。」
  
  嬌俏姑娘失望了,也看到嚴非璽身上的香囊,只得落寞離開,而站在四周,也打算將香囊給嚴非璽的姑娘們也都失望歎息了。
  
  蘇曼睩將一切都看進眼裡,沒說什麼,仍是安靜地喝著酒。
  
  過一會兒,她看到今晚的新娘一身雪白,頭戴華麗的銀冠相銀飾,捧著白色的丁香花,側坐在馬上,由人牽著馬兒,帶著新娘走向新郎。
  
  那雪白的嫁衣代表要將純潔的自己獻給迎娶的丈夫。
  
  蘇曼睩不禁恍惚,想到那時她坐在花轎裡,穿著親手繡縫的嫁衣,期待再次看到那個吹塤的男人……那個人將是她的夫君。
  
  她盼望喜悅,可一切的期盼都在新婚夜時粉碎。
  
  看到新郎抱下坐在馬上的新娘時,蘇曼睩垂下眸,眨去眼裡的酸澀,略急地喝著酒。
  
  只是心裡的酸苦卻怎麼也壓抑不下,讓她手裡的酒喝得愈急,一杯又一杯。
  
  然後,她聽到震耳的驚喊聲。
  
  抬眸,卻見嚴非璽拿著新娘拋出的丁香花,揚著俊美笑容,宛如天神般走向她,單跪在她面前。
  
  「曼睩,給你。」他將丁香花捧到她面前。
  
  蘇曼睩看著丁香花,知道在南夷習俗裡,拿到新娘手裡丁香花的男子,會將花送給心愛的姑娘,希望心愛的姑娘能成為他的妻。
  
  妻?
  
  她曾經是,曾經。
  
  揮手拍掉他手裡的丁香花,小臉沉靜而蒼白,眼神冰冷卻脆弱,彷彿藏著深深的痛。
  
  四周熱鬧的氣氛霎時寂靜。
  
  蘇曼睩不發一語,直接轉身離開。
  
  嚴非璽撿起地上的丁香花,毫不猶豫地追上去。

  ***
  
  蘇曼睩知道自己不該失態的,她不該破壞氣氛,不該讓過去影響她,不該失去自己引以為傲的理智。
  
  可她卻控制不了自己,腦海是一幕幕凌亂刺痛的畫面。
  
  新婚夜,他說他根本不想娶她這個妻。
  
  被他粗暴佔有的那一夜,她渾身疼痛,卻得不到他一絲憐惜,只有辱罵和輕視。
  
  被休離的那一晚,她成了所有人茶餘飯後的笑話,被趕出嚴家,看著圍觀人的恥笑表情,聽著碧落痛哭的聲音……
  
  她哭倒在蓮姨懷裡,碎著心,不懂地喃問,是否她上輩子欠了情債,這輩子才注定受傷?
  
  她的淚在傷痛裡流盡,心裡卻仍痛著,每一刻,每一夜,當她獨自一人時,心就被剜割著,凌遲她的心魂。
  
  想忘,不能忘。
  
  想斷,無法斷。
  
  想恨,恨不了。
  
  蘇曼睩,可否再沒出息一點?
  
  狼狽地跌在地上,蘇曼睩痛苦地閉上眼,咬著唇,縮起身子,將臉埋進曲起的雙膝。
  
  嚴非璽跟在她身後,看她像個受傷的孩子,沒有嗚咽,沒有哭聲,只是寂然無聲地,卻讓人無比心痛。
  
  他走向她,蹲下身,伸手想碰她。「曼睩。」
  
  「別碰我。」蘇曼睩抬頭,蒼白的小臉沒有淚,只有深深的倦累。「你說你對我動了心,愛上我了,是嗎?」
  
  嚴非璽沒有收回手,仍是碰觸她冰冷的臉頰。而她沒推開他,烏瞳定定地看著他。在她的注視下,他點頭。「對。」
  
  「可我不要你的愛,也不要你對我好,因為你對我愈好、愈溫柔,我的心就愈痛……」
  
  她的唇瓣因激動而顫抖,可能是過多的酒讓她緊鎖的心房有一絲鬆懈,也可能是過多的痛楚讓她徹底崩潰,讓她不再忍耐,不再壓抑。
  
  她累了,徹底累了。
  
  「你的笑、你的溫柔都會讓我想到過去的那個我……那個為了得到你一絲溫情而卑微的我,為了得到你一個笑容而付出一切的我……再這樣下去,我好怕,我怕我真的會想報復你。」
  
  她是恨,是怨,可是她從不想要報復,因為……她仍是愛他。
  
  那份愛潛藏在心底極深的地方,她一直不敢去碰觸,也不敢承認。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重。她怕……怕有一天心裡的恨超過了愛,她將會瘋狂,會面目猙獰,會毀了所有。
  
  她不要這樣,她只想寧靜過活,想忘了他,無愛也無恨。
  
  為什麼他不成全她?為什麼要一直招惹她?為什麼要一直糾纏她?為什麼不放過她……
  
  「沒關係。」嚴非璽輕聲開口,憐惜地將她擁進懷裡,「想報復就報復吧,你可以盡情恨我、怨我,將你的憤怒、你的痛都發洩在我身上,我皮粗肉厚,承受得住的。所以……」抬起小臉,他心疼地看著她,「別把所有的悲痛和委屈都藏在心裡,你的傷心是我給的,委屈是因我而起的,罪魁禍首是我,你可以打我,罵我,拿刀子砍我都行,就是別忍著,自己獨自承受。」
  
  蘇曼睩咬唇,怔怔地望著他,泛紅的眼瞳徬徨無依,此時的她已不再是精明的蘇家大姑娘,而是為情受傷的女人。
  
  她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心裡的疼痛是那麼深,不堪的回憶無時無刻在腦裡湧現,讓她害怕、恐懼。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對他,她總是惶惶失措。
  
  嚴非璽將她的表情看進眼裡,說不出的心疼。
  
  他不逼她,也不再說什麼,轉身背對她。「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看著他寬實的背影,蘇曼睩想到那晚的樹林,他也是這樣蹲跪著身,說要背她。
  
  眼眶突然發熱,她垂下臉,起身趴上他的背。
  
  嚴非璽輕鬆地背起她,不說話,往回家的路走去。
  
  許久,微涼的小手抱住他的頸項,小臉貼在他肩後,嚴非璽威到一抹溫熱沾濕他肩上的衣。
  
  腳步微頓,然後又繼續走著。
  
  兩人沉默無語,只有地上的影子相隨,映出兩人親暱的身影。

  ***
  
  嚴非璽背著蘇曼睩回到她在唐家房間,將她放在床上,起身走出去,不一會兒,端著一盆熱水回來。
  
  將水盆放在床上的小几上,他擰了熱巾帕,握住她的右手,小心仔細地幫她擦手。
  
  蘇曼踩靠坐在床頭,微紅的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動作。
  
  嚴非璽將她的雙手都擦乾淨,才褪下她的鞋襪,看到她的左腳踝微腫,定是剛剛跌倒時不小心扭到了。
  
  手指輕碰腳踝,他抬眸望她。「疼不?」
  
  蘇曼睩搖頭。
  
  他卻仍不放心,拿著熱巾帕將雙足擦淨了,端著水盆離開,過一會兒,又走進來,手裡拿著藥膏。
  
  將冰涼的藥膏塗上紅腫的地方,溫熱的手掌輕輕地推磨,怕弄疼了她。
  
  而她,仍是望著他。
  
  許久,她聽到他的歎息。
  
  嚴非璽無奈地抬頭。「曼睩,別這樣看我。」
  
  烏瞳輕閃,像是不解。
  
  他再歎,傾身上前,聲音微啞,「你這樣看我,會讓我想親你。」誰教她看人的時候那麼楚楚可憐,又那麼惹人憐愛。
  
  蘇曼睩眨眼,仍是凝視他,不避不閃。
  
  他的眸光轉深。「你不拒絕我嗎?」他問,只是唇已落下,封住誘人的柔唇。
  
  他先是試探地輕吮,見她不推開他,嘗試地以舌撬開唇瓣,沒想到她卻自動啟唇。
  
  嚴非璽微愣,探入的唇舌卻未停,舌尖滑入檀口,在小嘴裡嘗到酒的甜香,輕柔的吻轉深,急迫地索取,吞食她的呼吸。
  
  甜美的氣息在他的吻中漸漸凌亂,火熱的健軀貼著她,他是那般高大,在他懷裡的人嬌小得讓他害怕自己會弄壞她。
  
  可是嚴非璽發現他控制不住自己,懷裡的她香軟得不可思議,在他的啃咬下,他聽到她發出細細的低吟,纏綿又膩人,撩撥他的心。
  
  「曼睩……」吮著紅唇,他的聲音充滿慾望的瘖啞,手指解開短襖上的繡扣,拉開她胸前的衣結。
  
  青藍色的薄衫霎時滑落腰間,水藍肚兜下的瑩肌玉膚滑如羊脂,點著了男人的慾焰。
  
  「你不阻止我嗎?」他問,手掌卻滑至雪背,貪戀地摸著滑嫩雪膚,指尖挑開褻衣後方的結。
  
  飽滿的雪乳呈現在炙熱的眼裡,粉色的乳尖宛如初成熟的果實,嬌艷動人,讓人想狠狠吞下。
  
  「曼睩。」他低頭含住嬌乳,用力吮著雪白乳肉,舌尖舔弄著乳蕾,轉深的茶眸凝睇著她。
  
  「快阻止我。」否則,他不會停止。
  
  蘇曼睩輕喘,雙頰酡紅,迷潤的眸光說不出的醉人。「你不想要我嗎?」她輕問,嬌弱的模樣徹底讓男人瘋狂。
  
  他用力咬住蕊尖,狠狠吸一口,聽到她的悶哼,他鬆開嘴,邪佞地輕舔,「我會讓你看看我有多想要你。」
  
  扯開她身上的薄衫,他以唇膜拜她,愛戀地吮著她每一處肌膚,對那滑膩的軟香好不喜愛。
  
  「曼睩,你好香好軟……」他稱讚道,手指拉下白色褻褲,來到她最誘人的地方。
  
  「連這裡也美得像朵花。」他說著,在私花烙下一記親吻。
  
  沒想到他會碰她那裡,蘇曼睩羞得想合起雙腿,惶惶失措地咬著唇。「別……那裡髒。」
  
  「哪裡髒了。」他架開她的腿,指尖撥開兩片肉瓣,嗅著那屬於她的甜香。「這麼香,這麼美……」他低哺地吮住瓣肉,以舌舔那片片花褶。
  
  「啊!」她驚慌,想躲開,他卻不許,甚至懲罰地輕咬腿間的白皙嫩肉。「別動。」
  
  蘇曼睩怯怯地停下動作。
  
  「別怕。」他朝她笑,壞心又溫柔。「乖,讓我疼你。」他輕舔著被他咬出牙痕的嫩肉,拇指揉著花蕊,挑逗那羞怯美麗的花。
  
  他以唇輕吮,以舌舔弄,捲入稚嫩的花核,吮開輕顫的花肉,手指輕輕戳刺,卻不進入。
  
  「嗯……」蘇曼睩感到一抹悸動從腹下升起,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疑惑,鼻間輕哼出細細的吟哦。
  
  一縷幽香白花口緩緩湧出,透明的花液被他捲入口中,甜美的味道讓他氣息不穩。
  
  知道她動了情,他更愛不釋手地撩撥她,肉瓣被他舔得濕漉漉的,手指沾著花液,輕輕地探入花口。
  
  才一進入,濕熱緊窒的花肉就包圍住他,那種美好的束縛讓他身下的慾火緊繃。
  
  「啊!」感覺到異物的入侵,蘇曼睩瞬間緊繃,驚慌地望著他。
  
  「別怕。」他抬頭吻住她,將嘴裡的花蜜喂哺給她,在花甬的手指輕輕抽送。
  
  「唔嗯……」蘇曼睩在他嘴裡嘗到那奇怪的味道,心裡不禁升起異樣的感覺,繃緊的身體在他的安撫下漸漸放鬆,一放鬆,更能感覺到他探索的長指,她不禁感到羞窘。
  
  他放開微腫的唇,唇舌間勾出淫靡絲線,他伸舌舔去,往下親著玉頸,一口一口地,憐寵地吮下吻痕。
  
  抽動的長指漸漸加快勁道,摩挲著稚嫩花壁,拇指按壓著前端花核,一下一下重重地揉。
  
  動情的花蜜不停流出,蘇曼睩甚至不自覺地扭腰擺臀,下意識地貪歡索取。
  
  他含住雪乳上的莓果,大口吮吻,將兩隻嬌乳都沾上他的津液,染上他的味道。
  
  雙重的刺激讓她發出破碎的呻吟,小腹重重一縮,豐沛的愛液湧出,雪胴霎時染上美麗瑰紅。
  
  嚴非璽抽出濕漉漉的長指,看著她迷濛的眸瞳,被他吻得泛紅的胸腹,乳尖上是他留下的飢渴津液,身下的私花散發著誘人花香。
  
  喉結滾動,他急切地脫下身上的衣衫,露出早已勃發疼痛的慾望,雙手捧住圓臀,碩長頂端抵著那輕顫的花瓣。
  
  感受到他的堅硬,仍處於高潮的身體不禁繃緊,她驚慌地注視他,小手抵著他的胸,小臉有著害怕。
  
  「怎麼了?」她驚懼的模樣嚇著了他,忍不住輕吻她的唇。
  
  「會、會痛。」她仍記得那一夜的疼痛,在他進入的那一刻,彷彿被野獸撕咬般的疼。
  
  嚴非璽微愣,突然想起他們曾有過的那一夜——其實過程他沒有任何印象,可他仍記得當他清醒時,看到沉睡在旁的她眼角仍有著淚痕,雪白的肌膚是斑斑施虐的痕跡,私處紅腫,而他的慾望仍留著暗紅的血漬。
  
  那一刻,其實他心裡是愧疚的。雖然不想娶她,可他從沒想過對她施暴,只是心裡的歉疚在她醒來的那一刻被他抹去,然後用怒火和辱罵羞辱她。
  
  想起自己那時對她說的那些混帳話,嚴非璽後悔不已。
  
  「別怕。」他輕吻她,手掌撫過她的腰,揉著酥軟的胸乳,「我不會傷害你,曼睩,相信我。」
  
  細碎憐惜的吻密密地落在小臉上,在她放鬆身體時,腰間一挺,將慾望慢慢地擠入花口。
  
  「嗯……」蘇曼睩皺眉,他太過巨大,稚嫩的花壁艱難地吞入,那被充實的感覺太過親暱,而且……「不要,痛。」
  
  他吻住她,用力挺入,貫穿她。
  
  在她抵抗的那一刻,嚴非璽安撫地吻她,手掌揉著她的腰,撫著軟乳,一點一點地摸過她每一處柔軟。而挺入的下身輕緩地移動,一點點的後退、前進,壓磨著細緻的花肉,舌頭誘哄地吮著她的舌。
  
  她的控訴和呻吟都被他吞入,水潤的烏瞳泛著委屈,那惹來他的憐惜和更深的侵入。
  
  漸漸的,兩人的氣息開始凌亂,她的身體不再緊繃,反而舒展開來,一絲異樣的感覺從腹下傳來,讓水眸染上一抹情動。
  
  他的律動開始變快,重重地挺入,埋進她深處,喜歡當他用力時,她發出的嬌吟。
  
  「曼睩……」他揉著軟乳,手指收攏,推擠著飽滿乳肉,「我喜歡你的聲音……來,再叫得甜一點……」粗長的慾望抽出,再重重推入,擠開肉瓣,享受她的緊緻。
  
  「啊嗯……」紅唇迸出羞人的聲音,聽見自己叫出的聲音,蘇曼睩又羞又窘,忍不住推著他的肩,低聲抗議。「不要……」卻不知她抗議的模樣只是更惹出男人的獸性。
  
  她好可愛、好可愛,可愛得讓他想一口吞下……
  
  他摟起她,讓她坐在身上,雙腿環住自己,這樣也讓他進得更深,花壁縮得更緊。
  
  大手扣住圓臀,揉著豐潤的臀肉,他往上撞擊著,看著那搖晃的雙乳,含住紅艷的乳尖。
  
  他的攻勢太過狂烈,蘇曼睩環住他的肩頸,任他侵入佔有,吞噬她的一切,聽著肉體撞擊的聲音和濕漉水澤,她羞紅了玉胴。
  
  可是,她卻不想阻止他。當她任他落下親吻的那一刻,她就不想再抗拒了。
  
  也許,她這一生就是注定落入屬於他的情網,逃不開,解不了,重重的情結鎖著她的心,讓她無法掙脫。
  
  既然掙脫不了,那不如沉淪吧。
  
  「嚴非璽……」她捧住他的臉,烏眸深深地凝睇他。「你真的愛我?」
  
  他笑,吻住小嘴。「我以我去世的娘親起誓——我愛你,認真的,沒有一絲謊言。」
  
  蘇曼睩閤上眸,鼓起殘存的勇氣。「那我就信你一次。」就算萬劫不復,她也認了。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嚴非璽又驚又喜。「曼睩……我的曼睩……」他重重地親吻她,如狂風驟雨般侵佔她。
  
  而她,抱著他,任他將她捲入這場情與愛的風暴裡。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1 01:12 AM

第九章
  
  「啊——」
  
  淒厲的尖叫劃破寧靜的早晨。
  
  碧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抖著身體,手指顫抖地往前指,氣得直嚷,「嚴非璽!你怎麼會在我家小姐的房裡,還、還……」
  
  地上的衣服,凌亂的床鋪,小姐赤裸的身子,這、這……「該死的!你竟敢欺負我家小姐!」
  
  早在碧落尖叫的那一刻,嚴非璽就拉起錦被蓋住兩人,皺眉瞪著這個聒噪的丫鬟。
  
  他們兩個是互看不順眼,嚴非璽覺得這丫頭一直擋在他和蘇曼睩身邊,阻止他和他的曼睩接近,讓他怎麼看怎麼礙眼,一直想找機會支開這丫鬟。
  
  至於碧落就更不用說了,茌她心裡嚴非璽就是個壞蛋,她怎麼會允許他接近小姐!
  
  可沒想到這壞蛋昨天趁她不注意時帶走小姐,她又焦急又擔心地在房裡等著,最後不小心睡著了,方才一醒來就急忙趕來小姐房裡,沒想到卻看到這壞蛋爬上小姐的床。
  
  碧落氣紅了臉。「小姐,是不是他欺負你?你別怕,碧落保護你。」她大步上前,想將嚴非璽拖下床。
  
  「喂,丫頭,我可沒穿衣服,你敢碰我嗎?」嚴非璽出口威脅,眼神很是氣人。
  
  這、這……碧落縮回手,遲疑了。
  
  蘇曼睩看不下去了,「碧落,你先出去吧。」說著不忘瞪嚴非璽一眼,不許他欺負她的丫鬟。
  
  嚴非璽摸摸鼻子,乖乖閉嘴。
  
  「可、可是這壞蛋……」碧落擔心地看著嚴非璽。
  
  「放心,他不會對我怎樣的。」蘇曼睩安撫她。
  
  碧落很是猶豫,咬了咬唇瓣,最後只能惡狠狠地瞪嚴非璽一眼,不甘不願地離開。
  
  被狠瞪的嚴非璽忍不住發出評語,「你這丫鬟還真像老母雞。」護她護得緊緊的。
  
  蘇曼睩淡淡睨他,不輕不淡地道:「你忘了碧落曾是我的陪嫁丫鬟嗎?」所以他當初怎麼待她的,碧落全看得清清楚楚。
  
  呃……嚴非璽再次摸鼻子,不敢再說她的丫鬟壞話。
  
  蘇曼睩抿住淺笑,推開他,想起身下床,可身體的酸疼讓她蹙眉,尤其一動,腿心間就流出稠液。
  
  她不由得紅了臉。
  
  「呵。」嚴非璽笑了,親了酡紅的小臉一記,手掌輕揉著她的腰。「很酸嗎?」他含笑地問,手指卻不規矩地滑向嬌花,磨蹭著那仍濕潤的蕊瓣。
  
  蘇曼睩咬唇抓住他的手,忍住欲出口的呻吟,微惱地瞪他。「別鬧了,回你的房間去。」剛剛碧落叫得那麼大聲一定引起了注意,要是被人發現他在她房裡就不好了。
  
  「不要。」他輕啃圓潤的雪肩,捨不得放開她。「讓我服侍你梳洗。」他說著,卻抓著她的手指,讓她自己摸著動情的地方。「曼睩,你這裡仍好濕。」唔,剛睡醒的她好可口。
  
  蘇曼睩的臉更紅,被他抓住的手碰到自己濕潤的肉瓣,這種感覺太羞人,「嚴非璽!」她氣得抽出手,羞惱地瞪他。「別鬧了!」他再這樣她真的生氣了。
  
  知道適可而止,嚴非璽無辜地抽回手,「好,我乖,不鬧了。」然後跳下床鋪,撿起一件外衣隨便攏著。
  
  「我去端熱水過來。」不等她回應,他迅速離開。
  
  蘇曼睩知道他是故意的,一大早他就這麼直接從她房裡走出去,而且還是衣衫不整的樣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做了什麼。
  
  這個厚臉皮的無賴!
  
  蘇曼睩微惱地抿唇,眉眼卻染著嗔意,唇瓣輕輕地勾起。
  
  不一會兒,嚴非璽就端著水盆進來。
  
  「來,我幫你擦擦。」將水盆放到几上,嚴非璽很熱心。
  
  蘇曼睩早看透他的心思,「不用,讓碧落進來幫我就行。」真讓他服侍,不知要耗到什麼時候。
  
  嚴非璽可不同意,「不行,是我把你弄成這樣的,當然我該負責。」他很樂意負責的。
  
  不理她的推避,大手一掀,將蓋住她的錦被丟到地上,雙眼灼熱地看著美麗嬌胴。
  
  瑩白玉潤的肌膚儘是他留下的情慾點點,飽滿的雙乳,誘人的艷色莓果,芳草下是嬌艷的私花,而他知道那朵花兒嘗起來有多甜美。
  
  他眼裡的意圖太明顯,蘇曼睩羞紅了臉。「嚴非璽!」她怒嚷,急忙想撿起地上的衣服蓋住自己。
  
  嚴非璽當然不會給她這機會,他阻止她,將地上的衣服踢得遠遠的。「乖,我只是想幫你擦乾淨。」其實他更願意將她舔乾淨。
  
  喉結飢渴地滾動了下,嚴非璽擰乾巾帕,溫柔地幫她擦身。
  
  巾帕弒過雙乳,在飽滿的雪乳流連許久,擦過時,手指輕彈一下那早已挺立的乳尖,聽到她的輕喘,他無辜地看她。
  
  「不小心碰到的。」
  
  鬼才信他的話!
  
  蘇曼睩咬唇,別開眼不看他。
  
  嚴非璽垂眸掩住眼裡的得意,巾帕往下,擦過小腹,來到那幽芳小穴。
  
  手指輕輕分開蕊瓣,粉色的瓣肉微啟,灼白的稠液就悄悄流出,襯著那粉色的花瓣,看來淫靡又誘人。
  
  嚴非璽不由得暗了眸,覺得喉嚨開始發緊,他舔著微乾的唇,手上巾帕在私花輕輕來回擦拭。
  
  他的動作很溫柔,巾帕輕輕掃過花口,指尖也跟著畫過,有時是微微刺入,有時是拿著巾帕擦過小巧的花核。
  
  他聽到她細細的嚶嚀,下腹抽緊,手指沾著蜜液,眸光火熱地注視著泛著甜香的小花兒。
  
  「曼睩,你這裡怎麼愈來愈濕了?」他不懷好意地問,放開巾帕,長指剌入花甬。
  
  緊密的花肉瞬間收緊,將長指緊緊包攏。
  
  「曼睩,你好緊。」繼續說著邪惡狎語,嚴非璽欣賞著她惱紅的臉,長指在小穴裡抽動。
  
  「曼睩,喜歡我這樣動嗎?」長指曲起,輕磨著肉壁,「喜歡我輕一點,還是重一點?」
  
  再也受不了他無恥的話,蘇曼睩狠狠瞪他。
  
  卻不知她的怒瞪在男人眼裡看來是那麼誘人心魂,讓他的心都酥了。「曼睩,我真愛你瞪我的樣子。」
  
  他抽出長指,脫下外衫,抱起她,將慾望埋進濕潤嬌胴。
  
  「嗯……」他的進入惹來她撩人的輕哼。
  
  「曼睩……蛾眉曼睩,目騰光些。靡顏膩理,遺視矊些。」他擁著她,深情地凝睇她,輕喃著醉人低語,緩慢地貫穿她,纏綿喜愛地親吻她的眉眼。
  
  「曼睩,我就愛你用這雙眼睛看我,每當被你含情脈脈地凝視,我就有種喝醉的感覺,真想一輩子不醒過來……」然後目光又轉為邪氣,挑逗地撫著雪胴,愛不釋手地輕喃,「還有這白皙潤滑的肌膚,像羊奶似的,真想將你藏在口袋裡,這身肌膚,這眉眼,姣美的體態……只有我能擁有。」
  
  聽著他大膽動人的情話,蘇曼睩不禁紅了耳根。
  
  「曼睩……」捧蓍雪白雙乳,他有力地往上挺入,感受她的痙攣緊窒,讓他幾欲瘋狂。
  
  手掌捏擠著雪乳,他深深地進入她,一次又一次地往上頂,親吻著小嘴,吻進她破碎的呻吟。
  
  懷裡的她嬌小又纖細,讓他好怕弄壞她,可她卻那麼甜美可人,包裹他的濕潤,滑如玉的肌膚,堅強卻又脆弱的心……她是這麼美好,美好得讓他想緊緊擁入懷裡,捨不得放開。
  
  「曼睩……」貪戀地喃著她的名字,他在她耳畔輕道:「謝謝你願意相信我。」即使她的心仍在疼痛,卻仍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蘇曼睩微愣,繼而彎起唇瓣,頭一次對他綻出笑靨。
  
  然後,小手捧住他的臉,她第一次主動地吻住他。
  
  啊……嚴非璽覺得自己真的醉了。

  ***
  
  「蘇姑娘,這個青木香適合春、秋雨季採挖,除去鬚根和泥沙之後曬乾,它喜歡溫暖的氣候,土壤則以濕潤或砂質壤土為佳……」
  
  蘇曼睩仔細聽著香料師傅的解說,擰眉思索著,「陳師傅,看來南方不適合種植香料跟氣候的關係不大,主要是土質問題。」
  
  「沒錯。」陳師傅點頭,「東北雖然氣候不穩,可是土壤肥沃,很適合種植各類植物。」
  
  蘇曼睩抿著唇,思考時她習慣摸著垂在胸前的髮絲,眉尖緊蹙。
  
  看來這土質的問題不好解決……
  
  看著蘇曼睩苦惱的模樣,陳師傅不禁微笑,欣賞且熱切地注視她。
  
  跟蘇姑娘相處幾個月下來,他不得不為她的聰慧驚異。不只聰慧而已,她的心思靈活,待人溫婉有禮,一點都沒有千金小姐的驕縱模樣。
  
  而兩人此時靠得極近,他能聞到蘇姑娘身上的清香,那撩動他的心思,他忍不住挪動步子接近她。
  
  「蘇姑娘……」
  
  「咳。」輕咳不識相地響起,粗健的手臂摟住蘇曼睩的細腰,將她拉離陳師傅,擁進自己懷裡。
  
  蘇曼睩被嚇到,抬起頭來,「你怎麼來了?」
  
  「哼,還好我來了。」嚴非璽冷哼,茶眸不悅地瞄向陳師傅,心頭對方才那一幕仍燒著怒意。
  
  這該死的傢伙剛剛竟離他的姑娘這麼近,而且還想親吻曼睩的頭髮,他的曼睩是他能碰的嗎?
  
  「怎麼了?」見他目光不善地看著陳師傅,蘇曼睩也疑惑地看向香料師傅。
  
  陳師傅心虛地迴避蘇曼睩的目光,尤其是嚴非璽凌厲的眼神更讓他直打顫。「呃,蘇姑娘,沒事我先走了。」不敢再待在這,他匆忙地跑離。
  
  蘇曼睩皺了皺眉,不高興地拍著嚴非璽摟在腰間的手。「你幹嘛嚇陳師傅這個老實人?」
  
  老實人?
  
  嚴非璽瞪眼。「你知不知道他剛才想……」他住口。不對,要是讓她知道姓陳的對她有意思,她就會開始注意那傢伙了。
  
  這可不行,她的注意力只能在他身上。
  
  「想幹嘛?」蘇曼睩不解地問。
  
  嚴非璽暗暗磨牙,見她差點被吃豆腐還不知道就惱。
  
  可惡,真想把她藏起來。
  
  他生氣地吻住她,舌頭霸道地侵入,嚙咬著唇瓣,舔過小巧貝齒,狠狠地堵住檀口。
  
  「唔嗯……」蘇曼睩被吻得喘不過氣來,掙扎地捶著他的胸,他才不捨地放開她。
  
  蘇曼睩急促地喘息,小臉酡紅,微腫的唇瓣紅艷動人,嚴非璽忍不住又啄親好幾下。
  
  「咳咳!」身後傳來不高興的輕咳。
  
  嚴非璽摟著他的小娘子,懶洋洋地看向來人。「有事?」
  
  碧落不高興地瞪他,對小姐原諒這壞蛋的事實在不滿。
  
  嗚,要是老爺和夫人知道小姐和嚴非璽的事,她一定會被剝皮的。
  
  蘇曼睩警告地捶他一記,看向碧落。「怎麼了?」
  
  「小姐,老爺來信了。」碧落將手上的信遞給蘇曼睩。
  
  蘇曼睩拆開信看了下,眉尖輕攏。
  
  「怎麼了?」嚴非璽挑眉。
  
  「爹問我什麼時候回去。」她都出門四個多月了,難怪爹會擔心,而且這時她才想起一件事。
  
  嚴非璽也皺眉了,「如果你爹看到我跟你回去會怎樣?」
  
  「老爺會殺了你。」碧落幸災樂禍地回答。
  
  嚴非璽懶得理小丫鬟,雙手緊緊摟著他的姑娘。「不管,我要跟你回南曦城,你爹的面也是要見的。」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岳父大人要砍他,他不會躲嗎?
  
  「事情沒這麼簡單。」蘇曼睩揉著額角,覺得頭疼了。
  
  「怎麼,你不相信我?」他不滿了。
  
  「不是……」蘇曼睩看著他,輕歎口氣。「我答應過蓮姨,回到南曦城後須在一個月內招婿成親。」
  
  「啊?」嚴非璽傻了。

  ***
  
  一個月內?招婿?成親?
  
  嚴非璽覺得生氣,覺得青天霹靂,可是更讓他受傷的是,他的姑娘教他乖乖待在饕珍樓,沒有她的同意,絕對不能到蘇家。
  
  怎麼,他就那麼見不得人嗎?
  
  才到城門外一里就叫他下車,不讓他跟她一起進城,還丟頂紗帽給他,說他長得太引人注目了,把臉遮住才能進城。
  
  這算什麼?
  
  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戴什麼紗帽呀!
  
  可是在蘇曼睩的冷視下,嚴非璽不敢不聽話,真的戴上紗帽,走路進城。
  
  唉,誰讓他寵她寵上了癮,哪敢惹她生氣不開心。
  
  因此他只能忍下委屈,真的乖乖待在饕珍樓,等候他的姑娘傳召。
  
  可是嚴非璽等到的卻是蘇家大姑娘十天後將在蘇家招婿的消息!
  
  這太過分了!難道他的曼睩不要他了嗎?
  
  這怎麼可以?
  
  這下嚴非璽哪還管得了蘇曼睩不准他上蘇家的命令,他當然怒沖沖地前往蘇家——嗯,出門前,還是聽話地戴上紗帽。
  
  來到蘇家門口,嚴非璽正準備拿起門環敲門時,動作卻一頓。
  
  他沒忘記上次那個旺伯拿竹帚要打他的事,所以他不會蠢得敲門——要是開門的又是那個旺伯,恐怕他根本見不到蘇曼睩。
  
  跳牆進入——呿,他又不是宵小,要進當然要光明正大進。
  
  嚴非璽搔搔下巴,決定——看看後門有沒有開好了。
  
  正當他準備離開正門時,門板卻突然打開,嚴非璽轉頭,卻恰恰好和蘇曼睩照上面。
  
  嚴非璽喜悅地勾唇,拿下紗帽,上前親暱地摟住她。
  
  「曼睩。」眷戀地聞著她的清香,他低頭貼著她的額。「我好想你。」
  
  蘇曼睩抿唇淺笑,美眸瞪著他。「你在我家門口傲什麼?」她不是叫他乖乖在饕珍樓等她嗎?
  
  呃……嚴非璽心虛了。
  
  怕她生氣,他的聲音很是委屈,「你都沒來饕珍樓找我,我在房裡待了三天,腦海裡都是你,就忍不住來找你了。」
  
  蘇曼睩輕哼,輕揚的唇瓣似笑非笑地,「不是因為聽到十天後我要招婿的事?」
  
  呃……嚴非璽吶吶摸鼻,見她眼裡的取笑,不禁惱羞成怒地親住小嘴。
  
  將她親得氣喘吁吁的,他才放過她。
  
  「你真要招婿?」他不滿地問。
  
  「是呀。」她不否認。
  
  「我不准!」他橫眉瞪她。
  
  蘇曼睩冷冷睨他。「你憑什麼不准?」
  
  呃呃……嚴非璽的姿態軟了,可憐地瞅著她。「曼睩……」
  
  蘇曼睩哼了哼,倒也不是真的跟他生氣,而且她正打算到饕珍樓去。
  
  三天沒見,蘇曼睩在心裡偷偷承認,其實……她也有點想他。
  
  不過她可不會說出口,讓這男人得意。
  
  蘇曼睩在心裡竊笑,小臉卻是板著。眸光輕轉,小手輕拍他的臉,「你想跟我在一起嗎?」
  
  「想。」他答得沒有任何猶豫。
  
  蘇曼睩笑了,美眸彎彎,溫婉動人,可嚴非璽卻突然覺得心口發涼一下。
  
  「那……十天後,記得來參加招婿大會。」
  
  啊?
  
  嚴非璽再次傻了。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1 01:13 AM

第十章
  
  十天後,蘇府外排滿參加招婿的人。不過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參加的,明言規定了——年齡不可超過三十五歲,家世需清白且沒有娶過妻妾,不需學富五車,不過不可是白丁,其餘的,就看蘇大姑娘如何挑了。
  
  篩選過後,約有五十多人進入蘇府。
  
  他們來到蘇府後的花園,園裡早已擺好宴席,左右排好座位,蘇家主位則在石亭裡。
  
  當這五十多人踏入花園時,最顯目的那一個讓蘇父狠狠皺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張臉就算他死了都不會忘記。
  
  一旁的蓮姨看到那人也皺眉,轉頭看向女兒,蘇曼睩神色平靜,若無其事地喝茶。
  
  碧落眼神則四移,最後心虛地低下頭。
  
  蓮姨這下就明白了。難怪碧落一早就到門口那去,還說什麼小姐的夫婿她不去門口看看怎行……哼,這人一定是碧落放進來的。
  
  而碧落哪會有這膽子,一定是曼睩吩咐的。
  
  「你!」蘇父發出怒吼,指著那個該死的臭小子。「誰准你進來的?來人!給我把他趕出府!」
  
  「等等。」嚴非璽悠然開口,對蘇父的憤怒毫無畏懼,俊龐揚著淺笑,有禮地詢問,「請問蘇老當家,我哪裡不符合資格了?為何不能進來呢?」
  
  單你曾娶過妻這點就不合了——可女兒就在旁邊,這話蘇父能說出口嗎?
  
  「單憑我看你不順眼!」蘇父沉著臉,不高興地吼。
  
  嚴非璽皺眉思索,很是疑惑地問蘇父,「可是今天選婿的不是蘇姑娘嗎?要不要問蘇姑娘看在下可順眼?」
  
  「不需要!」
  
  「爹。」蘇曼睩淡淡打斷爹親的話,「來者是客,既然他都進來蘇家了,就給他一個位置吧。」
  
  「可是……」蘇父還想說什麼,卻看到妻子對他輕搖頭,他閉上嘴,仔細想一下也發現詭異之處了。
  
  蘇家的人都認得姓嚴的臉,怎麼可能會放他進來?
  
  蘇父立即看向碧落,而碧落冷汗直冒,完全不敢抬頭,這下蘇父心裡也有底了。
  
  一定是女兒的囑咐!不然碧落這丫頭可沒這膽子。
  
  可女兒為何要讓姓嚴的參加招婿?難道他們在東北發生什麼了?
  
  蘇父又驚又怒,臉色陰晴不定,凌厲的日光射向嚴非璽。
  
  無視蘇父的瞪視,嚴非璽朝蘇曼睩作揖。「謝謝蘇姑娘。」然後瀟灑入座,剛好就坐在左方第一個位置。
  
  蘇父沉著臉,等著看女兒想做什麼。
  
  蘇曼睩起身。一早她就被蓮姨梳妝打扮,換上寬袖的緹花絲綢齊胸襦裙和紫色雪紗披帛,被盤起的青絲別上蓮步搖和鳳簪,露出雪白的玉頸和鎖骨,清秀小臉輕抹淡妝,清雅雍容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注目。
  
  嚴非璽可不高興了。招婿就招婿,她打扮得這麼漂亮做什麼?可惡,還被這麼多男人看!
  
  嚴非璽的臉色也沉了,只是看到蘇曼睩淡淡瞄來的目光,他趕緊揚起笑容,不敢對她擺臉色。
  
  唉,真的寵習慣了。瞧,連她叫他來參加招婿他都來了。不過就算真的入贅蘇家也沒差,只要他的曼睩在他身邊就好。
  
  嚴非璽想自己還沒娶妻,就已經成妻奴了……不過妻奴就妻奴,他心甘情願。
  
  看到嚴非璽諂媚的笑容,蘇曼除忍住笑,環視花園一圈,這才徐徐開口。「可否請問各位公子為何來參加招婿?」
  
  然後,毫不意外聽到的都是仰慕大姑娘才情,或心儀大姑娘許久這類話。
  
  只有某人用有點委屈又討好的口氣道「是我心儀的姑娘叫我來的。」
  
  這話一出,當然引起眾人竊語。
  
  都有心儀的姑娘了,參加招婿做什麼?
  
  不過也有人暗暗鬆口氣,畢竟和這位嚴公子相比,他們這些人實在失色不少,這下他這麼說一定會讓蘇大姑娘不高興,那他們機會就大了。
  
  蘇曼睩輕掃某人一眼,某人笑彎俊眸,輕佻地對她眨眼。
  
  早習慣他的厚臉皮,蘇曼睩視而不見,再問:「如果我給你們一人各一百兩,讓你們用這一百兩送禮給我,你們會送我什麼?」
  
  「我會買塊晶瑩碧綠的玉珮送大姑娘。如大姑娘這般清麗脫俗的氣質,只有玉飾最適合。」
  
  「我會買下最好的紫香檀木,用我的真心親自雕刻出大姑娘在我心裡最美的模樣。」
  
  「我會買下最大最美的牡丹,只有百花之王最配大姑娘……」
  
  只有某人不屑地嗤笑。
  
  「我堂堂一個大男人要送禮不會花自己的銀子,為何要拿女人的銀子買禮物送她,這還叫男人嗎?」
  
  這下那些「不是」男人的人都閉嘴了,惱羞成懇地瞪著某人。
  
  蘇曼睩抿唇忍住笑。偏偏某人還不死心地問她,「蘇姑娘,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蘇曼睩暗暗瞪他一眼,要他適可而止。沒看到她爹氣得臉都黑了嗎?
  
  不過,招婿是該結束了,她可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她朝眾人微微一笑,「請嚴公子留下,其餘的公子,蘇府會給你們每人五十兩做為補償。」
  
  什麼?就這樣?
  
  「蘇姑娘為何選他?」有人不服地問。這姓嚴的回答根本是來亂的,為何被挑選的是他?
  
  蘇曼睩想了一下,美眸流轉,最後看向嚴非璽,在他挑眉注視下,輕聲道:「因為,他最順我的眼。」
  
  然後,她看到某人笑瞇眼,得意得像只偷腥的貓。

  ***
  
  「曼睩,這是怎麼回事?」
  
  招婿結束,等眾人全部離開,蘇父立即質問。
  
  「別告訴我你原諒這小子了!」方才他將女兒和嚴非璽的一舉一動全看進眼裡,那眉目傳來傳去的成何體統!
  
  「碧落,說!」蘇父朝碧落怒吼,「在東北,你家小姐幹啥了?」
  
  碧落嚇得跪下,不敢吭聲。
  
  「爹,有任何事就問我,別對碧落凶。」蘇曼睩拉起碧落。「碧落,你先下去吧。」
  
  嚴非璽擋在蘇曼睩身前,護著她。「岳父,錯的是我,你有任何不滿就朝我發洩,別對曼睩凶。」
   
  「閉嘴!誰是你岳父了!」
  
  蘇父憤怒難忍,尤其是嚴非璽護女兒的舉動——女兒是他的,不需這小子來護!
  
  「曼睩,過來。」
  
  嚴非璽摟住蘇曼睩,不讓她過去。
  
  這讓蘇父更怒,氣得直發抖。
  
  「誰准你碰我女兒了?放開她!」他伸手要搶回女兒。
  
  嚴非璽抱著蘇曼睩閃避,就怕蘇父盛怒之下會打她。
  
  「非璽,放開我。」蘇曼睩要拉開他的手。
  
  「可是……」
  
  「爹爹不會對我怎樣的。」蘇曼睩很是無奈,不高興地看向爹親,「爹,你冷靜點。」
  
  「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你竟和這臭小子摟來摟去的?怎麼,你忘了以前他怎麼傷害你的?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麼被趕出嚴家,怎麼被他難堪休離的嗎?」
  
  「老爺!」蓮姨皺眉打斷丈夫的話。
  
  蘇父也立即噤聲,後悔地看著女兒。「曼睩,爹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掀女兒的傷口,他只是一時氣極。
  
  嚴非璽將蘇曼睩緊緊地摟在懷裡,臉上佈滿擔憂,就怕蘇父的話又引起她的傷痛。
  
  「曼睩……」他再次後悔,再次斥責自己當年那麼對她。
  
  「我沒事。」蘇曼睩輕輕推開嚴非璽,對他安撫地微笑。既然選擇相信他,再給他一次機會,她就不會再讓過去的事影響自己。
  
  愛他,就注定會心痛,可是……她仍是選擇愛他。
  
  嚴非璽心疼地看著她的笑。他怎會不懂她心裡的痛,他對她的傷害那麼深,再怎麼寵她、疼她都不夠。
  
  他轉身毫不猶豫地朝蘇父跪下,抬頭望著蘇父,「一切都是我的錯。對當年的事,我無話可說,再多的藉口理由都改變不了過去,可是現在的我對曼睩是真心的,我想愛她、疼她。她痛,我陪她;她難過,我會抱著她:她心裡的痛,總有一天,我會親自為她抹去。」
  
  蘇父冷哼。「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些話?」
  
  嚴非璽一臉堅定,毫不退縮。「我不指望你相信我,可是我會做給你看。」
  
  蓮姨也開口了,她看向女兒,「曼睩,你確定了嗎?」她知道女兒才是一切關鍵。
  
  蘇曼睩輕輕點頭。「蓮姨,對不起。」她知道她讓蓮姨失望了。
  
  蓮姨搖頭,為女兒心疼。「傻孩子,跟我說什麼對不起,蓮姨只要你幸福快樂就好,如果你還是選擇他,那蓮姨不阻止你。」然後她看向嚴非璽,目光轉為嚴厲,「好好記住你方才的話,我和老爺會看著你、盯著你,看你會不會真的遵守你的承諾。」
  
  「是,謝謝蓮姨。」嚴非璽定定看著蓮姨,眼神堅毅不迴避。
  
  蘇父仍是不滿地哼氣,不過沒再說什麼,甩袖離開,蓮姨也跟在丈夫身後離去。
  
  蘇曼睩拉起他,輕揉著他的膝蓋,擔心地看他。「疼嗎?」他剛剛跪下時好用力。
  
  「不疼。」嚴非璽笑,將她摟進懷裡。
  
  「曼睩……」
  
  「嗯?」
  
  「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讓你不再心痛,讓你每天都對我笑,就算流淚也是幸福的眼淚。」
  
  「……嗯。」
  
  她相信他。

  ***
   
  嚴非璽住進蘇府,不過蘇父仍是不待見他,將他安排在最偏遠的院落,重要的是離他女兒遠遠的。
  
  不過這可阻止不了嚴非璽,白天他纏著蘇曼睩,晚上則溜進她房裡,直到天明,在蘇曼睩的催趕下,才不甘不願地偷偷回房。
  
  不過今天嚴非璽顯然不想輕易離開。
  
  「你還不走?」坐在妝台前,蘇曼睩媚眼睨他,一副被狠狠疼愛過的嫵媚慵懶。
  
  「不走。」嚴非璽掬起一把青絲,溫柔地幫她梳理長髮,彎身吻著玉頸,聞著她的體香。
  
  「真喜歡你身上的香味。」許是她常碰香粉的關係,她身上一直有著淡雅的清香。
  
  蘇曼睩躲開他的吻,低頭一瞧,果然又被吻下痕跡,她不禁羞惱地瞪他,「你故意的。」害她最近都得包緊緊的。
  
  「嗯,故意的。」嚴非璽從後方摟住她,蹭著小臉。「曼睩,你送我的香囊不香了。」
  
  「那又不是我送的。」明明是他搶走的。
  
  「那你親手送一個給我好不好?」他眼巴巴地望著她。
  
  蘇曼睩抿唇,不說好,只是唇瓣輕勾,嚴非璽就知道她答應了。
  
  他笑著親下小臉,不滿足,再親上小嘴,親了一口再一口,手指不安分地探入襟口,握住一隻軟乳。
  
  「嗯……別……」蘇曼睩抓住他的手。「天都亮了。」要被爹爹知道他在她房裡,那可不好了。
  
  「可你想要的……」大手伸進薄裙裡,探得五指濕潤。「你這裡好熱情……」他吻著小嘴,一手揉著乳尖,一手在狎玩著花穴。
  
  蘇曼睩輕吟,半推半就地被他拉到床上,薄衫半褪著,他貼在她背後,從後方進入她。
  
  嚴非璽啃著雪肩,每當他進人的時候,懷裡的軟香就會繃緊輕顫,那美好的小穴深深地束縛他,讓他瘋狂。
  
  「曼睩……」手掌各抓住一隻雪乳,捏擠著飽滿乳肉,他退出再深深埋入,惹來她媚人的嬌吟。
  
  他舔著白玉小耳,舌尖輕舔而過。「曼睩……陪我去看娘好嗎?」
  
  「什、什麼?」蘇曼睩揪著錦被,小臉酡紅,略微失神地聽著他的話,讓人痙攣的愉悅包圍她,細密的香汗沁出雪膚。
  
  「下個月是我娘的忌日,我每年都會去看她,今年陪我去好嗎?」他吻住嫣紅小嘴,含糊道。「我要跟娘說……她幫我挑了個好姑娘。雖然我以前太蠢不懂得珍惜,不過還好我仍是得到我的姑娘了。」
  
  蘇曼睩眨了眨眼,迷亂中將他的話聽進耳裡,唇瓣勾起笑,回吻他,輕輕軟軟地開口。
  
  「好。」
  
  至於爹那裡,留封信給他好了。
  
  再被捲入情慾時裡,蘇曼睩迷迷糊糊地想著。

  ***
  
  隔天,他們就出發到北方,蘇父只看到女兒留下的信,簡單地寫著她陪嚴非璽去拜祭娘親。
  
  這讓蘇父氣得跳腳。孤男寡女的同行,這像樣嗎?雖然有碧落跟在一邊,可碧落能幹嘛啊?
  
  不過這些話蘇曼睩都聽不到了,他們一邊趕路一邊遊玩,終於來到北揚城後的山陵。
  
  蘇曼睩提著早已買好的拜祭品,小手被嚴非璽牽著,往山上走去。
  
  「重嗎?」嚴非璽要拿過她手裡的籐籃。
  
  「不重。」蘇曼睩躲開不讓他拿,嚴非璽也不勉強,笑著輕捏她的手,兩人互視而笑,親暱地走著。
  
  在走近嚴母的墓時,卻見已有人在拜祭。
  
  嚴非璽停下腳步。
  
  發現有人來,墓前的人抬起頭,看到他們時不禁怔愣,激動地道:「非、非璽!」然後疑惑地看向蘇曼睩,「曼睩?」
  
  蘇曼睩朝對方點頭,有禮地微笑。「嚴伯伯。」看到嚴父,她心裡也是訝異的。才兩年不見,嚴父竟老這麼多。
  
  雖然身體看來仍硬朗,可雙鬢竟已全白,臉上的皺紋也多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蒼老而疲憊。
  
  「你、你怎麼會和非璽……」嚴父驚訝地看著兩人。
  
  蘇曼睩也不知該怎麼說,只好看向嚴非璽。
  
  嚴非璽只是淡淡道,「我和曼睩和好了。」然後牽著蘇曼睩的手走向墳墓,看著墓碑前的糕點和海棠花,眸光難測。
  
  這些糕點是娘親愛吃的,海棠花也是娘親最愛的花。
  
  「是嗎……」聽到兒子這麼說,嚴父是訝異又欣慰的。當年他嚴家太對不起蘇曼睩了,幸好兒子悔悟,把人找回來。
  
  「你來祭拜你娘的?」嚴父看向兒子。
  
  「嗯。」嚴非璽看向父親。「沒想到你也會來。」
  
  「我每年都會來看秋娘。」
  
  嚴非璽嗤哼。「人死了才來看有用嗎?」
  
  「非璽。」蘇曼睩輕拉他的手,眼裡有著不贊同。
  
  嚴非璽輕哼,雖然仍是不高興,卻不再多說什麼。
  
  嚴非璽的冷諷確實讓嚴父難受,可讓他訝異的是向來桀騖不馴的兒子竟肯聽蘇曼睩的話。
  
  他看向蘇曼睩:心裡寬慰多了,知道以兒子的個性,若不是真的被他放進心裡,他不會這麼聽話。
  
  兒子的個性和妻子很像,一旦重視一個人,就會挖心掏肺的對那人好,就怕那人受一點委屈。
  
  當年他也曾這麼被妻子對待,只是他卻不懂得珍惜。
  
  嚴父看向墓碑,眼神哀傷,「你說的對,有些事後悔也來不及了。幸好你不像我。」
  
  他對嚴非璽和去世的妻子是虧欠的。當年有錢了,他的心也貪了,以為愛他至深的妻子會一直包容他,卻忘記秋娘的性烈,而他也拉不下臉,直到秋娘逝世了,他才驚覺自己的錯,可秋娘留下的兒子卻也恨他,他滿心後悔,卻已來不及了。
  
  最可憐的是嫁進嚴家的曼睩,無辜承受非璽的恨……幸好如今非璽悔過,懂得曼睩是多好的姑娘。
  
  「非璽,要好好珍惜曼睩。」他囑咐兒子。
  
  「哼,不用你說。」嚴非璽冷哼,對父親仍是有怨——雖然父親的蒼老讓他驚訝。他沒想到這個在記憶裡一向壯碩高大的父親兩年不見會變這麼多,心緒不禁有些複雜。
  
  看著墓碑前的祭品,他抿著唇。這人竟還記得娘親喜愛的東西。
  
  知道兒子仍恨他,嚴父在心裡輕歎,卻仍忍不住問:「你們要回嚴家嗎?」
  
  嚴非璽正要拒絕,蘇曼睩卻接口了,「好。非璽難得回北方,總要回去看看。」她看向嚴非璽,「是吧?」
  
  嚴非璽張了張嘴,實在想回「不是」,只是在她的目光下將話不甘不願地吞下,順她的意,默默點頭。
  
  也好,他沒忘記那些曾經欺負曼睩的人,他正可以好好回報他們。

  ***
  
  嚴非璽偕同蘇曼睩回到嚴家的事在嚴家炸開了鍋。
  
  怎麼也沒想到離家那麼久的嚴非璽竟還會回來,而且還是帶回被他休離的妻子。
  
  嚴府裡不少人不滿了。
  
  走了就走了,還回來幹嘛?難不成還惦記著嚴家財產,想來跟他們分一杯羹?
  
  還有啊,那蘇曼睩都被休了,竟還一直纏著嚴非璽,還真是不要臉,難不成這世上除了嚴非璽外沒其他男人了?
  
  各種難聽話在嚴家流傳,還有人趁著嚴非璽不在時,來到他房裡。
  
  蘇曼睩嫻靜地喝著茶,冷眼看著這些來找碴的人。
  
  「唷,才兩年不見,怎麼曼睩你已經忘了對長輩該有的禮儀了啊?」二夫人尖聲道。
  
  「是呀,長輩都上門來了,也不懂得起來問好奉茶。」四姨娘也尖酸嚷著。
  
  「嘖嘖,人家現在不同啦,聽說現在非璽對她可好了……也是,蘇家財大業大,非璽當然會後悔當初那樣對待人家,瞧,這不就去抱人家大腿了?」這是三姨娘。
  
  「娘,你看看這些首飾好漂亮……還有這些羅裙繡衫,真美!」嚴家的幾位小姐逕自翻著蘇曼睩的妝奩和衣服,然後不客氣地道,「喂,這些東西不介意給我們吧?蘇家那麼有錢,不會那麼小氣吧?」
  
  「是呀是呀!瞧她頭上戴的鳳羽金釵,好漂亮……喂,拔下來給我!」五小姐命令。
  
  碧落在一旁氣得直發抖。當年小姐嫁進來,這些人就是拚命挖小姐的東西,小姐不跟她們計較,任她們拿,而現在小姐都不是嚴家媳婦了,她們憑什麼還對小姐冷嘲熱諷、頤指氣使的!
  
  蘇曼睩拿下鬢上的鳳羽金釵,看向五小姐。「你要這個嗎?」
  
  「對。」五小姐得意地伸手。「拿來。」
  
  「碧落。」她將金釵拿給碧落,「將這金釵拿去賞給外頭的乞丐。」
  
  五小姐瞪大眼,「蘇曼睩,你什麼意思?」
  
  碧落冷哼,像看個蠢人看著她。「不懂嗎?我家小姐的意思是你比路邊的乞丐還不如。」至少乞丐還會乞討,而她只會用那張嘴吠。
  
  「你這臭丫頭竟敢這麼對我說話!」五小姐氣得伸手要打人。
  
  「我勸你不要動手。」蘇曼睩淡淡開口,冷冷地掃向這群女人。「不然,嚴家再被吞掉的可不只是南方的鋪子。」
  
  這話一出,這群女人氣得臉色發青。
  
  現在嚴家已經大不如前了,當年的損失太慘重,讓嚴家賠了不少錢,連她們的零用都縮減不少。
  
  二夫人氣得漲紅臉。「蘇曼睩,你竟敢這麼對長輩說話!」
  
  蘇曼睩微笑,輕喝口茶,看著那些瞪視她的嚴家小姐們。「比起五小姐、七小姐和八小姐,我覺得我的態度算好了。」
  
  眾女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裡還真熱鬧。」嚴非璽走進房,嘲諷地看著房裡的女人。
  
  看到嚴非璽出來,她們臉色尷尬。
  
  「呃,我、我們是來找曼睩敘舊的,那我們先走了。」三姨娘支吾道,不敢看向嚴非璽,轉身急忙離開,剩下的女人們也趕緊找藉口離開。
  
  「喂!要走可以,把你們手上的東西放下。」碧落指著嚴家三位小姐。
  
  她們不甘不願地放下手裡的東西,瞪了碧落一眼,惱怒地跟在娘親身後離開。
  
  「哼,真是一輩子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碧落跺腳噴氣,整理被弄亂的衣服和首飾。
  
  嚴非璽走向蘇曼睩,伸手輕摸她的發。「還好嗎?」
  
  蘇曼睩朝他笑。「你說呢?」她就不信他沒站在房門口看戲。
  
  嚴非璽輕笑,抱起她,親著她的臉。「我的小娘子果然不是好惹的,不用我回報她們,你就自己出口氣了。」
  
  蘇曼睩摟住他的脖子,任他將她抱進內室,而碧落早已識相地走出房了。
  
  嚴非璽將她抱到床上,摟著她,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握著柔荑,指腹輕輕磨蹭。
  
  蘇曼睩偎在他懷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安靜地不出聲。
  
  許久。他輕輕開口。
  
  「我不恨他了。」
  
  蘇曼睩不語,仍是聽著。
  
  「剛才我在書房跟他聊了一下,他……向我道歉,為我娘的事後悔。他心裡是有我娘的……你不知道,他後來娶的小妾總長得神似我娘親。每當看到他那些小妾,我就覺得可笑。我娘都死了,他才緬懷有用嗎?」
  
  「非璽……」
  
  「噓,我沒事。」他親吻她的額,低低說著。「當年的事我不能諒解他,可是現在的我能懂了。人總有做錯事的時候,像對你,我也做錯了。至少我還有後悔的機會,可他沒有了。」
  
  嚴非璽輕歎口氣,將她摟得更緊。「曼睩……還好我有去南曦城,還好你肯再給我一次機會。」不然他一定會後悔莫及。
  
  蘇曼睩微笑,纖指與他交握。
  
  他輕吻她的手。「明天我們就回去吧。」
  
  「好。」她柔順答應。

  ***
  
  離開嚴府時,蘇曼睩先上馬車,嚴非璽轉身面對父親。
  
  「一路小心。」嚴父叮嚀。
  
  嚴非璽摸摸鼻子,遲疑一會,還是開口了。「我要入贅蘇家的事你知道的,到時記得來喝喜酒。」
  
  沒想到兒子會這麼跟他說,嚴父不禁神情激動,幾乎是不敢相信地看著嚴非璽。
  
  對於兒子要入贅蘇家的事,嚴父並不反對。他一直很喜歡曼睩這個媳婦,當年是兒子欠人家,如今入贅償還也是應該的。再說只要兒子好就好,他已經虧欠他們母子太多了,又怎會反對呢。
  
  嚴非璽不自在地別開眼,「我和曼睩會常回來看你的……要是你覺得無聊,也可以到南曦城找我和曼睩。」
  
  「好,好。」嚴父點頭,眼眶隱隱泛淚。
  
  「那,我走了……爹。」
  
  聽到多年不叫自己爹的兒子竟開口叫他,嚴父極力忍住淚,「好,我會到南曦城看你和曼睩。」
  
  「那我上車了。」這麼多年沒叫爹,嚴非璽也有點難為情。
  
  步上馬車,就見蘇曼睩笑望著他。
  
  「看什麼?」他有點羞惱。
  
  蘇曼睩偎進他懷裡,「看你什麼時候要嫁給我呀!」
  
  被她一撒嬌,嚴非璽哪還記得生氣,整個心都軟酥酥了,他親住小嘴。
  
  「小娘子,我隨時等你來娶。」
  
  他的姑娘,他的曼睩……他要寵她一輩子,疼愛她、呵護她,因為她是這麼美好,讓他深深——愛她。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1 01:14 AM

尾聲
  
  世上無奇不有,而最神奇的事竟都發生在蘇曼睩身上,南曦城裡的人不禁嘖嘖稱奇。
  
  被休離,招婿,而招贅的夫婿竟是當年休離她的人,這演的是哪一齣呀?
  
  旁人是霧裡看花摸不著頭腦,可是對蘇家大姑娘招婿成親的這一天,卻是大開眼界,過了好幾個月都還熱鬧談論。
  
  那被招贅的新郎穿著金絲紅綢的新郎袍,騎著黑色駿馬,俊美的風采迷煞多少姑娘,而且身後的「陪奩」長達十里,裡頭有罕見的滇青白玉、南洋珍珠、靈芝人參……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令人垂涎的南夷酒,那誘人的酒香就算壺口密封,卻仍隱隱飄出,嗅得人唾液直生。
  
  聽說那是南夷族獨產的酒,只有南夷族的人才知道釀酒的秘方,而且從不外售。不過在這天後,蘇家開的酒樓裡將能喝到這難得一見的南夷酒,南夷族只跟蘇家合作——這個契約就是新郎倌給的嫁妝之一。
  
  這時人們才知道這新郎倌竟是東北唐家的當家之一,南夷族長是新郎倌的表弟,這等顯赫的身份,難怪能有這麼豐盛的嫁妝。
  
  可是他不是嚴家人嗎?怎麼又變唐家當家之一了?而且嚴家老爺竟也來參加婚宴……自己的兒子入贅,難道嚴老爺不生氣嗎?
  
  再說了,這新郎倌當年不是休離蘇大姑娘嗎?怎麼現在又入贅了啊?
  
  眾人是疑惑紛紛,竊竊私語打聽,對真相很是好奇。
  
  嚴非璽可不想理會旁人的八卦猜測,他的心裡只有新房裡的新娘子。
  
  直接將唐吟風踢出去擋酒,他人早溜進新房裡了。
  
  踏進內室,他看到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
  
  蘇曼睩垂著螓首,小手交疊於膝上,聽到房門開放的聲音,然後是他的腳步聲。
  
  心口怦怦然。
  
  頭上的喜帕被輕輕拿下,然後是珍珠鳳冠,小巧的下巴被勾起,她看到他——她的夫君。
  
  嚴非璽輕撫著她的眉眼,畫過那顆淚痣,被那脈脈含情的眸光融化了心。
  
  「曼睩。」輕吻淚痣,他在心裡發誓,絕不會再讓她傷心流淚,她是他最愛的姑娘,最愛的妻……
  
  「我愛你。」
  
  然後,他得到天地間最美的笑容和最甜最香的親吻,以及這輩子最最動聽的話——
  
  「我也愛你。」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1 01:15 AM

番外 初識
  
  又到元宵,南曦城仍如往年般熱鬧,燈籠高掛,絢爛的花火在夜空綻放。
  
  蘇曼睩腳步匆忙,有點著急地趕著路。
  
  大街上人潮擁擠,還有小孩提著燈籠亂跑,她得小心避開才不會被小孩撞到。
  
  這時她心裡不禁嘀咕,某人元宵夜不在家裡用膳吃湯圓,叫她到饕珍樓做什麼?
  
  只是雖然嘀咕,蘇曼睩卻還是乖乖出門,出門前還被爹爹拉住,要她陪他吃一碗湯圓才肯放人。
  
  蘇父一邊吃湯圓還一邊念:「奇怪,明明是入贅的,卻看你看那麼緊,連元宵夜也不放人,倒像是你嫁人似的。」
  
  想到爹爹的不滿,蘇曼睩不禁抿唇微笑。
  
  終於到了饕珍樓,正要踏入時,卻聽到悠遠深長的曲調。
  
  她微愣,抬頭望去。
  
  二樓欄台上坐著一個男人,他手執烏陶製成的塤,修長的手指按著音孔,悠然地吹奏著樂曲。
  
  男人長得很好看,柔眉長目,一襲紫衫隨風輕飄,煙花照耀他的臉,宛如天神。
  
  似是察覺到注視的眸光,男人停下動作,低頭望,和她對上目光。
  
  蘇曼睩微笑,正要啟唇時,男人卻突然從二樓躍下,在眾人驚呼下,飄然又瀟灑地落在她身前。
  
  蘇曼睩也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到,正要輕斥時,男人開口了。
  
  「在下嚴非璽,可否請問姑娘芳名?」
  
  什麼?
  
  蘇曼睩愕然,傻傻地看著他。
  
  而他,眉目彎彎,好看的狹眸溫柔望著她,唇瓣揚著笑容,俊美的模樣讓圍觀的姑娘們臉紅心跳。
  
  蘇曼睩眨了眨眼,突然想到有天她閒聊似的跟他提到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情形。
  
  那天剛好是元宵節,她到北揚城想看他的模樣,卻在茶樓裡聽到塤聲,抬頭一望,看見穿著紫色錦衫的他。
  
  她先被聲音吸引,而後,他突然往樓下望,兩人四目相對時,她霎時遺落了心。
  
  「那我呢?沒跟你說話嗎?」嚴非璽卻完全沒有印象,眉頭緊攏,極力回想。
  
  「沒有。」她搖頭,回憶著當時。「那時你被人拉走了。再說,就算四目相對又如何,你才不會跟我說話呢。」她知道自己只算清秀的模樣不會讓他記得。
  
  「為什麼不會?」他卻因她的話不滿了,「我都入贅給你,心也給你了,人也給你了,怎麼不會跟你說話?」
  
  那時,他還跟她鬧彆扭,讓她哭笑不得,最後只得好聲好氣地哄他。
  
  她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卻沒想到他竟還記得。
  
  蘇曼睩不禁低頭暗笑,對他的幼稚無可奈何,可是心裡又泛著甜蜜,也樂於配合他。
  
  唇瓣輕抿著淺笑,她羞澀地垂眸。「奴家閨名曼睩,蘇曼睩。」
  
  「曼睩,蛾眉曼睩,這名字真適合你,」看到她羞怯的動人模樣,嚴非璽覺得自己的心都軟酥酥了,忍不住再靠近她。「這麼熱鬧的元宵夜,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陪在曼睩姑娘身側,一同逛逛市集?」
  
  「那就勞煩公子了。」她害羞地說著,垂著頭,跟他並肩走著。
  
  可才走沒幾步,身旁的人就不安分了,溫熱的大手牽住她。
  
  蘇曼睩揚眸,咬唇覷他。「公子,這於禮不合。」
  
  「哪裡不合?我覺得很合。」他不滿了,「還有,叫我相公。」
  
  蘇曼睩忍笑,乖順地開口。「相公。」
  
  他滿意地笑了,牽著她的手,很是得意地在她耳畔道:「看吧,我不就注意到你,跟你說話了?」
  
  「是啊。」她盈盈微笑。
  
  「開心嗎?」他期待地看著她。
  
  「嗯。」點頭,她輕輕地偎向他。「回家好嗎?我煮了湯圓呢。」
  
  嚴非璽眼睛一亮,他最愛吃她親手做、親手煮的元寶湯圓。「好。」頓了頓,又加一句,「吃完湯圓,再吃你。」
  
  蘇曼睩紅了臉,嬌羞地瞪他一眼。
  
  嚴非璽笑彎眸,牽著她的手,伴著她——回家。
  
  《全書完》
作者: maomao2026    時間: 2012-2-21 01:16 AM

後記 元媛
  
  我差點以為自己會難產(抹汗)。
  
  從接到書展套書開始,看著親親阿編給的書名和設定,我的腦袋就開始一片空白,天天對著電腦發呆。
  
  歡離緣啊歡離緣,那就是要休妻,就是要狗血,就是要耍悲情,順便看看能不能騙騙人家幾滴珍貴脆弱的眼淚。
  
  然後,我就開始猶豫了。
  
  一方面,我心裡的白爛因子在作祟,誰說休妻就不能搞笑呢?(挖鼻)
  
  另一方面,又想,我真的寫成搞笑版會被扁吧?會嗎?會嗎?
  
  然後,心頭就開始糾結了(抱頭大哭)。一直猶豫著要寫哪個版本,整整思考了大半個月,眼看再不寫悲情的就會是我了,最後牙一咬,決定—白爛掰掰π_π(這是我最近發現的表情符號,淚會飄啊!超經典的XD)。
  
  可是悲劇的是從寫完楔子開始,我就天天處於難產的狀態OTZ.古時候的女子,遵從三從四德,個性一定溫婉柔順,在那時候被休離是多嚴重的事呀,可我不只有娘受不能症,我還有柔弱女不能症啊(抱頭哀吼),寫稿這種事是要講求FU的,我沒有柔弱FU寫不出柔弱女啊!
  
  所以,蘇曼睩就被我寫成這樣了(淡定喝茶)。至於男主角,我本來想寫成渣男的(然後再狠狠虐他XD),不過後來又改變心意,所以……勉強算個深情男吧>.<。
  
  女主角的名字「曼睩」,這個睩字比較少見,遵從著有邊讀邊,沒邊讀中間的原則,我就直接念「祿」這個音,後來查一下,還真被我念對了(撥頭髮)。
  
  這個名字是在屈原的《楚辭,招魂》裡看到的,那時一看到這兩個字就很喜歡,就被我拿來當女主角的名字了,每次敲出「曼睩」兩字時,就覺得念起來真順口(對這篇《招魂》有興趣的請自行孤狗啦XD)。
  
  至於書裡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當然是我亂掰的,架空的時代就是這個好,可以隨我想像(笑)。
  
  總之,雖然一直處於難產,而且還小拖一下(還好那時有人跟我一起抱著取暖>口<),知道自己不是最後交稿的感覺真好(毆飛),順利交稿後,我就和朋友跑去九族文化村玩了!
  
  九族文化村有什麼?當然是最夯的海賊遊樂區了啊!身為一個熱血的海賊迷當然要去朝聖了!
  
  後來還跑去雲品吃個下午茶。當個貴婦!不過大概吃得太好,老天看不過眼,我和朋友兩個人最後都狂跑廁廁,兩個窮人胃啊π_π。
  
  不過玩回家後心情還是很好XD,玩樂過後,就有寫稿的心情了啊(真的嗎?)。
  
  所以,在一0一年,親愛的讀者寶寶綿,咱們要繼續歡樂相見哦^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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