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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輕 -【夜嫁之二】前世是誰埋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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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8-27 07:46 PM
標題:
朱輕 -【夜嫁之二】前世是誰埋了妳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8-27 09:3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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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與強勢的他拜天地,她的乖巧,教他寵上天;
看嬌氣的她耍性子,他的放任,教她翻天了。
全鎮的人都知道,顧勝這男人財大氣粗、性情乖戾,
在商場上雷厲風行,不圓滑、不狡詐,甚至有些我行我素,
他做生意完全看心情,可以賺錢賺到手軟,也可以敗家敗到肉疼。
打從第一眼看到顏玉爾時,料想她不過是個病秧子,
能進他顧家大門,那可是她三生有幸,求都求不來。
只是人都被他娶了,還教他吃乾抹淨,想他征戰情場數年,
但凡上過他床的女人,哪個不是被他征服得老老實實的。
偏偏顏玉爾這女人不識好歹,沒碰她之前天天纏著他,
碰過之後竟開始躲他,不但對他床上獨佔慾很不滿意,
還敢給他鬧離家出走。這下子還得了,女人寵歸寵,
可寵得翻天了她還是第一個,他難得把心都給捧上,
哪有她說不要就不要的事。他這人一向不做虧本生意,
逮著人時往床上一壓,看著被他折騰得求饒聽話的她,
他霸氣的對她說,想要下床可以,先給他生個孩子再說。
【出版日期】
2015-07-23
【出版社名稱】
喵喵屋
【書系及編號】
臉紅紅BR803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8-27 09:18 PM
第一章
盤旋而上的烏木樓梯安靜佇立,散發出暗沉細膩的光芒。
繡有折枝暗花的艷紅地毯一節一節地鋪陳下去,最終凹陷在男人寬厚碩大的腳底。套著駝皮短靴的大腳穩而快地拾階而上,濺上點點污泥的鞋底悄無聲息地陷在厚軟的毯子裡,緊接著又有幾隻穿著同款黑鞋的腳出現,略顯慌亂地趕上。
垂首恭候在樓梯旁的奴僕立刻側身閃進堂內,他打了個手勢,其餘幾人忙不疊地垂首立好,瞬間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因為雄爺回來了!
幾乎是在同時,英偉如山、冷眉星目的男人已經大步邁入。
在他踏過門檻的瞬間,奴僕們便安靜地迎上,用最輕、最快的動作,在男人快步穿過雲廳的這段時間裡,將他身上所有的墜飾全部取下。拐入內間後,另一批訓練有素的僕人湊上前幫他寬衣,每人一件,脫完立刻捧走,沒有絲毫停頓。
最後幫他脫中衣的是個有些眼生的婢子。男性滾燙灼人的體溫燙得她心慌不已,指尖抖個不停,最後一顆鈕扣解了幾下都沒解開。
闔著眼的男人眉心一擰。
始終隨侍在旁的管事宋喻立刻上前,以目光止住了那婢子的動作,接著俐落地解開那顆鈕扣,動作熟練地將男人的最後一件衣裳脫掉,然後轉手交給那已經嚇得臉色慘白的婢子,無聲地擺了擺手。
她抱緊了衣裳,手腳發軟地打算退下。
「等等。」男人沉聲開口。
「雄爺,您有什麼吩咐?」宋喻頂著滿頭冷汗明知故問。
「她不是府裡的人。」
那已經停下來的婢子感覺到男人銳利的視線射來,頓時嚇得要哭。
「呵呵呵,雄爺真是好眼力。」宋喻打哈哈。
「少說廢話。」
宋喻立刻乖乖如實相告,「她叫韻晴,是老夫人特意遣人送來伺候您的。」
這些年,遠在安津,求孫心切的顧老夫人已經不曉得送來了多少個女人,千金小姐送畫像、卑微的婢子便直接把人送來,從一開始的強塞硬給到現在的喬裝改扮,真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而且送過來的女人全是貌若天仙、姿容傾城,可顧勝就是一個都看不上。
「轟出去。」
果然又是這句話,宋喻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哀求道:「雄爺,求您賞奴才個活路吧,老夫人說若是再把人送回去,就剝了奴才的皮……」顧勝的暴戾脾氣可是完完全全地遺傳自他娘親,老夫人拿他沒轍,所以每一次都把氣撒在奴僕的身上,簡直讓人欲哭無淚。
「我現在就可以剝了你的皮!」
平鋪直敘的語氣卻還是令宋喻不寒而慄,立刻對旁邊的人吩咐:「快,把人帶下去。」
壯軀半裸的顧勝大步走到榻上坐下,大掌一抬,茶杯已經奉入掌心。片片舒展的茶葉已經沉入杯底,完全冷下的茶溫令其變得又苦又澀,可男人卻是渾不在意地一飲而盡。因為天性體熱喜歡出汗,所以他喜歡脫到半裸,也喜歡喝冷茶。
遞走茶杯,顧勝又問:「老太太還說什麼了?」
「老夫人還留了話,說不管是本人還是畫像,她已經將全安津的適齡女子都讓您過了遍眼,如果這一次的您還是看不上,那就在壺兒鎮挑一個,無論如何先把親成了,如若不然她就把……」稍作停頓,緊接著又立刻說:「就把顏家五小姐給您送來。」
顧勝濃眉微斂,「那是誰?」
「顏玉爾,安津城中出了名的病西施。」
他的眸底劃過一縷暗光,難得耐著性子多說了一句:「具體說說。」
「駱江顏家本是個名門望族,已有將近百年的歷史,可自打這位五小姐出生之後就屢屢受挫,最終因為攤上了官司而元氣大傷,再也不復昔年風光了。」宋喻迅速地抬眼掃了下顧勝的臉色,復而垂眼,「而顏五小姐又體弱多病,所以大家都說她是……」
顧勝若有所思地搶白,「是個煞星。」他想起來了,當年自己尚未離家的時候,這位顏小姐就已經聲名狼藉。
宋喻點頭,「是,所以顏小姐年滿十七還未出閣。」
對安津的男人提到顏玉爾,就像和小娃娃提虎姑婆一樣,所以有很多娘親在面對不肯按照父母安排娶妻的兒子時,最常說的就是「你現在不娶,以後好的被挑沒了,就只能娶顏五小姐了」這麼一句,眾口鑠金,顏玉爾就這樣被妖魔化了。
所以顧老夫人的這句話實際上是句威脅,可對於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來說,所有的威脅都等同於放屁。
「很好。」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可宋喻還是機敏地察覺到了不尋常,「雄爺,您該不會是想要……」雖然這個揣測很大膽,但依照自家主子那什麼事都愛和別人對著干的乖戾性子,這種事他絕對幹得出來。
顧勝聞言不由得看了宋喻一眼,不愧是自小侍奉左右的隨從,竟是一下子就摸準了他的心思,「你覺得不可以?」
「不不不,奴才不敢。」猜測被證實,宋喻不由得驚得雙膝發軟,「不過雄爺,旁人可都忌諱著……」
顧勝勾了勾兩指,便有奴僕見狀捧了金盆上前,將寬厚有力的大掌浸入水中,心不在焉地搓了幾下,「旁人忌諱的事,爺偏偏不忌諱。」
嘩啦一聲撈出大手,接過僕人遞上前的汗巾抹了幾下,旋即攥著汗巾拔身而起,踱了幾步之後問:「籌備一個婚禮需要多久?」
宋喻還未從震驚中抽身,磕磕巴巴地道:「一般來講大概需要……」
「直接告訴我時間。」黑眸中頓時迸出不耐。
宋喻差點立正,「一個月!」
合庚帖、換八字,再加上走三媒、下六聘,照理說一個月是遠遠不夠的。因為深知顧勝那完全和耐心二字絕緣的性格,所以為免被罵,宋喻刻意把時間縮短。不過饒是如此,顧勝還是眉目半斂,眼中不耐更濃,「五天。」
宋喻對這個主子沒轍了。
顧勝大手一拋,掌中的汗巾精準地落入金盆,濺了端盆的僕人滿臉水珠,「五天之後,我要迎娶顏玉爾過門。」
不都希望他娶妻嗎?好,他就娶一個給他們瞧瞧!
顧勝,人稱雄爺,經營著以壺兒鎮為中心,方圓千里之內最大的藥膳店長生殿。
年少時家人之所以稱他為阿雄,是取了熊字的諧音,一方面是因為他執意要養一頭熊羆作寵物,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那暴烈如熊的急性子。如今全鎮的人都知道,這位雄爺財大氣粗、性情乖戾,在商場上雷厲風行、手腕狠厲,不圓滑、不狡詐,甚至有些我行我素,他做生意完全看心情,可以賺錢賺到手軟,也可以敗家敗到肉痛。
不過身為一個商人,顧勝確實有著自己獨到的眼光與縝密的方法,否則也不會在這樣任性的方式之下,還能將長生殿經營得風生水起,並且讓自己成為炙手可熱的商業巨擘,就連居住在上京、安津這樣繁榮城市裡的百姓們,也都聽說過他的名諱。
能攀上這門親事,對於顏家來講簡直是天大的好事,且不說顧勝,就說他的本家顧府,在安津也是數一數二的高門大戶。
只不過……
「現在就要把人帶走?」剛來提親就要把人接走?這也太著急了吧。
被顧勝派來求親的男人拍拍手,頓時有彪形大漢抬著箱子魚貫而入,一箱又一箱,幾乎快把顏家的大廳擠滿。
待得全部搬完之後,那男人打開了其中一箱,幾乎要溢出來的金銀珠寶差點閃瞎顏家夫婦的眼睛。就算是在顏家的鼎盛時期,這個數目對顏家夫婦而言也是非常可觀了。
「這是聘禮。雄爺說了,若是今日能把人接走,那麼嫁妝分文不收。」
能把命中帶煞、嫁不出去的女兒處理掉,並且還一分嫁妝都不用掏,竟有這種好事,接走、接走、快接走!
半個時辰後,匆匆換上喜服的顏玉爾便坐上了掛著紅帷的馬車。
天地間一片灰暗,堆積在官道盡頭的厚厚雲層中,不時有龍形閃電劈過,預示著大雨即將來臨。
響雷接連劈下,嚇得車中的顏玉爾心跳一陣緊過一陣。她蜷縮在寬敞馬車的角落,感覺有只無形的手攥住她敏感脆弱的心臟,窒息感斷斷續續地來襲,淌滿淚水的小臉因為那越加強烈的窒息感而變得越發蒼白。
顏玉爾揪緊了領口,另一隻手朝懷中摸去,藥,她的藥……
摸索了一陣後,卻什麼都沒有找到,她立即慌了起來,心跳更快。
「我……」虛弱的聲音立即被外面的悶雷聲遮過。
陰風漸起,輕雷陣陣,天際的烏雲以可見的速度朝他們蔓延過來。
「看樣子是要下雨了。」騎在最前面的男人看了眼天色,拔高了嗓音,「動作快些!」
因為風聲太大,連他的聲音都很快被吹散,所以更沒人聽到車中的那一聲輕響,咚,一隻素白的纖手忽然拍在車壁上,顏玉爾無聲又急促地喘息著,微張的紅唇完全失去了血色。她費力地用手扯住窗簾,指骨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可不管她如何使力,都沒辦法將那單薄的簾子扯下來,「救……救……」
這時,又是一個響雷劈下,轟的一聲巨響,昏黃的天空驟然一亮。顏玉爾的心跳猛地停住,痛苦地瞪大了雙眼。片刻之後,那緊攥著車簾的玉手終於是無力地滑落,她逐漸失去了神采的眸子緩緩地、緩緩地闔上,心跳也慢慢地靜止下來。
這時,大雨猝不及防地傾盆而下,聚攏而來的烏雲在空中盤成漩渦狀,電網似的閃電隱隱可見,狂風捲著雨幕遊走在天地之間,彷彿能將陰雲與積雨攪弄在一起,使得天地難分,滿目混沌。明明正值晌午,可這時的天色卻像是沒有絲毫月光的濃稠黑夜,閃電不時劃過,將在官道上艱難行進的車隊映得隱隱現現,平添了幾分陰森之感。
這時,忽然有一道閃電蜿蜒而下,直直劈向車頂。車簾瞬間被掀起,在狂風中簌簌抖動。同一瞬間,車前的高健駿馬倏地受驚,高揚了前蹄尖利地嘶鳴了起來。
紛紛上前制伏驚馬的男人們並未發覺身後的紅帷馬車就像是飄蕩在洪流之上的孤燈,驟然亮起,又在下一刻倏地覆滅。高高揚起的車簾也簾幕般垂下,可就在紅簾即將遮過少女屍身的時候,已經斷氣的顏玉爾忽然睜開了眼睛,霎時間彷彿一切都陷入了死寂,風雨驟停、狂風暫歇。
唯有馬車裡不知何時出現的細小光圈在起起伏伏,美麗的光圈在她的週身輕繞,最終化作點點晶光落入眼底,點亮了她無神空洞的眼眸。
「哈……」顏玉爾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片刻後又徐徐地闔上眼。
下一瞬,車簾飄然而落。
盤旋而上的樓梯一如既往的安靜佇立。
忽然一顆玉潤珠圓的珍珠從雲廳裡滾出來,沿著節節鋪陳的紅毯悄無聲息地滾跳下去,最終猛地撞上男人的墨色皮靴,輕巧地往後一彈,原本大步流星的顧勝不由得擰眉停下來。
緊追著珍珠跑出來的奴僕一見那停在樓梯半截的偉岸男人,立刻退到一側跪好,「雄爺。」聽得出他在努力地保持鎮靜。
上樓、除飾、寬衣、喝茶、淨臉,每一天這些步驟都會按部就班地進行,顧勝的壞脾氣使得他不允許這其中任何一個環節有所紕漏。而這顆珍珠使得刻板的流程在上樓這裡就卡了殼。
他抬腳踩住那顆珍珠,異常魁偉的身材令空間變得狹小起來,一股難以說明的壓迫感瀰漫在幾人之間。
片刻之後,他踩過珍珠繼續上樓,而那顆珍珠此刻已經深深陷嵌在艷紅地毯裡。
「出了什麼事?」他府中的僕役向來訓練有素,若有差池那多半是有事發生。
「回雄爺,夫人出事了。」
踏進雲廳的腳步稍頓,卻並未停止,「夫人?」
奴僕們依舊井然有序地湊上來幫他卸載綴飾,並沒有被剛才所發生的事影響。
「雄爺,您忘了?今日是新夫人入府的日子。」宋喻解釋道。
顧勝這才想起來,今天是五天之期的最後一天,半個時辰前他才接到消息,說接親隊伍已經在傍晚入了城。因為討厭繁複的儀式與虛偽的寒暄,已經省去三媒六聘的顧勝直接把婚禮也省略,只當今日便是新婚之夜。
剛來就出事,真是個麻煩的女人。
「出了什麼事?」
「新夫人她……好像是沒氣了。」
大腳倏地停下來,正幫他解腰際香囊的僕人嚇得咕咚一聲跪下。
顧勝壯軀半轉,先是將眼前跪著的障礙物一腳踹開,目光凌厲地劃開,還未掃過去,方才說話的那個人就已經跪下來,後背的衣料濕了大片,當那低沉到凶狠的嗓音飄過頭頂時,一直竭力壓制的恐懼終於是忍不住湧了出來。
「什麼叫沒氣了?」
「雄爺息怒、雄爺息怒……奴才、奴才……」
「人在哪裡?」
「偏房。」
顧勝咬牙大步朝偏間走去。
此時,顧勝剛剛過門的新娘子,眾人口中的病西施、美煞星正安安靜靜地躺在榻上。明亮的燭火下,女人的肌膚白晰精緻得宛若上好的白瓷,淺淡纖細的眉、秀挺圓潤的鼻、豐澤嫣紅的唇,明明是算不上拔尖的五官,可是襯在那恍惚人眼的雪白肌膚上,卻像是飄落在白雪上的一點紅梅,更顯得紅的越紅、白的越白。
她身上濕透的嫁衣依舊艷紅如血,領口間鑲繡著一圈圓潤飽滿的東珠,中間正好少了一顆。
眼底的驚艷一閃而過,很快就被洶洶的怒火淹沒,顧勝對著精緻的雕花大床狠狠地踹去。
咯登!厚實的大床重重一顛。
發生了什麼事?秀眉徐緩地皺起,單薄眼皮下的眸珠也開始小幅度地滾動起來。
顧勝卻在這時霍地轉身,「該死!」
咆哮如同平地驚雷般在近處炸開。好吵,她試圖睜開眼,可自黑暗中不斷逼來的暈眩感令她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那聲咆哮令滿屋子的奴才跪了一地。
哎,那難怪雄爺發火,畢竟是沒過門的媳婦,就這麼死了難免會痛心。宋喻怕歸怕,但心頭更多的卻是惋惜,再加上是從小服侍著他長大的,所以膽子也大了些,忍不住走上前小聲地安撫,「雄爺,還請您節哀,這……」
「他媽的,這次虧大了!」
「啊?」宋喻一愣。
冷冽的目光猛地掃來,「你送了多少聘禮過去?」
「大概、大概有……」
「不管有多少,都要回來。」
宋喻又一次被自己的主子刷新了三觀。前幾日明明是他自己大手一揮,撥了十來箱金銀去作嫁妝的,現在卻又變卦。哎,這就是標準的顧式風格了,高興時可以一擲千金,不高興時拔他一根頭髮絲都心疼。其實又有什麼區別,顏小姐身體不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娶一個快死的人和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不就是個早晚問題嗎。
「雄爺,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難道要我花這麼多錢娶一個死人嗎?」虧本的買賣,顧勝是絕對不會做的。
他看了眼床上又沒了動靜的女人,黑眸半瞇,粗狂英俊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惋惜。挺美的一個女人,只可惜是個不中用的病秧子,竟就這樣死了,這下可好,老太太又有話說了。思至此,顧勝心頭更怒,大步走到對面的圈椅前,重重往下一坐,壯碩的身軀生生擠入,圈椅頓時發出哀號。
「負責接親的那幾個人呢?」
「都在外面候著。」在聽說新夫人出事的時候,宋喻就已經把人都叫了過來。
「讓他們滾進來。」
幾個男人聽話地滾了進來。
寬厚的大掌搶在他開口前猛地朝桌上一拍,駭得座下的男人均是一抖。
「為什麼抬了一個死人回來?你們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跪在最前面的男人戰戰兢兢地將接親路上遇到暴風雨,回府後發現顏玉爾昏厥在馬車裡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顧勝面無表情地聽完,而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宋喻立刻著人將那幾個人帶了下去,而後才問:「雄爺,您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都轟到肉廠去殺豬。」
「是。」宋喻朝榻上掃了眼,「那……新夫人呢?」
「抬走,把嫁衣給我扒下來。」這身嫁衣是請鎮上最好的繡娘連日趕出來的,且不說那昂貴的衣料,單說那鑲繡在領口的東珠就價值連城,這麼好的衣服他才捨不得讓它入土。
宋喻領命退下,剛走開幾步卻又被他叫住,「等等。」顧勝擰眉揉了揉下巴,只說了這兩個字就沉默了。
「雄爺?」
顧勝揉著下唇望向對面,厚重寬大的床榻之上,顏玉爾單薄得好像要消失在床被裡。其實這個女人也是挺可憐的,體弱多病、名聲不好,在家又不受重視,好不容易嫁了人卻死在接親的路上,真是一點福氣都沒有。
其實嫁進顧家對她而言也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顧勝明白自己對她也無半點真心,只是為了和老夫人嘔氣。莫名其妙的,有那麼一丟丟的罪惡感在心中滋長,薄命如她,竟讓顧勝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籌備一個葬禮需要多長時間?」
宋喻這回學乖了,立刻道:「五天!」
「我給你十天的時間,弄得低調點,但別寒酸,知道嗎?」
「奴才明白。」哎,雄爺雖然凶了點、挑剔了點、任性了點、摳門了點,不過還是挺善良的。
顧勝收回目光,向來暴戾的神色變得有些肅穆,「那嫁衣……洗乾淨了之後再給她換上吧。」這女人一生淒涼,他就當做好事,給她一個體面的葬禮和陪葬吧。
「是。雄爺,還有別的吩咐嗎?」
「還有……」
還有?宋喻簡直要感動得痛哭流涕了,雄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善良了?
「先去備飯,爺要餓死了。」
少得可憐的愧疚感消失殆盡,飢餓所致的焦躁再一次充斥著他狂野的眉梢眼角。
「是。」宋喻頂著一滴冷汗,輕手輕腳地退下。
剛走到門口的時候,一聲清脆響亮的噴嚏聲驟然響起,跪在床邊的奴僕被嚇了一跳,朝聲源望去之後更是嚇得大叫了出來。
宋喻立刻又折了回來,而坐在對面正撫額運氣的顧勝則是忍無可忍地一拍桌子,「又怎麼了?」一驚一乍,難道今晚就一刻也沒有消停嗎!
「詐……詐屍了!」
「什麼?」餘怒未消,他並沒反應過來。
倒是宋喻先一步湊到榻邊觀察了一下,而後嚴肅地瞪了眼方才鬼叫的那個人,「雄爺面前也敢胡說,來人,堵了他的嘴拉下去。」吩咐完之後又走回到顧勝面前,眼中雖有驚色,不過言語間還是很冷靜,「雄爺,新夫人……好像醒了。」
顧勝虎目一睜,「醒?她不是死了嗎?」
「恐怕是奴才們誤會了。」
「這種事也能誤會,腦子都餵狗了?」說話間已然邁開大步往床邊走去。
床上的女人正在咳嗽,黛眉緊蹙、紅唇微啟,劇烈的咳嗽令她忍不住探出舌尖,有殘留的雨水從她的口鼻中嗆出來。
咳聲漸弱,身上的力氣也逐漸回籠。在床邊人的注目之下,顏玉爾的眉頭皺了幾皺之後,才緩緩地睜開眼,最先闖進視野的是一條雕琢精緻的腰帶。
眼前這靛藍色的革帶攏住寬鬆的暖袍,緊束著男人健實強壯的腰腹。視線再往上滑去,方正的下巴、單薄的嘴唇、挺拔的鼻樑,每一處都像是以山石雕刻而成,有稜有角、冰冷鋒利。唯獨那雙眼睛看起來還有些熱度,只是那溫度太過灼人,像是永遠都不會熄滅的火焰,尖銳刺眼,讓人不由得渾身發燙。
陣陣發冷的身子裡忽然像是淌過一陣暖流,混沌渙散的眼神在他的臉上逐漸凝聚,顏玉爾毫不避諱、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瞧。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因為顧勝也在看她。眼前女人的眼眸清澈見底、色若琉璃,鑲嵌在那張只能算是精緻姣好的小臉上竟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令人無法移開視線。本來對這位未婚妻並無期待的顧勝,此時心頭竟浮起了些許起死回生的喜悅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8-27 09:19 PM
第二章
已經換下衣服的顏玉爾仍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
月白緞裳,烏黑的長髮,胭脂色的絲絛輕挽著她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她一手搭在腹上,一手擱在床邊由著郎中把脈,而那雙琉璃色的澄澈眼眸則是始終黏在那個高壯的男人身上,眼波之中瀲動著純粹善意的好奇。
「好了沒有?」負手立在床畔的顧勝不耐煩地問。都把了半天的脈了,到底看出什麼來沒有?
「好、好了。」那年輕郎中慌慌張張地把手收了回來。
「怎麼樣?」
郎中起身退開三步,戒慎小心地說:「夫人只是受驚著涼……」
「直接告訴我有事沒事。」大掌一抬,厲聲打斷他的長篇大論。
「沒事!」
「那剛剛怎麼會沒氣了?」
在郎中開口前,顧勝又嚴厲要求,「不准掉書袋!」
「是、是。夫人應該無事,只是身子太弱,呼吸虛浮,所以……」
「是誤會?」
「是。」
「死不了?」
「死、死不了。」
顧勝情不自禁地鬆了口氣,幸好聘禮沒白花。
幸虧他沒多問,因為郎中也不知道為什麼床上的這位夫人狀似脈象紊亂虛浮,可卻又什麼病都診不出來,如今能保證的也只是她死不了罷了。
顧勝根本沒在意郎中閃爍的神色,大掌一揮便開始趕人,「宋喻,帶他去樓下開方子拿錢。」
「是。」
那郎中忙不疊地道謝,然後隨著宋喻下樓去了。
房中重新安靜了下來。顧勝順勢坐在床邊,片刻之後側過臉朝顏玉爾看去,果然她還在瞧著他。
「你在看什麼?」
這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看他,沒有膽怯、沒有諂媚,只有赤裸裸的好奇。這種眼神令習慣於被人畏懼的顧勝不太爽快,忽然升起了一股想要嚇唬嚇唬她的惡意,於是忍不住俯身湊上前,眸底凶光畢露,「再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
四目相對,他們的臉離得極近。
顏玉爾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那張驟然逼近的俊臉,感覺到男人堅實的胸膛半壓過來,熱燙的溫度源源不斷地湧入自己冰冷的身體,他好暖,水盈盈的眸子裡倏地劃過了一抹笑意。
接著顧勝便看到那艷紅誘人的唇微微彎出抹弧度來,接著有短促又俏皮的笑聲自她的唇間滾出。
她在笑,居然還笑出了聲!顧勝緊擰濃眉,霍地坐起身來,既受挫又不可思議,這女人有什麼問題?不怕他也就算了,怎麼還笑?自己有什麼好笑的。正欲發火,卻聽到身後傳來宋喻的聲音,怒火頓時化作尷尬,他立刻從榻上站起身來。
「雄爺。」
「郎中走了?」
「是。」
「飯呢?」他一定是餓花了眼了,才會看到那女人笑。
「飯已備好。」
顧勝點點頭,頭也不回地離開偏房,奴僕們也一股腦地隨著他往餐廳走去,轉眼間房間裡變得空蕩蕩的。
確認人都走光了之後,顏玉爾才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她沿著床邊坐好,一動也不動,唯有雙眸在滴溜溜地亂轉。
這就是陽界了嗎?她成功轉世成人了?不過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呢?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成年少女才擁有的纖纖玉手,思忖片刻之後又搖搖頭把手放下,不管怎樣,變成人了就好。紅唇抑制不住地上揚,顏玉爾就這樣瞧著周圍傻笑。
片刻後她才想到了一件事,目光轉了圈後最終落到銅鏡上。顏玉爾輕手輕腳地下床朝妝台走去,當她拿起銅鏡看到鏡中的陌生女子之後,不得驚得揚眉,眨著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好像不太對哦,在不久之前身為花妖的她終於修煉成功,獲得轉世投胎的機會,而不管是何生靈,轉世投胎的流程都是投入母體,變成胎兒,然後重新降生為人。
可是……顏玉爾忍不住往銅鏡湊得更近,可鏡中的這個少女很明顯已經有十七八歲了。怔了片刻之後,她忍不住笑起來,眼波流動,紅唇微抿,白嫩的頰邊擠出兩個小小的梨渦,說不出的俏皮,「我好像是走錯路了呢,呵呵呵……」無奈地撓頭,卻絲毫沒有做錯事的自覺。
在做花妖的時候,她迷糊、好吃懶做的性格就十分讓人頭疼,所以才會比別人多修煉了幾百年才獲得成人的機會。大家都以為多磨煉幾百年之後她能夠有所長進,可誰能想到在轉世投胎這麼重要的事情上她還是出了紕漏!
轉世變成了重生,本該成為嬰兒的她意外地變成了一個已經十七歲的少女。
面對這樣的變故,顏玉爾卻還不知道發愁,而是輕鬆悠閒地又走回到床榻上躺好,一雙靈動的眼不斷地溜來溜去。
妖精成人有轉世和重生兩條路,所以她對重生也是有所瞭解的。知道之前重生過的前輩都是透過身體原主人的殘留記憶來判斷所處的情境,顏玉爾有樣學樣,閉上眼睛凝神靜思。
片刻後她整個人倏地一顫,緊接著黛眉緊擰,痛苦地攥緊了雙手。
這具軀體殘留的記憶逐漸回到腦海,密集到令人窒息,數不清的畫面自眼前閃過,從小到大、從生到死,那些痛苦、那些冷眼、那些流言都令她感同身受。似乎知道即將與原主人一同沉睡,所以在消失前,一切的記憶如同煙花般相繼迸出,迅速而凌亂,最終定格在不久之前的那場大雨裡。
淒涼、窒息,閃電迅即劈下,轟!顏玉爾瞬間睜開了眼,琉璃般的瞳眸中蓄滿了淚水,霍然瞠目的瞬間,一滴淚水無意識地滑下,她氣喘吁吁,似乎還沒能從那些記憶中抽身。
平靜了好一會兒之後,顏玉爾才知道這具軀體的主人已經死了,重生為人的喜悅逐漸變淺,濃深的同情與哀傷轉而浮上眼底,「好可憐的女孩……」
她很想把身體還回去,可惜當自己在轎子裡第二次昏睡過去之後,她的元靈就已經開始適應這具軀體,此時此刻她再度醒來,就證明重生的過程已經無法逆轉。
顏玉爾輕輕歎氣,抹了抹眼淚重新打起精神來,仔細地整理了一下方才獲取的記憶訊息。
原來那個在睜開眼的瞬間第一個闖入視野的男人叫作顧勝,那是她這一世的丈夫。
顏玉爾轉世前做過功課,知道丈夫就是她今後關係最為親密的人,要負責幫她澆水施肥,哦,不不,是喝水吃飯,這對一直是野生的她無疑是件好事。雛鳥情結在植物界是存在的,因為第一眼看到,所以顏玉爾對顧勝有著本能的好感,一聽到他又是和自己關係最為親密的人,心裡頭就更開心了。
好吧,她決定了,既然事情無法改變,那她只好隨遇而安,替這個可憐的少女好好地活下去!
這是一間專門用來洗澡卻丁點水蒸氣都沒有的水室。顧勝愜意地泡在玉石打造的寬池中,輕搭在池邊的雙臂使他的肩背顯得更為寬闊。
冷水圍著他流淌,緩緩注入肌肉的清爽涼意拂去了那總是縈繞在心頭的炙熱躁意。他緩緩地吁出了一口氣,幾乎時時刻刻都擰在一起的濃眉終於略微舒展。
「雄爺,您打算如何安置新夫人?」
顧勝眉心溝壑再起,緊閉的眼前忽然閃過那個女人的臉,明媚的眼、誘人的唇,那笑容、那笑聲,竟是說不出的媚惑、道不明的妖冶。這是一個病秧子該有的狀態嗎?顧勝覺得自己剛冷卻幾分的肌肉似乎又滾燙了起來,心裡頭升騰出一種比怒火更灼人的情緒。
瞧見顧勝緊皺的眉睫,宋喻已經知道了答案,「奴才這就著人另收拾一間房出來給新夫人。」
「就把偏間收拾出來吧。」偏間就是顏玉爾現在所在的那間,與顧勝的臥房毗鄰。
宋喻猜得不錯,從一開始顧勝就沒打算碰這個病懨懨的女人,經過今天的事之後就更篤定了,他可不想讓這個好不容易起死回生的女人再死在自己的床上,為了已經送出去的聘禮,他也不能讓顏玉爾出事。不過對於她反常行為的懷疑,顧勝並不想讓她離自己的視線太遠。
交代完畢之後,他自水中嘩啦轉身,接著雙臂一撐,俐落地出水。候在一旁的奴僕立即捧著碩大方巾湊上前小心翼翼地幫他擦乾。顧勝理所當然地享受著僕人們的伺候,一雙濃眉始終皺得很緊。默然片刻之後,他忽然抬手,示意周圍的僕人停下來。
「宋喻。」
「奴才在。」
「你確定接回來的是顏玉爾?」
宋喻被問得一愣,「應該是沒錯的。雄爺,您覺得哪裡不對嗎?」
「再去顏家調查一下。」
「是。」
「若有什麼不對,立刻把聘禮要回來。」
宋喻回,「是。」說到底還是惦記著聘禮啊,不過言外之意就是現在聘禮不用去要了。
宋喻蹲到池邊,撈起水中的汗巾幫顧勝擦背。猶豫了半晌過後,還是將盤旋在心中的那件事說了出來,「雄爺,您迎娶顏小姐的事,老夫人已經知道了。」至於對方是怎麼大發雷霆、破口大罵的,宋喻識相地選擇了隱瞞。
顧勝闔著眼睛,懶懶地應聲:「嗯。」
就知道他家雄爺不會怕,「老夫人很生氣。」
「嗯,說什麼了?」
「老夫人說,她可以不計較顏家小姐命中帶煞,卻不能任她耽誤顧家延續香火。」
顧家的香火?顧勝冷冷一勾唇,「顧家還缺可以延續香火的兒子嗎,讓她派人去別處找找,沒準還能找到幾顆顧嚴的遺珠。」顧嚴正是他已故父親的名諱。看也不看不敢接話的宋喻,他兀自又說:「調查完顏玉爾就回來,聘禮就不用要了。」
「雄爺?」
「不管她是誰,我都要定了。」
老太太的話倒是提醒了他,雖然身子羸弱的顏玉爾不一定不能生育,不過不能生最好,他正不想給顧家延續香火呢。
「老夫人說若您不把顏小姐休了,她就親自……」
「親自過來?」
「是。」
「這麼大年紀了,真是不嫌折騰,隨她吧,反正也快到七月了……」就算沒有顏玉爾的事,七月三十的那一天老太太基本也不會缺席,顧勝目光一閃,沒有把話說完。他重重一歎,「你留意著點,若是老太太真要過來,記得派人去接。」雖然對顧家人心有成見,不過那也僅限於對已故的爹而已,對於顧老夫人,他即便總是喜歡和她對著幹,但心裡還是孝順的。
宋喻稱是。
這時,室外忽然傳來說話聲,「夫人,雄爺正在沐浴。」
「沒有雄爺的示下,誰也不能進去的,夫人、夫人……」
宋喻大驚,還沒來得及出去看看發生什麼事,就見一個女人已經闖了進來。
來者穿著月白緞裳,及腰的烏髮用素色的絹帶輕挽,綁在腰間的胭脂色流蘇隨著她闖入的動作,在空出晃出美妙的波紋,是顏玉爾。
她淺色的瞳眸四下一轉,而後準確地落在男人的身上。哈,找到了!
眼前的男人體魄健實、身材粗壯,掙脫了衣料的禁錮,那蘊藏在每一塊肌肉中,原始又狂野的氣勢沛然釋開,強悍到猖狂而懾人。
顏玉爾的目光又被黏住,並且牽引著她小步往前湊去。腰際綴飾著的白玉鈴鐺發出清脆聲響,彷彿有魔力一般的聲音,瞬間令呆愣的人回神。
這時,顏玉爾已經跑到眼前,顧勝錯愕地瞠大了虎目,試圖劈手奪過下人手中的汗巾來蔽,可那女人輕軟好聽的聲音卻使他抬起的鐵臂在半空中倏地定格,她的聲音清清凌凌、宛若鶯鳴,彷彿玉石撞擊著白瓷,好聽卻不合時宜。
「你好。」她輕抬素臉,毫不避諱地仰視,「我是顏玉爾。」
自我介紹?在水室、在渾身赤裸的他的面前,這個女人居然在自我介紹!顧勝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著她,一時間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在他訝異的目光中,這個只到他胸口的小女人又上前了一步,盈盈的目光裡裝滿了善意與友好,或許是以為他沒有聽到,所以她很好心地又說了一遍,並且微微放大音量,「你好,我是顏玉爾。」
他當然知道!面對這個近逼的嬌小女人,人高馬大的顧勝居然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赤裸的大腳猛地往後一滑,濕腳掌蹭過玉石版的輕微聲響喚回了他的理智。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後,滅頂的怒火瞬間將那絲訝異席捲,「你進來幹什麼?」他剛才居然被她嚇得退了一步!這滿屋子的眼睛一定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該死,那一步簡直是對他男性自尊莫大的侮辱!
顏玉爾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我是來認識你的。」對於這個未來的飼主,她真是充滿了好奇與好感,所以當摸清了現在的狀況之後,迫不及待地就跑過來找他了。如果下半輩子都要在一起的話,那一定要搞好關係才行呢。
濃眉打結,「認識我?」
「嗯。」顏玉爾重重地點頭,「我想要和你打個招呼。」言畢,細細的眉不由得彎起來。
不過,人類之間是怎麼打招呼的呢?它們花兒之間是以根脈糾纏作為示好的,人類是不是也差不多?唔,根脈、根脈……按照對根脈的理解,顏玉爾的眼神直接就往顧勝的下面溜去,在望見某一樣東西的時候,不由得眼睛一亮,呀,找到了!
為了表示自己示好的決心,她伸著小手就朝顧勝的胯下抓去。
躲在一旁的宋喻驚得瞬間快把拳頭給塞進嘴巴裡。哇,好勁爆,新夫人這麼開放啊!
狠狠的抽氣聲從頭頂上響起,緊接著便有一雙大手凌空劈下,啪的一聲攥住了她的皓腕。
火辣辣的疼痛自腕間蔓延開來,顏玉爾吃痛地沉吟,抬眼間便撞上顧勝炙熱的眼,他的眼神冷冽如淬了火的兵刃,憤怒得令他週身的空氣都燒得滾了起來。
「顏玉爾!」
「我、我在這。」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看到他的裸體不曉得臉紅也就算了,居然還想要摸?難道他娶了一個蕩婦回家嗎!
「我沒有搞鬼,我……」
「你的羞恥心都讓狗吃了嗎?啊?」言畢狠狠地將她的手甩開。
堪比熊嘯的咆哮令在場的奴僕忍不住摀住耳朵,因為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所以他們真是好久都沒聽到雄爺爆粗口了呢。
怒吼撲面而來,顏玉爾被嚇得閉上眼、縮住肩,鬢間的髮絲被吹亂,白玉鈴鐺發出輕微聲響。他的聲音好大,大得彷彿能在水室裡震出回聲。
片刻之後,她才睜開了眼。腕上的疼痛令黑眸上浮出了一絲水氣,那副無辜又委屈的表情,可憐得好像被雨打濕的嬌艷花朵,彎彎的眉、汪汪的眼,可以融化任何鐵石心腸。
顧勝終於看到了她被嚇到的表情,可是,該死的,他卻一點都不爽快,她的眼睛真是太乾淨了,讓人根本沒辦法將她和淫蕩兩個字聯想到一起。
令人窒息的寂靜令罪惡感不由自主地滋生,顧勝開始覺得自己或許把話說得太重了,畢竟罵一個女孩沒羞恥心確實挺過分的,或許她剛剛的行為只是誤……
「我沒有啊。」
女人輕軟的言語令顧勝一愣,「什麼?」
「我沒有把任何東西餵狗。」顏玉爾認真地回答,她連隻狗都沒看到,又怎麼會餵它東西呢,更何況她自己也很餓。
罪惡感瞬間消失,顧勝氣得倒抽了一口氣,「你是在耍我嗎?」
耍?那又是什麼東西?老天,陽界的新鮮詞可真多。不過為什麼他會這樣生氣呢?是在懷疑自己嗎?顏玉爾盯著他,認真地解釋道:「真的,如果有東西可以吃,我是絕對不會拿去餵狗的,因為我自己也很餓呢。」說到這裡,她才想起此行的另外一個目的。
驚愕混雜著憤怒簡直要撐爆了顧勝的肌肉。挑釁,這個女人一定是在挑釁!他的眼底怒火四濺,「你……」
「對了,你有吃的嗎?」既然說這個男人是負責養她的,那麼自己餓了,自然也要找他來要吃的囉。
顧勝閉上眼,喉間滾出一聲悶雷般的無奈低吼:「宋喻!」
「雄、雄爺……」
「轟出去!」
這道命令宋喻執行了無數次,這次卻是最膽顫心驚的。
顧勝快步從顏玉爾面前走開,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會把拳頭招呼到那張純摯坦蕩到過分的小臉上。
他一面扯過下人手裡的寬大汗巾裹住下身,一面大步地朝水室外走去,可顏玉爾的聲音還是陰魂不散地追了過來。
「顧勝。」
她還敢直呼他的名諱!
「我很餓,你不管我嗎?」
老子憑什麼管你!
眼見著顧勝越走越遠,顏玉爾心急地想要去追,結果卻被幾個男人給攔下來。
「你們不要攔著我,我要去找顧勝。」她下意識地後退,小臉上難得浮現出警惕的表情。
「夫人,您還是回房吧。」
後退再後退,赤裸的玉足一步步地朝水池挪去,越來越近,「你們別過來……」
腳跟已經臨近池邊,她毫無發覺,目光努力越過眾人尋找那抹高大的身影,「不要過來……顧勝,你不要丟我在……」顏玉爾的聲音戛然而止,顏玉爾小腳哧溜一滑,緊接著整個人便朝池中跌去。
「夫人小心!」
撲通一聲響,冷水瞬間沒頂,大量地灌入口鼻。水池不算深,但對於身材嬌小的顏玉爾來講卻也不淺,加之受驚過度,胡亂掙扎,所以身子反而朝池底沉去。
透過漫了滿池的烏髮,一直在嗆水的她忽然瞧見一雙大手猛地衝破水面,胡亂地掃了幾下之後筆直地朝她探來,接下來……
嘩啦!顏玉爾被揪著衣領撈出水池。
「咳、咳……阿嚏。」她被嗆得眼淚、鼻涕一大把。
等好不容睜開眼,卻瞧見顧勝正怒氣沖沖地瞪著她,「尋死也要找對地方!」
「我、我沒有……阿、阿嚏。」
她就像是只落了水的小雞,狼狽又單薄,可憐兮兮地抱著自己的手臂,咳個不停又噴嚏連連。雖然剛掉進去就被撈了出來,可顏玉爾還是嗆了好幾口水,加之池水冰冷,勾出了她體內淋雨之後積存的寒意,一股腦地湧出,使得她不斷顫抖,牙齒更是咯咯地打架。
顧勝低咒了一聲,直接抽開裹在下身的汗巾將她整個包住。
伴隨著汗巾一同裹上來的是男人溫暖堅實的臂膀,滾燙的熱源令顏玉爾不由得低歎,更深地往他懷裡鑽去。
對於顧勝而言,懷中的女人實在太小只了,包在乳白色的汗巾裡時就像一隻小花貓,肉團團地窩在他懷裡,哆嗦得他煩躁不已,「別抖了!」
「我、我忍不住嘛,話說你為什麼要用冷水洗澡……阿嚏。」
見顧勝要抱著顏玉爾離開,宋喻連忙先一步衝出水室,囑咐室外的婢女迅速迴避,免得自家主子春光乍現,閃瞎了那些女人的眼。
剛剛清場完畢,不著片縷的顧勝已經大剌剌地走出了水室,鐵黑的臉色和懷中的那白花花的一團形成了鮮明對比。
大步走回臥房,剛一踏進門檻就道:「都別跟進來。」說完砰的一聲踹上門。
顧勝抱著顏玉爾走到床邊,接著毫不留情地一丟,咚!
「哎呀!」屁股先著地的顏玉爾忍不住哀號。
下一刻,她的身子忽然被推倒,緊接著一個壯猛的身軀便迅捷地壓了上來。那滾燙的體溫,即便是相隔著幾層布料,卻還是足以讓她暖得想要歎息,唔,這個男人真的好暖啊,好想去靠一靠。她扭來扭去,試圖更緊密地貼上那溫暖的熱源,好驅趕自己的寒冷。
顧勝俊臉緊繃地睨視著這個不斷往自己懷裡扭的女人,炙熱的光芒自眼底燃起,不過很快又被冰冷的理智勉強壓下。滿心的焦躁令他動作粗暴地將顏玉爾的雙手猛地拉高固定,阻止了她那些折磨人的小動作。
刻意地與她拉開一段距離之後,顧勝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的小臉,濃眉緊擰,「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
「說實話!」太奇怪,她的所有行為都太奇怪了,顧勝覺得她一定是有什麼陰謀。
「我……好吧,我承認……」
果然!顧勝目光灼灼地等待著她的下文。
「我剛剛去水室找你,不單單是想要打招呼,而是因為我好餓……」
他問的不是這個吧!顧勝無語。
「我想要你給我一些吃的。」聲音變成了囁嚅。
顧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咬牙切齒地問:「你現在是在耍我嗎?」
「沒有。」顏玉爾連忙保證,「我現在說的都是實話!」
顧勝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
商人特有的敏銳直覺告訴他,顏玉爾沒有說謊。從她闖進水室之後,說每一句話的時候都沒有說謊的痕跡,所以顧勝才更覺得奇怪,因為她句句是實話,卻句句滑稽、沒頭沒尾、毫無邏輯,再聯想到她初醒時那抹奇怪的笑,一個念頭忽然自腦中閃過。
她……是不是腦袋有問題?難道說傳說中體弱多病的顏小姐其實是個癡子?
顧勝不由得鬆開了她的手腕。如果是這樣,那她醒來之後種種的古怪行為就都可以解釋了。正思考著,頓時覺得有團軟軟地東西往自己懷中拱來,濕冷卻柔軟的身子不斷地在他懷裡磨蹭,令自己體內那剛被壓下的熱潮又重新燃起來。
癡子也會這樣誘惑人嗎?顧勝再一次將她從懷裡拉出去,不死心地再問:「是不是有人設計讓你爬上我的床?」
「沒有啊,不是你把我抱上來的嗎。」
好吧,果然是個傻瓜。在床上佔有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癡子算不算趁人之危?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很奇怪,於是顧勝果斷地選擇了放棄。
不過再這樣被她磨來磨去,他可不保證自己能一直保持冷靜,所以當即將顏玉爾一個人丟在床上就離開了。他覺得還是要好好調查一下才行。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8-27 09:21 PM
第三章
雄爺府了!
遠遠的,身著一襲玄衣魁梧男人大走而來,一踩碎了滿地月光。
所行之處皆直奴僕分站在兩側垂首恭候,除了他的穩健有力的腳走聲以外,落院樓宇間一片靜謐。
管事宋逾跟在距離顧勝兩步外走,和緊隨其後的幾名隨從一樣連大氣都不敢出,因為他很清楚,今天雄爺的心情不大好,準確地說,整個黃歷七月他的心情都不會好,哎,阿彌陀佛,希望今夜先平安度過吧。
行至樓前,已有奴僕上前推開大門。
顧勝臉色陰沉地踏進精緻樓宇,默不作聲地往樓上走去。可才走上幾級台階,就聽到盤旋而上的樓梯盡頭傳來女子嬌脆的輕斥。
「我不要走,顧勝不是馬上就回來了嗎,我在這裡等他……哎呀,我不走!不要啦我的腳啦……」
顧勝腳步未停,繼續往上走。
跟在他身後的宋喻在心裡無聲地捂臉垂淚,完了,今夜注定不得安生。
幾天來大家也逐漸發現了這位新夫人的不正常。就算是新婚夫妻如膠似漆,可她黏顧勝也黏得過分了些,就像是破殼的小雞追著老母雞一樣,只要顧勝一出現,顏玉爾必定要追在他的屁股後頭,嘰嘰喳喳地問東問西,搞得最近顧勝咆哮的次數直線上升。
真的是因為感情太好嗎?看起來也不太像啊,因為據他所知,這兩人至今還沒同房呢,而且雄爺一見到這位新婚妻子就虎著臉大呼小叫,
到底是哪一點吸引著新夫人非黏著他不可呢?長得英俊?嗯,雄爺確實是很英俊沒錯啦,不過發起脾氣來的時候誰還會顧及他長得好不好……
胡思亂想間,一行人已經拐過樓梯轉角。
令人咋舌的一幕呈現在眼前,走在最前的顧勝忽然停下來。
只見顏玉爾上半身抱在樓梯欄杆上,雙腳被下人拉開,整個人都斜在空中。
黑眸一抬,目光落在那抹嫩黃色的倩影上。
她的雙臂死死地摟著欄杆,白嫩尖小的臉因為憋氣發力而變得圓鼓鼓的,像一顆圓潤的包子。
顧勝默不作聲地停了下來,身後的宋喻立刻適時地開口訓斥道:「大膽!怎麼能這樣,呃……拽著夫人,還不快放開!」
察覺到主子出現,一眾奴僕當即嚇得放了手,跪倒在地。
牽制的力道驟然消失,下半身重重落地,差點崴了腳踝,不過顏玉爾卻根本顧不上,忙不迭地惻目往樓下望去,「你回來了。」
言畢隨即咚咚咚地跑下樓,接著奮力一躍,砰的一聲撞進那堅硬溫曖的懷抱,軟軟的小臉留戀地在他衣襟前蹭了幾下。
好曖和……真是沒有哪個地方比顧勝的懷抱更曖和了。
被她全力地一撲,顧勝卻仍是不動如山。
懷中的女人就像條八爪魚似的手腳並用地攀著他,使得那柔軟的豐腴與硬實的肌肉緊緊貼和。
眸色驟深,顧勝立刻毫不留情地把她從懷裡扯出來,揪著衣領提起來,扭來扭去的她就像一條掛在半空中的臘肉。
「我不是讓你們把她鎖在房間裡?」顧勝望著顏玉爾,話卻是對下人說的。
「是、是,可是夫人她……」
「全部扣一個月的工錢。」
言畢將手裡的「臘肉」丟到一邊,繼續上樓。
腳剛落地的顏玉爾忙不迭地跟上去,「不怪他們,是我騙他們開門的。」
顧勝理也不理地走進雲廳,奴僕湊上幫他卸載綴飾,顏玉爾則是橫著走在他身旁,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俊朗的惻臉,小嘴忙個不停,「工錢是什麼?我有嗎?你扣我的好了。還有,你為什麼要把我關在房裡呢?」
歪頭等了片刻,沒得到響應後又兀自開口,「我知道了,你還在生氣,對不對?」
顧勝直接揮開幫他除飾的僕人。
大手利落地直接扯下腰際的玉珮與香囊,加快了往臥室走的步伐。
「因為我咋天打翻的那個瓶子?還是前天踢碎的盆?啊,一定是大前天……」
砰!臥房的門大力地在她面前摔上。
聒噪聲戛然而止,世界終於清靜了點。額角上已經爆出青筋的顧勝默不作聲地開始親自解衣扣,只是那堪稱自虐的暴力動作洩漏了他此刻已經煩躁到了極限。
可才剛清靜會,身後的房門被迅速推開,輕輕巧巧的女聲繼續著方纔的話題,「一定是大前天的那塊木頭對不對?」
顧勝青筋猛地一跳!當初設計房間的時候為什麼不在臥房裡裝上一把鎖呢。
顏玉爾卻渾然不覺,繼續湊上前,「對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的,以後我……」
「夠了!」顧勝忍無可忍地霍地轉身,猛然揮手指向門口,「閉嘴,滾……」滾出去三個字還沒說完,就被一聲悶響打斷,剛剛還在念叨著的顏玉爾被顧勝一胳膊掃倒在地。
察覺到有東西撞到手臂上的顧勝立刻低下頭,錯愕地發現被自己誤傷的顏玉爾正傻呆呆地坐在地上,驚得連驚呼都忘記了,鼻子下還掛著兩管鼻血,顧勝也有些傻了。
顏玉爾這時才反應過來,長長地哀吟了一聲:「痛……」
她的呻吟彷彿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向顧勝的頭。
他、他居然打了女人!
回神之後立刻蹲下來,比顏玉爾臉還要大的手掌無措地亂揮,似乎不知該如何下手,「你、你還好吧?」老天,她的鼻樑是不是被自己揍斷了?
「嗚嗚鳴,我好痛……」
「宋喻!」
半個時辰之後。
「怎麼樣?」
年輕郎中擦了擦頭上的汗,「回雄爺,夫人並無大礙。」老天爺啊,這位爺下手可真狠,對這麼漂亮的娘子都能下黑手。
「沒骨折嗎?」
「沒有,喝上幾副活血化瘀的藥就……」
「死不了?」顧勝還是最關心這個問題。
「死不了。」
顧勝沉了口氣,揮揮手,「嗯,去樓下開藥方吧。」臉色不快地轉過身,就瞧見鼻孔裡插著紙管的顏玉爾正乖乖地坐在床上,右手還抓著冰袋敷在鼻樑上。
她微仰著小腦袋,鵝黃色色的前襟上染了點點血跡,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負罪感拚命拉扯著顧勝冷硬的心。
該死的,他有什麼好愧疚的,明明是這個女人不長眼,看到手臂也不知道躲一下。
顧勝看她幾眼,煩躁地轉過身去。
這樣也好,被揍一下應該就知道怕了,省得她總是沒完沒了地黏著自己不放。
明明府上和顏悅色的下人這麼多,可顏玉爾卻偏偏喜歡跟著脾氣不好的他,而且眼神還充滿了信任與依賴,好像把自己當作了最親近的人……
他討厭這種感覺,被那種溫曖的眼神望著會讓他想起很多事情。
他神色一黯,忙對著一個下人做了個手勢。
對方立刻會意,默默地走到床前,「夫人,奴才送您回房。」
「不要。」脆生生地拒絕,目光滑向不遠處那聞言轉身過來的男人,再度強調,「我不走。」
還不走?顧勝咬牙,厲聲嚇唬,「再不走,你斷的可就不止是鼻樑了!」
「我的鼻樑不是沒斷嗎。」捂著冰袋跳下床,輕巧地朝他走來,「而且你也不是故意的。」
顧勝下意識地退一步,「我就是故意的。」
「安。」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就擊潰了顧勝的虛張聲勢。
鐵拳一攥,「你走不走?」
「待一會嘛。」顏玉爾取下冰袋仰頭瞧著他,「我想和你聊聊天,好不好?」
她精緻鼻樑上的青紫瘀血令顧勝的心底閃過一絲不忍。
又是這種眼神,純粹、善意,充斥著滿滿的善意與示好,溫曖得讓他受不了。
他的目光滑過顏玉爾的眼、鼻,最終落到那水潤嫣紅的唇瓣上。
炙熱的火苗在眼底起起伏伏,這種一見到她就會浮現的奇妙感覺令顧勝覺得很不安。
她到底是誰?時而呆呆笨笨、時而通透機靈,初見那日顧勝以為她是個癡兒,所以沒有碰她,現在他又覺得顏玉爾不是傻,而是像是剛來到人世間似的天真無畏。
可不管她是哪一種情況,顧勝都確定她不是病秧子。
其實他也並不在乎顏玉爾到底是誰,反正他花了錢,只要娶回來個活的就行。
不管她是否是別有用心,顧勝都不在乎,因為他足夠自信也足夠自負,不相信有誰可以從自己這裡佔去一點便宜。
真正讓他不想接近顏玉爾的理由,就是她所帶給自己的溫曖感覺,這讓他覺得不安,所以時至今日他都忍著不去碰顏玉爾。
她很天真、很誘人,但卻很危險。
「沒什麼可聊的。」顧勝目光一閃,從她身邊走開。
「有啊,我今天有很多話想要和你說呢。」顏玉爾顛顛地跟上去。
「你每天都有很多話。」
顏玉爾咯咯地笑起來,那是因為陽界有很多新鮮的東西啊,她來到這裡才幾天,對一切事物都充滿了好奇,整天都興奮得不得了。
不過她可不能把這個理由告訴顧目生,於是只好岔開話題,「我今天發現了一樣特別、特別、特別好吃的東西。」
顧勝招了招手,守在廳裡的下人便走進來幫他寬衣。
方纔被打斷的流程繼續進行,他沒再搭理顏玉爾,卻也沒再轟她走,就由著她在旁邊叨叨,「不是特別好吃哦,是特別、特別、特別好吃!真是吃起來就停不下來呢。他們告訴我那叫……唔,瓜……瓜……瓜……」
呱呱呱!呱什麼呱,她是青蛙嗎?正在淨臉的顧勝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神色無奈,卻又摻雜了一絲絲的莞爾。
「夫人,子、子。」不知是誰在壯著膽子悄悄提醒。
「子瓜!」
子瓜你個頭!顧勝受不了了,「那是瓜子。」
「啊,對對對。」腦袋點得像是小雞啄米,「瓜子!瓜子真是好好吃啊。」
「那種東西有什麼好。」顧勝冷哼著嘲笑她沒見過世面,然後扔掉汗巾踱到桌前喝冷茶。
「真的很香啊。」顏玉爾也跟過去,「還很解悶呢,可以吃一下午。」
將冷茶一飲而盡,顧勝放下茶杯抬起眼,「聊完了嗎?聊完就回房。」
「唔。」嘴一抿、眸一瞠,立即擺出小狗似的表情來,「你就這麼煩我嗎?」
顧勝無言以對。
顏玉爾巴巴地彎腰湊近,「嗯?」
看著那張小臉,顧勝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方纔那奇怪的感覺又浮上心頭,炙熱的火光再度自眼底躍起,本能的慾望驅使著他漸漸地低下頭去。
她的唇離得這樣近,櫻桃般紅潤,彷彿在誘惑他去採擷。
兩人的距離越發靠近,彷彿都能感到對方噴在臉上的鼻息,這時,顏玉爾還帶著血跡的鼻尖忽然皺了皺,「好香。」
顧勝還怔怔的,「什麼?」
「什麼東西這麼香?」迅速地眨眨眼,接著便尋著味道溜走。
近在咫尺的熱度驟然消失,顧勝還有些失神,吞嚥了幾下口水之後才臉色尷尬地坐直了身子。
他擰眉朝門口望去,只見一個下人端著個托盤站在門口,似乎不知道該不該進來。
顏玉爾已經顛顛地湊了過去,聳著鼻尖對著托盤裡的東西嗅來嗅去。
「就是這個!」顏玉爾眼睛一亮,接著朝顧勝看過來,「這個好香。」
顧勝抬眼,「什麼?」
捧著托盤的下人立刻道:「回雄爺,是大師傅新送來的玉厄和素肉。」
玉厄酒與素肉是顧勝所經營的長生殿中的招牌酒肉,獨家秘製、口味獨特,且製作繁瑣不易得,經常是耗費大章的人力與時間之後才只能得到那麼一小點,所以也因此價格昂貴、數量不多,成了城裡富人爭相搶買的珍品。
不過這還不是最令人訝異的地方,最讓人意外的是,玉厄與素肉都是顧勝親自參與製作的。
誰也不會相信性格乖戾、毫無耐性的他竟是燒得一手好菜,那雙擅於舞刀弄槍的大手玩起菜刀來亦是行雲流水、刀刀精準,明明是同樣的刀、同樣的肉,可經他手做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只可惜,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嘗過他做的菜了,所以這件事漸漸被虛化成了傳說。
言歸正傳,這幾日又到了新一批玉厄開窖、素肉收籃的日子,所以大師傅特意送了樣品來讓顧勝品嚐。
「哦,放到書桌上去。」
「是。」下人將托盤放上去,接著又安靜地退下。
顏玉爾追著托盤跑到書桌邊。
顧勝大步走到書桌後坐下,這時宋喻也折回來了。
他的手裡攛著一本帳簿匆匆地來到臥房裡,正打算開口就瞧見了擺在桌上的那盤素肉和那壺酒,當即變了臉色,「誰把素肉端上來的?」
該死的,在未來的一個月內雄爺可都是食素的,完了完了!
宋喻忙看向顧勝,小心道:「雄爺,這是新換的大師傅,不知道規矩,您……」
「嗯。」隨手把肉推到一邊,「撤了吧。」
啥?這就完了?宋喻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把肉給端了起來。
「唔……」顏玉爾扒著桌角,眼睛一直追著那盤肉,見它要被拿走,下意識地沉吟了一聲。
顧勝瞥她一眼,「想吃?」
顏玉爾的眼睛嗖地亮起,「嗯嗯。」
「好。」在對方歡呼之前,立刻又說:「但是不准說話,吃完就滾。」
顏玉爾有些猶豫。
可她還想再和顧勝待一會兒呢。
「成交嗎?」
「唔?」
「好,宋喻,端……」
「成交!」
顧勝給宋喻使了個眼色,「端到那邊去。」
素肉被端到離書桌很遠的圓桌上去,顏玉爾立刻追過去。
耳根子終於清靜下來,顧勝揉了揉眉心,轉而拿起桌上的帳簿開始翻看,滿頭霧水的宋喻走回來,一面悄悄地打量著主子的表情,一面給他倒上一杯玉厄酒。
哎,今天的雄爺怎麼這麼奇怪呢?
心情好像不如想像中的那樣糟糕……不應該啊,每年臨近那個日子的時候,他的心情都會特別差。
顧勝看著帳簿,伸手拿起酒杯淺酌了一口,而後便凝眉放下,「時間不夠。」
「啊?」光顧著走神的宋喻沒反應過來。
「過些日子再開窖。」
為了方便監督品嚐,顧勝特意在家裡建造了釀酒用的地窖和曬肉用的肉坊,因為兩樣東西一個需要釀製、一個需要醃製,不但費工夫還難以拿捏時間分寸,所以每次大師傅嘗過之後還要取些小樣品送來給顧勝,讓他決定是否該開窖或者該收肉。
此時顧勝發了話,就證明玉厄酒還要再釀幾日。
「是。」
「是不是快到這個月十五了?」
「再有七日便是十五。」
「記得把那天空出來,我要去整理擬香閣。」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顧勝都會去擬香閣整理食譜。
「奴才明白。」
接下來主僕二人便看起帳簿說起生意上的事情來。
顧勝和宋喻說到一半,卻見顏玉爾忽然撲了過來,「水、水!」
兩人不約而同地諒異抬眼,只見悠得滿臉通紅的她掏著胸口衝過來,捧起桌上的酒壺就往嘴裡灌。
將那銀壺中的酒水全部灌入腹中之後,卡在喉嚨裡的那口乾肉片才終於下了肚,顏玉爾長呼出一口氣,噹的一聲把壺放回去。
「嗝。」灌得太猛,忍不住打了個酒嗝。
宋喻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顧勝一臉驚愕,「你……都喝光了?」
顏玉爾擦了擦嘴,使得唇兒更艷,「好好喝。」
顧勝無語。
宋喻有些擔心,「夫人,您沒事吧?那酒……」那酒的勁可是很太的呢。
顏玉爾看向宋喻,友善地笑笑,「沒事啊,我很好。」
她拿起酒壺晃了晃,「還有嗎?」
宋喻不知該如何回答,「呃……」
「沒有了!」
拍案聲驚得兩人同時看向顧勝。
「你知道那酒值多少錢嗎?居然當成水來喝!」
「我、我噎到了嘛。」
「噎到就去喝水。」
「可房間裡沒有水啊。」
顧勝氣得站了起來,「還敢頂嘴!」
錢倒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她喝酒的姿態。
她知不知道就這一小壺,師傅們要費多大的力氣才能釀出來?
可這女人居然、居然把它當成水似的一口氣喝光,多少人想暍都喝不到的東西,她居然這樣浪費!
顧勝心疼得臉色發青,抬目再朝圓桌看去,只見那一迭素肉已經只剩下渣了。
顧勝忍不住摀住額頭,發出怒極的呻吟。
素肉,用各種珍貴藥材醃製,經過多重工序、耗費大章時間醃製出來的素肉居然被她這麼快就吃得只剩下渣了!
這麼好的酒、這麼好的肉,她為什麼會吃得好像豬八戒咽人參果?
這個女人都不蒙得好好品嚐一下的嗎!老天、老天……顧勝直接單手摀住眼,氣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喂,你生氣了?不要這麼小氣嘛。」
「出去!」
「喂……」
「宋喻,快把她給我拉出去。」
「我真的是噎到了啊。」
「宋喻!」
見顧勝那轟人沒得商量的語氣,她也有些生氣了,顏玉爾哼了一聲,揮開宋喻扶過來的手,「夫,我也生氣了!」
「你生什麼氣?」
「你偷藏那麼多好東西,卻不給我吃,小氣!」
在食物這方面顏玉爾是絕對不會退讓的,他不是她的飼主嗎,怎麼可以偷藏食物?而自己才吃了那麼一點點就發脾氣,真是過分!枉她還那麼信任他、那麼喜歡他呢,沒想到顧勝那麼小氣又狡詐。
她氣呼呼地拂開宋喻的手,「我自己走!」
宋喻退到一邊,看看顏玉爾,又看看顧勝。
顧勝坐回到椅子裡,臉色鐵青,「你也走!」
「是、是。」
人都走光了之後,顧勝忽然拿起帳簿,接著又狠狠地往桌上一扔。
豬一樣的女人,一點品味都沒有,就知道吃!
這幾日來天天黏在他屁股後面,不論他如何大吼大叫都不走,現在因為少給她吃點東西就生氣了?
原來她黏著自己就是為了吃啊。
顧勝越想越氣,可始作俑者被他轟走,所以找不到發洩的對象,不過仔細想想,與其留下她繼續搞破壞還不如轟走。
緩了好一會兒之後,顧勝才勉強壓下了怒火,重新拾起帳簿繼續看。
片刻之後,房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了一條縫。
顧勝擰眉看去,卻沒有看到有人進來,他狐疑地瞇起眼,凝目等了一會兒之後忽然聽到書案下傳來咚的一聲輕響,還有一聲小到幾乎聽不見的,「哎呀。」
又過了一會,一隻嫩軟軟的小手悄無聲息地摸上了桌案,五根纖細白嫩的手指就像五條小蟲子,一曲,一伸,一曲,一伸,緩緩地在桌上蠕動。
顧勝默不作聲地瞧著,看那雙手一點點地朝那僅剩的一小杯玉厄酒挪過來。
這個女人……他將帳簿捲成筒,倏地朝那小手砸過去,啪!
「哎呀!」顏玉爾忽然從桌子下面跳起來,她攥著自己的小手控訴地看過來,鼻孔插著的紙卷噗地一下被噴出來。
「出去。」
顏玉爾瞪了他一會兒,然後忽然擺出副可憐兮兮地表情來,巴巴地伸出一根手指,「再喝一小口?」
顧勝無聲地拿著紙筒指著門口。
「小氣!」憤憤地跺腳,氣呼呼地扭頭跑了。
房門被重重地闔上。
顧勝將帳簿往桌上一扔,這個丫頭,鼻樑都腫成那樣了還不忘折回來偷酒喝。
顧勝面無表情地坐了一會兒,當想起自己捲著紙筒砸向她的小嫩手時,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他無奈地扶額,忽然覺得顏玉爾這個女人真是很有本事,能讓人哭笑不得。
笑了一會兒之後,顧勝又閉上了嘴。
真是的,笑這麼開心幹什麼,難道被她傳染的,自己也智力低下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8-27 09:22 PM
第四章
「雄爺,不好了!」宋喻氣喘吁吁地闖進顧勝的臥房,連規矩都顧不得了。
才剛起床,正由下人們伺候著漱口的顧勝不耐煩地擰眉看向他,因為嘴裡還含著水,所以他只用一個冰冷的眼神告訴宋喻最好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不然自己絕不會饒了他這麼冒冒失失地闖進來打擾他。
幸虧宋喻不負所望,「雄爺,玉厄酒被、被提前開窖了!」
顧勝霍地站了起來,咕咚一下把嘴裡的漱口水給嚥了。
「什麼!誰開的?」釀造所需時間還不到就開窖,那這一批的玉厄酒就都毀了!
「是、是……」
沒等宋喻是出個所以然來,顧勝就已經推開他,風一樣地飛下樓。
虎軀半裸的他氣勢洶洶地殺去了地窖,撲鼻而來的酒香令他的怒火頓時又升起三分。
推開圍在一起的酒匠們,終於看到案發現場之後,顧勝頓時覺得心如刀割、鮮血直淌,身子一晃差點沒栽倒下去,滿窖的酒罈被撕開大半,凌亂的空酒罈滾得哪裡都是。
追趕而來的宋喻眼疾手快地扶住要倒地的顧勝,「雄、雄爺,您挺住……」
顧勝閉上眼勻了勻氣,不由得伸手摀住胸口,一字一句地問:「誰幹的?」
宋喻無聲地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
顧勝惻目望去,接著推開宋喻的攙扶,冷著臉走過去,一步一步,赤裸的大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卻仍能讓人感覺到沉重無比。
他一點點地靠近,目光始終停留在宋喻指的那個角落裡。
忽然,一條腿從酒罈堆裡伸出來。
咕嚕、咕嚕……經那條腿一踹,一個酒罈朝顧勝滾過來。
他上前幾步,默不作聲地抬腳將其踩住,目光一抬,輕易地看見正躺在角落呼呼大睡的女人。
她穿著絲質寢衣,歪歪斜斜地縮在角落裡,雙唇咕咕噥噥,不知作著什麼樣的好夢,讓她不由得笑著將懷中的酒罈抱得更緊。
在她那精緻的小臉上還掛著鼻樑處的大塊紅腫,地窖裡光線昏暗,所以女人那赤裸在外的手腳都顯得白到刺目,尤其是那輕翻的衣擺下溜出來的纖纖玉腰,更是讓人……火大!
顧勝的眸中幾乎要噴出火來,猛地將腳下的酒罈踹飛,「顏、玉、爾!」伴隨著酒罈碎裂的聲音,憤怒的咆哮幾乎要貫穿所有的院落樓宇。
「嗯,不要吵……」顏玉爾哂巴哂吧嘴,抱著罈子翻身繼續睡。
這時一條粗壯的手臂倏地探來,粗魯地扯住那繡有精緻雲紋的衣領,一把將她提起來。
身子猛地騰空,緊摟著酒罈的雙臂卻還沒有鬆開,顏玉爾不舒服地扭動了幾下,這才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一面用手蹭去唇角的口水,一面抱怨,「誰啊?我還沒有睡夠……」
迷迷糊糊地掀起眼睫,目光渙散地朝對面看去,「好討厭,為什麼要……」
顧勝黑如鍋底的俊臉在視野中逐漸清晰,那兩道堪比冰刀的目光令顏玉爾立刻閉嘴。
瞌睡蟲一掃而光,她瞠圓了眸子摀住嘴。
糟糕,做完壞事忘記逃離現場了!
其實她只是昨晚喝酒沒有喝夠,所以才聞著味道偷偷溜到這裡,想再喝一點點解饞的。
可誰知玉厄酒的味道太過誘人,讓她根本停不下來,所以就……
自耳畔炸起的咆哮聲令她不由得縮緊肩膀。
「該死的,你在搞什麼鬼!」
「我、我只是……嗝。」話沒說完,一個酒嗝就先搶著冒出來,她心虛地堵住嘴,好小聲地說:「我只喝了一點……」
「一點?」她幾乎喝了半個地窖的酒,虧大了,真他媽的虧大了!
「你這個蠢女人是不是在找死?不要命了?」就算是一個壯漢,喝這麼多酒說不定都會醉死。
顧勝憤怒地伸出一根手指,幾乎要戳到顏玉爾那紅紅腫腫的鼻樑上。
顏玉爾被嚇得縮脖子,結果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反而是一句暴戾依舊的怒喝:「說!這是幾?」顧勝伸出手指在顏玉爾眼前晃著。
顏玉爾眨眨眼,「一。」
「這個呢?」
「五。」
顧勝冷著臉放下手,不由得驚歎這女人是不是個怪物?喝這麼多酒居然沒事。
「我說,你是在關心我嗎?」
「放屁!」顧勝立刻吼回去,「我是怕你死了不知道該找誰算帳!喝了老子這麼多酒,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好嘛,我確實是多喝了那麼一點點,不過那也是因為你家的酒太好喝了嘛,那酒是你釀的嗎?好厲害哦,呵呵呵……」
顏玉爾不合時宜地拍著馬屁,接著又火上澆油,「還有那個肉乾也很好吃呢,配上這酒簡直……」
等等,肉乾!顧勝臉色一變,「你還吃素肉了?」
顏玉爾忙捂上嘴巴。
顧勝立刻揪著她又衝到了晾肉的院子。
果然,晾素肉的笸籮被翻得亂七八糟,十籮裡起碼有四籮半都被她吃了。
眼前的慘狀令跟過來的下人們也知道新夫人今日是難逃一劫。
雖然顏玉爾來的時間不長,卻已經和府裡的下人們都混了個半熟。
因為對什麼都好奇,她總是隨便拉一個人就開始提問。
長得漂亮、性格又活潑的她很輕易地就博得了大家的好感,都覺得這位新夫人比雄爺要好相處得多了。
再加上出於本能,大家都不希望看到雄爺辣手推花的情景,所以有幾個膽子大的,不由得出聲替顏玉爾開始求情。
「雄爺,您不要氣壞身子……」
「雄爺,夫人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雄爺……」
聽著下人的求情,顧勝心頭更怒,才來了幾日,就把這些平素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的下人給收買了?竟誘得他們願意捨命為她求情!
顧勝臉上的肌肉都要抽了起來,「酒窖加肉坊所有的工匠全部扣半年工錢,負責看管她的那幾個人,直接收抬鋪蓋滾蛋!」
啊,大家都被她連累了。
掛在顧勝手上的顏玉爾忍不住吭聲,「不干他們的事,你不要……」
「你給我閉嘴!」顧勝惡狠狠地朝她看去,一掌拍下還被她抱著的酒罈,喀喇!酒罈落地,應聲而碎。
「一會兒再和你算帳!」
顏玉爾知道今天自己真的要倒大霉了……
「哎呀!」又被丟上床,小屁股再受重創。
顏玉爾揉著屁股抬起頭,只見渾身散發著黑色瘴氣的顧勝正站在床頭,臉色不善地瞪著她,嘴唇都快抿成刀片了。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饒是花妖也懂得在危險時刻收攏花瓣、放低姿態來自保,所以她很是沒種地跪坐起來,整理出最最最可憐的表情,淚汪汪地看向他,「對不起嘛……」
「顏玉爾。」從牙縫裡擠出她的名字。
「我在。」忽閃忽閃地眨眨眼。
「你知不知道,娶了你之後,我損失了多少?」
顏玉爾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過他的眼神真的好可怕哦,明明冷得像刃,可投到自己身上時卻又火辣辣的,讓她如同火燒般坐立不安。
相比於這樣又陰又冷的說話,她還是更希望對方能夠吼一吼,那樣還比較有安全感。
「今天,我要在你身上討回來。」
「討回來?」顏玉爾疑惑地歪頭。
是的,他要討回來!顧勝覺得自己太虧本了,花了不菲的聘禮,居然娶回一個小蝗蟲來,照這個趨勢下去,自己早晚有一天會被她吃窮。
不過不管未來如何,現在、此刻,他必須要把今天的損失全部討回來。
管她是不是顏玉爾、管她是不是癡兒、管她是何居心,她今天必須拿自己來抵債!
在他如炬的目光下,顏玉爾下意識地往後挪,「怎、怎麼討啊?」
顧勝冷冷地勾唇,大手開始利落地寬衣解帶。
因為才剛起床就被叫下樓,所以此刻的他只穿了一條襯褲,利落地扯掉褲帶,踹開長褲之後就爬上了床。
顏玉爾傻傻地看著他,直到纖細的腳跟被他一掌攥住之後才猛地回神,他的手掌好熱,燙得她想要逃。
「你、你要幹什麼……啊!」大掌一拉,顏玉爾咚地躺倒。
用力將她扯到身下,接著用厚重的鐵軀壓去她全部的反抗。
細腰被箍住,長腿被壓住,動彈不得的顏玉爾感覺到男人單薄如刃的唇忽然貼到自己的耳畔,熱燙的呼吸輕柔拂過,連那唇畔吐露出的字句彷彿都帶著火般的熱度,一字一字地烙入耳中,「我要吃掉你。」
好暖,他的身體、他的呼吸都好溫暖。
炙熱的溫度令顏玉爾本能地放軟身體,暈乎乎地回味著他所說的話。
吃掉她,唔,他的聲音好溫柔、好好聽,他要吃掉她呢,吃……等等,吃掉她?
顏玉爾的身子瞬間僵硬下來,終於反應了過來。
顧勝居然說要吃掉她,不是吧,人類世界不是和平美好的嗎,為什麼還會有被吃掉的危險啊?所有的熱度在一瞬間咻地降為零。
她開始想要掙扎,可男人滾燙的唇瓣卻在這時落下。
不、不要,他開始吃她的嘴巴了嗎?不要,她不要被吃掉啊!
「不……唔……」反抗的話語悉數被顧勝火熱的唇舌捲走。
這突如其來的粗吻先是蠻橫強硬,緊接著又輕緩溫柔,那時輕時重的柔吻、吸吮令顏玉爾頭暈目眩,很快就沒有了反抗的力氣,生澀柔軟的小舌也在顧勝別有用心的誘哄之下,開始本能地響應,可誰知這笨拙的反應卻勾出了他愉悅的低吼。
他的感覺沒有錯,這個女人好甜!她的唇柔軟水潤,好像剛剛摘下的櫻桃,溫合著殘留的酒香,甜美得令人欲醉。
本來只是想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來挽回損失的顧勝,卻意外地淪陷在這個蜜一樣甜柔的親吻之中。
慢條斯理地品嚐著她舌尖的香甜,並賣力地挑逗,成功地讓懷中已經軟成一團的小女人發出誘人犯罪的軟糯嬌哼。
顧勝吻了良久之後才捨得放開已經迷迷糊糊的顏玉爾。
而被吻得昏頭轉向的顏玉爾吁吁地喘著氣,而後忽然感覺到身上一冷,緊接著又一燙,低頭看去才發現顧勝已經剝光了自己的衣服,那黝黑寬厚的大掌正搭在自己的腰際撫摸,燙得她忍不住顛抖,「不要……」
她被剝光了,她要被吃掉了嗎?
顧勝眼中的火焰已經完全燃燒了起來,扣著她的腰用力按向那最強硬的一處,用最直接的方式昭示自己的慾望,「由不得你不要。」
「唔,那、那是什麼東西……不要……」顏玉爾從他的懷中掙出。
顧勝放開手,並未阻攔,由著她往床裡爬去,但一雙大手仍是慢條斯理地在她身上游弋,他的手寬厚有力,粗糙卻溫熱的指腹摩擦著她微涼的肌膚,掠出絲絲難以言喻的顫慄。
顏玉爾並沒有爬出太遠,顧勝就欺身貼了過來,滾燙的體溫將顏玉爾緊緊圍攏。
那乾燥而溫曖的感覺令她的意識開始恍惚,好曖……她喜歡這個男人火熱的體溫和乾爽的味道,所以想要靠得更近,想要更溫曖一些,即使會被吃掉。
她眉兒舒展、美眸半瞇的模樣落入男人幽深的眼底,撩出更旺的火焰。他黝黑寬厚的大掌徐緩地蹭過那瑩白勝雪的肌膚,強烈的視覺反差刺得顧勝小腹脹痛。
顏玉爾被他撫摸得好舒服,不過殘留的理智還是讓她下意識地反抗,「不要,不要吃掉我……」
話音未落男人那火熱的唇舌便又攜著粗重的喘息堵上,將她可憐的小嘴填得滿滿的,強硬地將長舌捲入,粗魯地品嚐著她口中香甜的蜜律,顧勝的吻緩緩滑下,在她柔軟的脖頸上烙出一枚枚刺目的吻痕。
男人用力令她又難過又舒服,熱辣的快感令顏玉爾很快就放棄了抵抗。
越發狂烈的吻變得令人招架不住,不安分的大手也開始在她火熱的嬌軀上挑情點火,柔軟的豐腴被粗糙的手指恣意揉捏。
顏玉爾被他擺弄得暈頭轉向、嬌喘連連,完全忘記了可能會被吃掉的危機感無骨的小手攀住他的胸瞠,開始主動地迎合。
兩個人逐漸失去了控制,不僅是未經人皇的顏玉爾,就連久經戰場的顧勝此刻也方寸太亂。
「顧、顧勝……」
很少有人這樣叫他,除了懷裡這個什麼都不怕的女人。
他垂眸,只見顏玉爾正癡癡地瞧著他,就像初見那晚一樣,那清泓般澄澈的目光、嫣紅如櫻桃的嘴唇,無一不在挑釁著顧勝的理智,引誘著他的慾望。
從第一眼看到時他就被這種既純潔又妖冶的氣質誘惑了,可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抵禦,但是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錯得好離譜。
這個女人溫曖的身體、柔滑的肌膚,和那笨拙可愛的反應,每一樣都像是世上最甜美的毒藥。
在吻上她的瞬間,顧勝的理智便崩潰瓦解了,潮水般的慾望瘋狂地湧出,熱吻重又落上耳畔,他的聲音粗嘎而發顫,被慾望燒得滾燙,「嗯,我在這。」
「你、你真的要吃掉我嗎?」
顏玉爾無辜水潤的目光令顧勝失控地咬住她的耳朵,灼熱的疼痛令她偏頭,卻沒能躲開男人纏繞在耳邊的話語,「不,我要好好疼你。」
健壯的鐵臂緊緊地將她擁住,滾燙堅硬的壯軀動情地摩擦著女人柔軟銷魂的身體,細碎又急躁的吻烙在少女身體的每一處。
火熱的快感令她發出如嗔如泣的沉吟,身上每一處被他揉過的地方都覺得又脹又疼,還有些隱隱發燙,燒得她昏昏沉沉、口乾舌燥。
當那硬挺的慾望虎視眈眈地抵住穴口時,顏玉爾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
顧勝吻咬著她光滑的裸肩,腰部一沉,狠狠地頂入。
撕裂般的疼痛令她脫口尖叫,所有的熱情在這一刻消失得乾乾淨淨,唯有尖銳的疼痛在體內叫囂,理智瞬間回籠,顏玉爾想要掙扎,可稍有動作,私處的痛感就更嚴重。
她嚇得不敢再動,只能委屈及恐懼地掉眼淚,「好痛……」她被吃掉了嗎?
好不容易修煉成人,她不要這麼快就又去陰曹地府報到啊!
顧勝俯首吻去她的眼淚,聲音是難得的溫柔,「乖,很快就不痛了。」
他的話彷彿有魔力一般,拂去了顏玉爾心頭的恐慌,僵直的嬌軀在他輕柔落下的細吻中漸漸柔軟,顧勝好溫柔,溫柔得令人願意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顧勝的動作溫柔卻難掩急躁,他忍得很難受,他急切地想要讓顏玉爾那微涼發顫的嬌軀也跟著滾燙起來。
漸漸的顏玉爾逐漸感覺到被他吻過的地方灼燙不已,再被那健碩身軀用力廝磨,更像是著了火一般,燒得她手足無措、六神無主,原先那強烈的疼痛也被一股無法言喻的感覺所取代。
顧勝的手緩緩滑下,撫上那晃動的雪乳撫揉、搓弄,直到那抹嫣紅在指間挺立。
柔軟的觸感令顧勝不由得低歎出聲,情難自禁地俯首對著她的唇重重一吻,「是不是好一些了?」
顏玉爾用難忍的嬌哼代替了回答。
粗糙的手指探下來揉住交合之處,試圖挑出她體內濕潤的慾望,好讓她能夠更好地接納自己的龐大。但她的花徑卻無論如何揉弄,依舊緊窒到不行,裡得他熱血沸騰,若不是怕將她頂得散了架,真恨不得狠狠地折騰她直到天亮。
深深地埋入,情動地愛撫,初嘗歡愉的女子在顧勝的掌下很快就迎來了第一次高峰。
情潮掠起的光芒在澄澈的眼底驟然迸出,陌生又強烈的快感令她驚得睜大雙眼,下唇緊咬,纖細的玉手用力地掐緊顧勝肩膀上的肌肉,用力到顫抖。
肩頭傳來的刺痛令顧勝停住了動作,轉而氣喘吁吁地吻住她的額角,「舒服嗎?」
她雙眼無神地軟倒下來,渾身無力地窩在男人的懷中,她長睫輕顫,訥訥地問:「我、我是不是要死了?」這難道就是人類瀕死前的感覺嗎?為什麼還挺舒服的?
她無厘頭的輕語令顧勝低笑,粗喘著咬住她的紅唇,「沒有,你還活得很好。」
「那你的損失討完了嗎?」
「沒有。」大掌捧住她嬌嫩的臀,借力將粗硬的慾望埋到最深,「還差得遠。」
驟然加快速度的佔有令她想要尖叫出聲,可還未來得及張嘴,男人強硬霸道的吻就已落來,含去了她所有的反抗。
顧勝筋脈搏動的粗大慾望狠狠地摩擦著她緊嫩的肉壁,不斷被撩起的欲潮洶湧地襲來,令她怕得想要逃離,不斷地哀求他停下來。
可理智已被慾火燒盡的男人根本不能自控,方纔那一刻的憐香惜玉再沒出現過。
這一夜,顧勝全然不顧她的哀求,貪婪地索求,強硬地掠奪,身下的女人被他折騰得幾近昏厥,強烈到可怕的快感反覆拍打著她的理智,令她的意志越發恍惚。
在累極地昏過去之前,顏玉爾最後的想法是,嗚嗚嗚嗚,我再也不會偷吃了!
擬香閣,與顧勝所居的獨樓毗鄰,簡單秀致的一個屋室,通體由上好黑檀木雕鏤而成,造型素雅別緻又不失肅重,處處都昭示著設計者的匠心獨運。
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顧勝都會親自來這裡打掃,並將閣中所收藏的食譜依次拿出來曬,在這個月也不例外。
關於擬香閣的清掃,顧勝向來親力親為,絕不假手他人。
終於把全部的食譜都搬出去擺好、攤開之後,已是將近晌午時分。
重新折回到閣內,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那唯一沒有被拿出去的畫卷之上。
黑眸微微一黯,繼而緩步走到桌案前,接著長指微動,輕輕地將畫軸上的絲帶抽開。
畫卷緩緩地在案上鋪開。
隨著畫中絕色女子的呈現,顧勝眼中的光芒也逐漸隕滅。
滿眼的素白之間,這個女子站在開出一片絢麗的默林中央,淺色衣裙上繪製的細雪寒梅顯得格外應景。
似是有風吹來,點點紅梅墜在她烏黑的鬢間,將她沉靜又不染纖塵的美襯托到極致。
顧勝覺得畫中的人在看著自己,這種溫曖的眼神令許多回憶湧入腦海,也令他想起了同樣擁有這種溫曖眼神的顏玉爾。
「雄爺。」
忽然響起的叩門聲令他回神,迅速地抹去眼角的濡濕,「什麼事?」
「大師傅又送了玉厄酒來請您嘗嘗看。」
其實宋喻也不想打擾雄爺悼念亡人,只是每個月的這兩天,他一旦進了擬香閣就會待上大半天,可府中、店中又有許多事情離不開他,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宋喻都不得不硬著頭皮來這裡找人。
可知這一次他真的、真的、真的是很不想來!
首先,農曆七月本來就全年中最危險的一個月,因為臨近七月三十那個大日子,所以雄爺不僅食素,而且心情很差,基本處於點火就著的狀態;其次,玉厄酒揋前開窖就發生在前幾天,所以現在雄爺一看見玉厄酒就心疼得想發火,可他今天偏偏又端了玉厄酒來,哎,真是凶多吉少。
「端進來。」
宋喻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默不作聲地將手裡的東西放到桌上,小心地挪得離那幅畫遠一些。
那是一個精緻的寬口大碗,碗中鋪著厚厚的冰,而裝有玉厄酒的玉壺則是插在冰中。
近日天氣越發炎熱,顧勝吃喝都離不開冰,所以宋喻特意冰上了酒,希望能讓他心情好點。
顧勝掃了眼酒,心又跟著抽疼起來,這是經過顏玉爾的荼毒之後倖存下來的那半窖玉厄酒。
「新的玉厄酒又釀上了嗎?」拜她所賜,他不得不讓酒匠重新釀了一批。
「嗯,損失的玉厄與素肉都已經補上。」
「冷庫的儲存呢?」
「還足夠,應該不會耽誤店裡……」
「應該?」濃眉不悅地揚起。
「不、不,是肯定,肯定不會耽擱生意的。」
顧勝這才滿意,看了眼宋喻,又看了哏那酒壺,對方立刻取出冰在碗中的小杯,一面斟滿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他的臉色,心裡並拿不準自己即將稟報的那件事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雖然他從小隨侍在顧勝身邊,但卻仍然過已故的顧老爺、現在的老夫人,和畫中女子的關係不是特別清楚。
「有話就說。」正垂眸去拿酒的顧勝已經看出了旁邊人的欲言又止。
被看穿的宋喻咳了一聲,決定先說個別的事,「雄爺,去安津顏府調查的人已經回來了。」
「查出什麼了?」他都忘記自己請人去調查顏玉爾的事情了。
「他們帶了新夫人的畫像去,連問了幾個人都確定她就是顏小姐沒錯。」
顧勝又垂眼應了一聲,顯然已經不太關心這個問題。
因為不管顏府為什麼要謊稱自己的女兒是個病秧子,反正人他已經娶了並且吃乾抹淨,想要退貨或者要回聘禮是沒什麼可能,倒不如好好想想該怎麼從她本人身上討回損失。
「呃,去調查的人又帶回來一個消息。」
一聽宋喻那要死的語氣,顧勝就猜出來了,「老太太要來了?」
不過這一次顧勝猜錯了,「不,老夫人舊疾復發,恐怕先來不了了。」
顧勝僵直了背脊,「很嚴重?」
「雄爺可以放心,老夫人只要靜養一段時間即可。不過……」宋喻頓了頓,又說:「三小姐會先過來。」
顧勝瞬間緊繃的肌肉這才放鬆下來,不由得輕舒一口氣。
這老太太還派了先遣部隊?
不過依三妹那個怯懦性子,來了又能起什麼作用?不過是打探打探消息罷了。
瞧顧勝並沒有言語,只是又端起了酒杯,宋喻這才默默地鬆了口氣,成功過關。
不過想來也奇怪,雖說成親後雄爺的咆哮次數明顯上升,不過他的脾氣卻好了不少。
「這酒裡添東西了?」忽然顧勝看著手中的酒擰眉發問,誰敢私自在他的玉厄中添材料?
宋喻一慌,「沒、沒有吧,雄爺,這和上次送給您嘗的是同一批酒啊。」
「那我怎麼嘗到了櫻桃的味道?」
「櫻桃?難道是杯子的問題?不會啊,這杯子是奴才親自洗乾淨的。」
顧勝又嘗了一口,而後若有所思地舔了赫唇。
好熟悉的味道,甜香醇厚,就像是剛剛採摘下來的櫻桃,混合著濃郁清冽的酒香,甜美到醉人。
他目光下滑,看向那被粗長手指捏著的小小酒杯,他黝黑的膚色與瑩白的玉瓷形成強烈的對比,就好像是那一夜,他的指緩緩地撫過女人潤白的雪膚,撩出催情的粉紅。
目光一熱,顧勝似乎想到了什麼。
難道不是酒的問題嗎?難道是他在情不自禁地想念親吻那個女人的感覺?
自從那一夜過後顏玉爾就開始躲著他,白天不管多麼活蹦亂跳,晚上等他一回家立刻就縮回到偏房裡,死活也不肯出門。
想到這,顧勝不由得臉色一沉。
這幾天一直忙著收拾顏玉爾惹下的爛攤子,所以他一直沒做理會,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意見。
「她還是躲在房裡不出來?」
迅速跳躍的話題令宋喻一愣,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是。」
當然了,今日他白天待在家裡,所以顏玉爾肯定不會出來亂轉。
她這種迴避的行為有些激怒顧勝,想他征戰情場數年,但凡上過他床的女人哪一個不是被他征服得老老實實,可偏偏這個顏玉爾不識好歹,沒碰她之前整天跟屁蟲一樣地黏著他,碰過之後反而開始玩消失……
搞什麼,顧勝情不自禁地低頭看了看胯下,難道是對自己不滿意?怎麼可能!
將手中的瓷杯重重地放回到桌上,「再多派幾個人去把守地窖和肉坊。」
宋喻嚇了一跳,忙說:「是。」
「誰若是再讓她偷吃到一點,誰就給我收拾東西滾蛋。」
「是、是……」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8-27 09:24 PM
第五章
就當宋喻準備告退時,細不可聞吁的一聲是從酒壺那裡發出的。
兩人不約而同地朝酒壺看去,只見一個拴在細在線的小銀鉤正懸在半空,若即若離地蕩在酒壺旁,那尖銳的鉤子險險地勾在壺把上,細線一鬆又一緊,銀鉤終於徹底鉤住玉壺,緊接著,在顧勝與宋喻的目光中,那玉壺晃晃蕩蕩從冰塊中拔出身。
濃眉下的黑眸倏爾一瞇,當玉壺即將晃出自己的視線之前,猛地伸手一把握住,「顏、玉、爾!」
喀拉,頂上的瓦片清脆響動,夾雜著女子低低的驚呼。
顧勝衝出擬香閣,繞了半圈來到屋後,先是看見了架在簷邊上的梯子,而後才從屋頂上找到了偷酒賊。
顏玉爾著一襲輕衣便裝,像只青蛙似的趴在房頂上。
午後刺目的日光下,她身上的緋紅衣褲顯得格外惹眼,襯著腰際挽著的白色腰帶,顏色分明。
「誰把她放進來的,天鷹呢?」天鷹是專門負責看守擬香閣的守衛。
「雄爺,您忘了嗎?今天天鷹休班。」宋喻在一旁輕聲解釋。
其實在顏玉爾入府之前,天鷹就算天天休班也沒關係,因為畢竟雄爺已經放了話,根本沒有人膽敢擅進擬香閣。
可現在不同了,這位新夫人可是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今日天鷹不在,所以顏玉爾完全有可能也有機會溜進來。
聽完宋喻的解釋,顧勝低咒了一聲,繼而又抬頭看向房頂,「喂,你爬這麼高幹什麼?作死嗎?」
方纔自房中貫出屋頂的咆哮就已經令顏玉爾亂了手腳,如今聽見顧勝的聲音已經來到屋下,她就心兒更慌,忙不迭地想要往下爬,爬到房簷邊上的時候伸出小腳試探性地往下踢了踢,似乎在找梯子。
瞧見她探出房簷的小腳,顧勝只覺得膽顫心驚,不由得更怒,「快給我下來!」
顏玉爾嚇得腳一滑,架在房簷上的梯子被她無意間踢到,直挺挺地就倒了下來。
砰!梯子轟然倒地,緊追而來的宋喻差點被梯子砸到,嚇得往旁邊一跳。
房上的顏玉爾也被這動靜嚇到,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看才發現梯子沒了,膽顫心驚地往下面看了眼,好高!令人目眩的高度使得顏玉爾連忙閉上眼不敢再看,脫口尖叫,「救命!顧顧顧顧……」
沒等她顧完,一股強大的力道就忽然襲上領口,顏玉爾感覺整個人被提起來,接著身體便猛地朝放下飛去。失足的恐懼令她再次脫口尖叫,她要摔死了!不過沒叫一會兒,那不斷飆出高音的紅唇就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摀住。
「唔唔唔…」
「鬼叫什麼!」
熟悉的咆哮聲成功地拉回了顏玉爾的理智,她這才發覺失沖感已經消失,不過身體好像還是懸空的。疑惑地掀起眼,先躍入眼簾的就是地面,啊,地面,真好,接著便是自己懸空的雙腳。
咦?顏玉爾下意識地踢了踢腳,感覺這一幕好熟悉,看樣子她又被顧勝提著了吧,哎,好討厭,每次都像是臘肉一樣,好沒尊嚴呢……
不過以眼前的狀況來看,保命還是比尊嚴重要多了。顏玉爾轉了轉眼珠兒,然後慢吞吞地抬起小臉兒。男人怒氣沖沖的俊臉呈現在眼前,那雙幽深依舊的黑眸此刻亮得驚人,燃著滾滾的怒火。
顏玉爾很識時務地露出抹討好的笑來,「呵呵呵呵……」
「不准笑。」
顏玉爾立刻乖乖地把笑收回去,心虛地低下頭。
「看著我!」咆哮再起。
她又嗖地一下抬起頭,瞠圓了水眸,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顧勝緊抿著薄唇,似乎還沒能從方纔那一閃而過的驚恐中抽身。
有那麼一瞬,他真的以為顏玉爾會跌下來,現在想想真是後怕,如果自己不在場呢?如果自己不會武功,沒辦法飛上去救下她呢?
她這麼小只,肯定會摔扁的。
真是的,落水、挨揍、醉酒,為什麼她總是要這樣離譜?鼻樑上的瘀青都還沒消退,她就又出來作怪。
「顏玉爾,你每天都在致力研究於怎麼把自己弄死嗎?」
「沒、沒有。」
「那你是在搞什麼鬼?」
「我只是……」委屈巴拉地對了對手指,囁嚅道:「玉厄酒的味道太香了,我就……」
果然是因為這個,所以這個女人躲了自己這麼多天,好不容易再冒出來卻是因為想喝酒!她的解釋令顧勝怒火更盛,灼人的目光幾乎要在顏玉爾身上戳出兩個洞來。
其實顏玉爾也不想的,畢竟是一朵花,這麼愛喝酒、吃肉確實不太好,所以自從那日被他在床上狠狠地教訓過之後,她就痛定思痛,決定齋戒幾日,恢復往日做花時的好習慣,好好地吸收一下日月精華。
可是沒堅持幾天,顏玉爾就選擇了放棄,嗚嗚嗚,她真的好想吃肉啊!
那些美食與美酒好像會說話,雖然藏在地窖和肉坊裡,可那誘人的香氣還是像有靈性似的,無聲無息地飄過來挑逗著她的鼻尖,彷彿一隻小手,不斷地在顏玉爾眼前勾來勾去,那姿態好像是在說,來吃我呀,來喝我呀,來吃我呀,來喝我呀。
所以她就……哎,重重一歎,顏玉爾耷拉下腦袋。
顧勝盯著她,目光情不自禁地往下滑去。
不知為何,在澄澈的日光下,她絞住衣角的白嫩小手,和那因為低頭而露出來的一小截纖細玉頸,都顯得好誘人。
顧勝瞳眸變得更加灼燙,不由得揪著衣領把她提過來,響亮的咆哮變成了陰沉的質問,「我上次有沒有告訴你,若是再敢去地窖和肉坊……」那天在床上,她可是答應得好好的。
「所以我沒有去!」顏玉爾連忙想要解釋,可抬頭後卻看到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
他們離得太近了,近到讓她感覺顧勝的呼吸已經吹進了自己的衣領,帶著火般的溫度,一如那夜他不斷在自己身上作亂的大手一樣,順著衣領徐緩而下,撩得她渾身發燙……
忍不住又把頭低了下去,「地窖和肉坊有好多人看著,我根本靠近不了,所以……」
「所以就偷到我這來了?」注意到顏玉爾紅透的耳根,顧勝聲音更低,湊得更近。
她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啊,不要離這麼近嘛!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害羞與緊張令顏玉爾的眼睛滴溜溜地亂轉,試圖找點東西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當注意到地面上的那一丁點艷紅血滴之後,成功被吸引注意力的她不由得驚呼,「呀!」
顧勝卻全然未覺,他眸光晶亮地盯著她的發心,須臾後輕笑,「很好,看來上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
顏玉爾傻傻地抬眼,「啊?」
顧勝沒理會她的疑惑,楸著她就往樓裡走。
顏玉爾一改平時的遲鈍樣子,立刻就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他不會是、不會是又要像那天一樣教訓她吧?不要啊!慌亂之下,顏玉爾急急忙忙地大叫:「不要,我受傷了!」
受傷?顧勝腳步一頓,擰眉看向她。
顏玉爾連忙舉起自己的手指頭,獻寶似的送到對方眼前,「你瞧,我被劃傷了,還流血了呢……」說完似乎還怕他不信,又用那根手指指向不遠處的地面,「流得滿地都是。」
顧勝看了看那白嫩手指上的一小道劃痕,接著又順著她的手望去,瞄見那幾滴小小的血清。
一直杵在一旁的宋喻忍不住道:「雄爺,要不要奴才去請……」
「不用。」
顧勝收回目光看向顏玉爾,一字一句地說,「痛一點才會記得教訓。」
希望噗也一下子破滅了。
顧勝非但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反而大手一撈直接將她扛橫抱起。
片刻的天旋地轉之後,顏玉爾已經窩進了一個堅硬炙熱的懷抱,不過這次她卻沒有絲毫溫曖的感覺,反而覺得渾身都要燒了起來,「你、你要帶我去哪裡啊?」
顧勝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回房。」
「我不要回房,嗚嗚嗚,顧勝,放了我嘛,上次真的好痛、好累,我有好久都不能好好走路呢,不要了好不好?嗚嗚嗚……救命啊……」
顧勝可不管顏玉爾如何求饒哭訴,顧勝還是腳步不停。
上次被教訓的過程還記憶猶新,一想到第二天那渾身散了架般的疼痛,顏玉爾就覺得膽顫心驚。
對顧勝的刻竟躲避令她和他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好幾天,可誰知今天才有點小動作,就被他給抓了個正著。
嗚嗚嗚,早知道就不嘴饞了,好後悔!
砰的一聲,房門被狠狠踹上,顧勝大步走到榻邊,像上次一樣將她丟上去。
已經掙扎到沒有力氣、真的像一條臘肉似的顏玉爾咚的一聲跌上去,然後一動也不動趴著。
顧勝在床邊利落地脫光衣服,而後爬上去將她嬌軟的身子狠狠壓住,毫不留情地俯首咬住那藏在布料下面的香肩,「不准裝死。」
放棄掙扎的顏玉爾哼了一聲。
顧勝不耐煩地將裝死的女人翻過來,已經滾到舌尖的咒罵卻被她可憐兮兮的表情給逼了回去。
「顧勝,不要了嘛。」
這傢伙真的是很會裝可憐,可顧牲才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毫不留情地否決,「不行。」
顏玉爾癟嘴,又擠出個更可憐的表情來,「商量商量嘛……」
顧勝惻臥在顏玉爾身旁,一隻大手已經開始慢條斯理地去解她的衣襟,只解了幾顆扣子之後便將大掌沿著衣縫探入,隔著肚兜用力捧住那團小小的柔軟,滿意地聽她吞下懇求痛呼出聲之後,才輕笑著咬住她的耳垂,「沒得商量。」
顏玉爾覺得腿間一涼,褲子已被扯下,「那我們、我們……」
不由分說地按住她亂踢的長腿,繼而分開,將長指探入。
「啊!疼疼疼疼……」
顧勝不耐煩地聲音自耳畔響起,「你很吵。」
顏玉爾拉住他不斷在自己腿間作亂的大手,小聲哀求,「那、那你輕一點好不好?」
「你乖一點,我就考慮考慮。」
「唔……」顏玉爾又哼了一聲,而後不情不願地鬆開他的手,「好吧。」
她又嬌又怯的樣子令顧勝心頭一軟,難得耐下性子挑逗,可不等對方情動,自己就先被她唇間溢出的輕喘和腿間的濡濕勾得情慾大發。
本想教訓她一下的顧勝,又一次先失去了理智,霸道的唇舌攜著粗喘在她的臉惻反覆游弋,挺拔的鼻樑用力地磨蹭著她柔滑的肌膚。
將沾滿了蜜液的長指抽出,沿著吻痕一路滑上。
滾燙的掌心將她小巧的椒乳完全包裡,堅硬的指縫夾住那挺立的嫣紅,引得顏玉爾哼吟不已。
就在她被熱辣的感官刺激擺弄得神智不清的時候,忽然聽到她耳畔說:「剛剛哪根手指受傷了?」
迷迷糊糊的她下意識地將那根手指伸出來。
沒等她反應過來,嫩軟軟的手指便被一個溫熱口腔含住。
顧勝含著她的手指湊過去索吻,他靈巧的舌繞進去勾住顏玉爾的小舌,強迫她品嚐自己指尖的腥澀。顏玉爾被迫與他貼著自己的指尖接吻,指尖傳來刺痛,可被顧勝的舌尖掃過時又覺得很癢,各種感覺交融在一起形成令人顫慄的酥麻感覺,顏玉爾忍不住呻吟得更大聲。
顧勝被她的聲音誘惑得幾乎崩潰,不由得將中指探得更深,用力地抽送、揉搓,緊接著又探入了第二根手指,兩指迅速抽弄。
強烈的歡愉襲擊了顏玉爾,這已不是兩人初次親暱,可每一次她都覺得不能招架,只想要逃開那恐怖的快意。
高潮的餘溫未過,便有粗硬的灼熱代替手指用力頂入。
耳畔縈繞著男人激動的喘息,堵在腿間那熱鐵似的男根狠狠地抽送,每一下都埋進最深,捅得顏玉爾嚶嚶沉吟,大腦裡一片空白,只能無力地攀住他的肩,隨著他急促的頻率顫抖。
朗朗白日,曖室之內卻是春情一片。
兩人在床上折騰不休,慾望好不容易攀至最高點,顧勝情難自禁地扣緊了顏玉爾的下巴,「吻我。」
意亂情迷的顏玉爾被體內的欲潮折磨得手足無措,暈乎乎地吻了上去。
顧勝狠咬住她的唇,低吼了一聲釋放熱流。
當房中的兩人大戰暫歇的時候,宋喻還傻站在擬香閣外對著攤了滿地的食譜頭疼。
這些食譜該怎麼辦?雄爺還會不會回來了?若是不回來誰來收拾這些書?哎,好頭疼。
宋喻輕歎一聲,繼而緩緩抬頭朝眼前的小樓看去。
雄爺居然會收拾到一半就離開擬香閣,這種事還是第一次發生……看來,今年的七月也不會很難熬嘛。
這是一根由顧勝親自裡上紗布的手指。
顏玉爾躺在床上,盯著自己的手指頭不停地傻笑。
其實那只是一道很淺很淺的小口子,當時她咋咋呼呼是因為不想和顧勝回房,不過之後拗不過他,又被折騰得剛一結束就睡去,所以老早就把受傷的事情給忘了。
可沒想到一覺醒來後,卻發現手指已經被包紮好。
肯定是顧勝幫她包的,別看他這樣凶,其實還是挺關心她的嘛。
自那日起,顏玉爾就不再躲著顧勝了,更何況她躲也躲不掉,因為顧勝總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把她拉上床教訓。
幾次下來之後,顏玉爾逐漸發現那件事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習慣了之後反而還覺得很舒服,畢竟她從一開始就喜歡他的體溫、他的撫摸,現在嘗到甜頭之後就更喜歡黏著他,最後索性抱著鋪蓋直接從偏間搬進了顧勝的臥房。
時間一晃,她已經搬進來好幾天了,可顧勝卻變得一日比一日忙,每天都要很晚才回家,顏玉爾整天無聊地在家裡閒逛,尋找任何可以偷到酒和肉的機會。
或許是因為她最近表現不錯,所以戍守地窖和肉坊的人手少了很多,使得她偶爾也可以趁機偷偷地溜進去,不過有了前車之鑒,顏玉爾現在變得小心了也聰明了,每次都只偷吃一小點點,解饞之後再偷一點出來藏好,她預備好好地和攢存糧以備不時之需。
所以沒過幾日,少量的素肉與玉厄酒已經藏滿了顧家的各個角落。
咕嚕……一想到這個,才吃過午飯的顏玉爾又餓了。
啊,好想吃肉!五臟廟裡的饞蟲開始憤怒地咆哮,她忍不住跳下床溜出了房間,打算先隨便找一個藏肉的窩點,拿一點出來解解饞。
可當她繞過小樓來到擬香閣附近時,卻又不由得停下了步子。
這個屋室她總會經過,可今日不知怎麼的,顏玉爾瞧了眼那牌匾就停下來。
那上面的字她不認識,不過她卻記得幾天前,自己就是爬到這個房頂上準備偷酒喝的。
因為搵前就打聽好這一日大師傅會送玉厄酒給顧勝品嚐,而他又一定會去擬香閣清掃,所以顏玉爾早早地就等在了房頂上,不過也正是因為等得久了,所以她看到了很多令她不解的事情。
比如顧勝為什麼要親自清掃這裡?還有那張攤開的畫卷裡繪著的美麗女人是誰?她看到顧勝看那張畫看了很久。
不過顏玉爾的神經實在是太大條了,很快就把這些疑惑忘得乾乾淨淨,一門心思地開始偷食、藏食,直到今日才又重新想起來。
重新湧起的好奇心令她暫時將饞蟲趕目一邊,腳跟一轉便大步朝擬香閣走去。
可還沒等她靠近大門,就被一個人給攔了下來,「夫人。」鬼魅般的身影猛地閃到眼前,冷語劈頭而降。
突如其來的障礙物嚇了顏玉爾一跳,忙不迭地退開一步,警惕地抬眼,「你、你是誰?」
「奴才是負責看守擬香閣的人。」
「看守?」
顏玉爾將眼前模樣冷酷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那我怎麼沒見過你?」
「雄爺有令,閒人不得擅入擬香閣。夫人,請回吧。」男人沒答話,反而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是閒人嗎?」顏玉爾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是夫人耶!」
男人直視前方,語調平平板板,還維持著剛才的手勢,「夫人,請回吧。」
眼見他鐵了心地不放行,做事向來遵循知難而退準則的顏玉爾也沒堅持,「夫,難道裡面藏了寶貝嗎,還特意派人看守。」
哼了幾聲之後就轉身離開。不過剛走開幾步,顏玉爾忽然一拍手,「不對!」說話間又迅速地折回來,彷彿發現了什麼把柄似的,一臉得意地伸出手指著男人的臉,「前幾天我才來過這裡,還爬上屋頂了呢,那時候你怎麼沒出現?」
「夫人說的是八天前嗎?」
「沒措。」
「那天是十五。每逢初一、十五雄爺會親自看護這裡,所以奴才休班。」
「可他那天沒有看護啊。」
「夫人是說雄爺抱著您上樓之後嗎?」依舊是那麼四平八穩的語氣。
顏玉爾卻莫名其妙地紅了臉,「你、你怎麼知道的?」
男人還是沒有回答,兀自說:「在那之後,宋管事就喚了奴才回來,繼續看護。」
「所以這個破地方是時時刻刻都有人看著了?」
顏玉爾忍不住踩腳,「好吧!」言畢氣呼呼地拂袖離去,走開幾步之後憤憤地回頭,卻已經瞧不見方纔的男人了。
顏玉爾重重地哼了一聲,連吃肉的興致都沒了,生著悶氣就上了樓。
本來沒有放在心上的一件事,經此一鬧反而變成了紮在心頭的一根刺。
擬香閣裡到底有什麼東西?那個女人又是誰?為什麼顧勝這麼寶貝?
該不會他也在那個地方藏食物了吧!
顏玉爾氣呼呼地回房,在房間裡轉悠了好幾圈以後又衝下樓,直奔二樓的下人房。
前幾天顧勝安排給她的貼身侍女春棗就住在這裡,和府上那些死氣沉沉,木頭似的下人相比,她算是最話多活潑的,所以還比較好套話。
「春棗!」
氣勢灑灑地推門而入,把正躲在房中躲懶嗑瓜子的春棗嚇了一跳。
「夫、夫人,您不是散步去了嗎?」
「我……」目光一閃,落到那炕桌上散著的東西上,立刻被吸引,「你在嗑瓜子?」
春棗有些慌神,「呃,不、不是,這是昨晚吃剩下的……」
「還有嗎?」顏玉爾利落地坐到床上。
「啊?」
「瓜子還有嗎?」順手拿起一粒瓜子丟到嘴裡,「再拿一些來。」
春棗又拿了瓜子過來,忍不住喘喘地問:「夫人,您是來找奴婢吃瓜子的?」
「嗯。」顏玉爾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反應過來後連忙又說:「啊,不是,我是有話要問你。」差點又把正事忘了了!忙不迭地拍去了手心裡的瓜子殼,直起身子嚴肅地看著春棗,「我想問,你知不知道樓後面的那個擬香閣?」
春棗點點頭。
「那你知道裡面藏了什麼嗎?」
春棗又搖搖頭。
顏玉爾垮下臉,坐回去不高興地又抓了把瓜子來吃,一面吃一面咕噥。
滿腦子都是那些書、那幅畫,還有那些不知道藏在哪裡的美食。
想著想著,腦子裡的畫面竟是定格到了那幅畫上,顏玉爾歪著頭回憶著畫中女人的長相。
她是誰呢?顧勝為什麼一直看了她那麼久?莫名的心頭忽然浮上了些酸澀。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8-27 09:25 PM
第六章
「春棗。」顏玉爾喊了一聲。
「奴婢在。」春棗回道。
「你說……」顏玉爾若有所思地看著一處,下唇上還黏著片瓜子殼。
「如果有一個人看著一幅繪有女人的畫,一看就看了好久,那代表了什麼?」
「看畫的那個人,是個男人嗎?」
顏玉爾點點頭,收回目光看向春棗,「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只有男人才喜歡看女人的畫像啊。」
春棗想也不想地說:「奴婢覺得,那畫中的人肯定是那個男人的心愛之人。」
「心愛之人?」顏玉爾瞪圓了眼睛,「男人的心愛之人不應該是自己的妻子嗎?」
「夫人的意思是說,畫中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
「絕對不是!」她才是顧勝的妻子!
「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嘛,有很多男人都不喜歡自己的妻子啊,家裡放著一個不得不娶的女人,心裡還住著得也得不到的女人。」
春棗搖頭晃腦地歎了口氣,「男人啊,就是這樣的,吃著碗裡的,看著盤裡的,還要想著鍋裡的。」
顏玉爾聽得稀里糊塗的,「你的意思是,那個男人喜歡畫中的那個女人,超過自己的妻子?」
春棗點頭,「奴婢覺得肯定是這樣的。」
原來是這樣,擬香閣裡並沒有藏美食,而是藏著一個心愛之人啊!
顧勝雖然沒有背著她偷藏食物,可顏玉爾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她覺得胸口悶悶的,難以言喻的酸澀感緊籠在心頭,那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很陌生也很不舒服,顏玉爾丟掉瓜子捶了捶自己的心口,感覺那裡像是堵了塊大石頭。
「夫人,您怎麼了?」
顏玉爾搖搖頭,「春棗,你知道長生殿在哪裡嗎?」她的肚子裡可以放酒、可以放肉,卻唯獨放不了心事,所以她想要去問問顧勝。
「奴婢不知道。」
沒關係,總有人知道。
顏玉爾跑出下人房,連續找了好幾個人,最終還是連哄帶騙、軟硬皆施地套出了長生殿總店的位置,然後趁人不備溜出了顧府,接著便問路找了過去。
她一定要問清楚,擬香閣裡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然而她前腳踏出大門,另一個人後腳就來到了顧府,兩人自門前匆匆擦肩而過。
長生殿,方圓千里之內最大的藥膳總店和其分店,以養生玉厄酒與滋補藥膳和素肉聞名遠近。
華美的三層閣樓以黑樟木雕鏤而成,造型方正恢弘,氣勢不凡。
樓內樓外不論是大氣的格局還是精心的擺設,無一不彰顯著這裡比美食更為有名的渾厚財力。
可顏玉爾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面,而是在那個美麗女人上面!不,也不是,她的心思全部都在吃上面。
踏入長生殿,顏玉爾就被店裡撲鼻的香氣給吸引了。
玉厄酒與素肉的香氣飄蕩在空氣中,因為摻雜了一絲絲的藥香,而顯得香卻不膩。
店內四角都擺著三腳青銅風輪,輪下擺著剛剛從冰窖中取出的碩大冰塊,徐徐散開的涼氣驅走了秋老虎餘溫還有店裡鼎沸人聲所帶來的燥熱。
又香又涼快,簡直令人進來了就不想出去。
「這位小姐,午安。」店小二友好的問候喚回了顏玉爾飄散的注意力,「您一個人用飯嗎?」
「是。」
「您來得可真是巧,我們只剩下一個位子了。」
顏玉爾瞬間笑開,啊,好幸運!
已經完全把此番前來的用意拋擲腦後的她開開心心地被店小二帶上位吃東西了。
玉厄酒、素肉,再加上各種各樣的藥膳美食,顏玉爾洋洋灑灑地點了一大桌的菜。
全部上完之後連店小二都不禁犯了嘀咕,這位個子嬌小的姑娘,真的可以全部吃光嗎?
當顏玉爾在美食的海洋中快意徜徉的時候,方纔那個與她擦肩而過的人又出現在了長生殿裡,不過此人可不是來吃飯的。
她與掌櫃的輕語了幾句之後,對方立刻露出恭敬小心的神色來,接著直接將她引到了樓上去,在三樓走廊的盡頭,有扇一拉四開,造價不菲的雕花木門,顧勝就在那扇木門後。
才剛召集幾位管事開了會的他略顯疲憊,正打算閉目休息卻聽到外面的通稟聲,「雄爺,有客來訪。」
「不見。」言簡意賅地丟下兩個字,而後便閉上了眼。
可木門還是被緩緩拉開了。
顧勝嘖了一聲,很是不悅地睜開眼,「我不是說……」
「大哥!」清麗的女聲傳入耳畔,令他吞回了咒罵。
「你怎麼忽然來了?」
眼前的少年骨架單薄卻衣衫寬大,鬆鬆挽起的牛角髻間橫貫了一根桃木簪,鬢間零星的碎發之間攏著一張唇紅齒白的清秀容顏。
其它人或許會認為這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可顧勝卻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是自己的三妹,顧纖雲。
「忽然?」顧纖雲笑了笑,「大哥的耳報神這麼靈通,怎麼會不知道我要來?」
顧勝當然知道她要來,只是……
「我派了人去接你。」
「沒遇上吧,我這個樣子恐怕他們也認不出。」
顧勝端詳了她那身類似於道袍的寬大男衫,略有些不認同地擰眉。
放眼顧家,除了他以外最令老夫人頭疼的就是這個三女兒了,貴為千金又生性純良,卻偏偏要去做一個除妖師,整日搞得灰頭土臉,一點女孩的樣子都沒有。
顧勝輕歎,示意她坐下。
顧纖雲找了個位置坐下,順手將身上的粗布挎包摘下來。
「宋喻。」
在側間工作的宋喻立刻出現,「奴才在。」
「著人倒一杯烏梅湯來。」
宋喻的目光在顧纖雲身上落了一瞬,繼而迅速滑開,垂眼道:「是。」
「我最愛喝烏梅湯了,大哥還記著呢。」
顧勝談談地嗯了一聲,又問:「你直接來這裡?」
顧纖雲搖搖頭,「我先去家裡,見你不在才又來這的。」提到這個,她立刻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於是忍不住半伏在案几上,朝顧勝那邊湊了湊,神秘兮兮地說:「大哥,我覺得你家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
顧勝擰眉,下意識地就想到她該不會是調上顏玉爾了吧?
顧纖雲認真地點點頭,「我在你家嗅到了一絲妖氣。」
眉心頓時一展,顧勝露出個不屑的表情來,「又裝神弄鬼。」
「你別不信,真的呢。」
「那你抓到什麼了?」
顧纖雲的臉又垮下來,「我找了一圈,什麼也沒找到。」
顧勝哼笑了一聲。
這時宋喻送了烏梅湯進來,顧纖雲雙手接過杯子,很是客氣地道了謝,然後才又看向顧勝,「可是我的感覺不會錯的,大哥,你還是小心點好。」
她輕輕地放好了杯子,然後抓起自己的布包開始翻騰,片刻後翻出了一樣東西交給顧勝。
顧勝斜看一眼,「什麼?」
顧纖雲的指尖掛了一條頂鏈,鏤空的桃木珠垂在紅繩之下,珠心裡裡著玉石。
「這是祥玉珠,用來護體最好。」
「我不信這個。」顧勝根本不打算接過來。
「你是不信有妖怪可以近得了你的身吧。」顧纖雲輕歎,「大哥,不要總這麼自信嘛。」
顧勝橫眉,伸手一推她的腦袋,「少教訓我。」
顧纖雲吐吐舌頭,不死心地把祥玉珠舉高,「我聽說新大嫂的身體不好,難道她也能百邪不侵?大哥,就算不為了自己,你也該考慮考慮大嫂吧,對不對,嗯?」一面說,一面將手中的頂鏈送到了顧勝的眼前。
「她的身體好得很。」能吃能睡,哪有一點身體不好的樣子。
顧勝撇了撇嘴,不過思忖片刻之後還是把祥玉珠拿了過來,大掌一收攏入手心,掂了一掂之後又隨意地揣進懷中。
算了,那丫頭總是神經兮兮的,沒準妖怪也喜歡挑這種人下手呢。
心中暗忖,嘴上卻道:「我收下就是了,囉嗦。」
「大哥,你還挺在乎嫂子的。」顧纖雲說那番話就是試探試探,沒想到大哥還真為此把祥玉珠給收下了。
「少胡說。」顧勝矢口否認,不耐煩地瞪她一眼,「快把烏梅湯喝了,我忙完就帶你回家。」
對方笑了笑,乖乖地低頭喝烏梅湯。
因為顧纖雲的到來,顧勝這一日提早地離開了長生殿,只留了宋喻在店裡照看。
一行人自後門乘車離開,所以誰都沒發現正在店中二樓吃得歡天喜地的顏玉爾。
回家將顧纖雲安頓好之後,才發現屋子裡面少了個人,傳來貼身伺候顏玉爾的春棗詢問,結果對方卻是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清楚。
顧勝濃眉緊擰,黑眸之中已有怒火閃現,「顏玉爾到底在哪?說清楚!」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
顧勝臉色驟變,「你不是天天跟著夫人,怎麼會不清楚?」
春棗忙不迭地解釋道:「夫人每天都會挑時間下樓散步,向來都不准奴婢跟著。今天下午也是這樣,奴婢以為夫人只是散步去了,結果……」
雖然給自己找了借口開脫,可她的聲音還是因為心虛而越來越低,「結果到了晚膳時分,夫人還沒回來。」
顧勝只覺得腦袋像是飛進去一隻蒼蠅,不斷嗡嗡作響。
下午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掌心中沁出冷汗,黏膩得令人發狂。
死一般的寂靜令人心生不安,就在大家都以為暴怒即將襲捲而來的時候,顧勝卻是很冷靜地開了口,只是他的聲音又冷又低,低得彷若抵在喉間的一柄匕首,正被他的一字一句推入血肉。
「既然一直沒回來,為什麼沒人有來告訴我?」
春棗伏得更低,「奴婢、奴婢以為夫人很快就能回來了……」
春棗本不是一直在顧府侍奉的,只是因為顏玉爾嫌棄府上的下人太死板無趣,顧勝就又從別的地方調了春棗來侍奉她。
可春棗這個丫頭心思浮躁、眼見淺薄,因為總見到顧勝訓斥顏玉爾,就下意識地認為新夫人不受重視,侍奉起來就不其盡心,總是找機會躲懶,所以在顧勝回來之前,她根本沒有發現顏玉爾不見了。
「你以為?」
顧勝冷冷一哼:「那麼,若是她出了事,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來抵?」
春棗嚇得身子一晃。
無形的壓迫感自顧勝魁梧的身軀中散開,他俊容緊繃,擱在案上的拳頭越握越緊,黑眸中的殺氣越來越濃郁。
站在一旁的顧纖雲感覺到大哥情緒不對,明顯是起了殺心,於是忙在他開口前出來打圓,「大哥,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到大嫂,在處置前先問清楚。」
顧勝下顎緊繃,抿唇不語。
得到默許後的顧纖雲轉而看向春棗,「大嫂不見之前,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夫人、夫人先問了奴婢知不知道擬香閣裡藏了什麼。」
「擬香閣?」顧纖雲臉色一變,繼而看向顧勝,「那不是……」
顧勝的眸光果然變冷,薄唇輕掀,冷然道:「繼續說。」
「然後又問了長生殿在哪,可奴婢之前是在肉廠做工的,並不知道,所以……」
顧纖雲錯愕地問出聲,「大嫂去了長生殿?」自己不認識大嫂,沒看到情有可原,那大哥呢?怎麼連自己妻子去了店裡都不知道?
疑惑地目光望側面滑去,結果只看到一把空蕩蕩的圈椅,「大哥?」再一抬頭,只見顧勝已經走到了房間外。
顧纖雲急忙跟上,「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顧勝健步如飛地衝出小樓,衣袂在夜風中掠出堅硬的聲響。
顏玉爾去了長生殿,可自己卻沒有見到她,這是為什麼?
她初來乍到,自成親後還沒有單獨出過門,所以現在這種狀況顧勝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顏玉爾迷路了,或者……他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若只是迷路了倒還好,不過顏玉爾長得那麼水靈,就怕會……
她又傻又貪吃,如果真遇到了壞人恐怕只有被吃乾抹淨的份!莫可名狀的恐懼感懾住心房,鐵網般越束越緊,那瞬間,顧勝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誰要是敢碰他的女人,誰就得死!
「大、大哥,你走慢些……」
「不要跟著我!」細風吹來的男性嗓音有些顫抖,「去衙門找修彌,讓他帶人搜鎮!」
修彌是衙門中的捕頭,亦是顧勝的好友。
顧纖雲聽過這個人的名諱,當即就明白了大哥是想要動用官府的人力來找人,如此的大動干戈,可見這位新嫂子在大哥心中的地位,顧纖雲不禁感覺訝異,因為從小到大除了那位從未謀面的大娘以外,她還從沒見過大哥為了哪個女人這樣失態過……
剛想應聲,卻見走在前頭的顧勝猛地停了下來。差點一頭撞上去的顧纖雲急急忙忙地也跟著收了步子,忍不住越過他朝前看去。只見迎面走過來兩個人,走在前頭的男人她認識,是哥哥身旁最得臉的管事宋喻,而走在他身後的是個面生的女子,紅衣烏髮、玉膚朱唇,氣色明媚的五官之間處處都誘著機靈。這個人是……
顧纖雲又惻頭看了眼,立刻從顧勝的表情中判斷出對方的身份,是大嫂!
顏玉爾出視的瞬間,緊束在心頭的鐵網忽的撒去,驟然鬆懈下來的心跳開始變得飛快,混亂的心跳聲撞擊著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使得顧勝的身軀不易察覺地一晃,他垂下眼,默不作聲地平復著呼吸和心跳。
這時,宋喻己經走上前來,「雄爺。」
顧勝的胸瞠略有起伏,緩緩地問:「怎麼回事?」
宋喻小心翼翼地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原來就在半刻前,店裡有位眼生的客人點了一桌子菜卻沒錢付帳,並自稱是顧勝的妻子,宋喻聽掌櫃的稟報完後下樓一看,發現對方果然是顏玉爾。
「夫人來得突然,又一直在……忙著吃飯,所以恐怕是還沒來得及和您見上面。」想到雄爺和三小姐回家見不到夫人肯定會著急,所以宋喻立刻將她帶了回來。
原來她不是迷了路,也不是遇到了壞人,而是一直忙著吃。顧勝恨恨地磨了磨牙,這倒還真是她的風格!
枉自己剛剛還擔心她出了事,如今想來還真是可笑。比恐懼更為強烈的憤怒湧入眼底,滾燙燒灼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不玩處那個正以螃蟹狀橫著往一邊挪去的小女人身上,滾滾的怒火燒上喉嚨,化作一聲震耳的咆哮:「顏玉爾!」
對方猛地立正。
「過來。」
顏玉爾背著手,用腳尖蹭了蹭地面不肯動彈。
「我讓你過來!」顧勝咬牙切齒,「別逼我親自過去。」
若是讓他親自過來,那自己肯定會被他揪在手心裡,難逃臘肉的命運。顏玉爾垂下肩膀,不情不願地蹭過來,乖乖地站到他面前之後,亦是垂頭耷腦地不言語。顧勝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的發心,恨得手心發癢,好想在這顆腦袋瓜上鑿出個棗子來!
他忍了又忍,最終陰惻惻地問:「飯好吃嗎?」
顏玉爾把背在身後的手拿到身前,低頭擺弄著手指不說話。
有力的指忽然撫上她精巧的下巴,接著用力一勾,強迫著顏玉爾抬起頭來。
只見她眉兒緊皺,嫩嘟嘟的紅唇也高噘著,盈盈的水眸中裝滿了不高興。
原來她闖下禍好歹還知道裝裝可憐,今日倒是理直氣壯了。
顧勝心頭更怒,「我在問你話!啞巴了?」
顏玉爾仰視著他,片刻後把臉一別,輕輕地哼了一聲。
那聲音短促又清脆,帶著一絲絲的稚氣嬌嗔,明明是在挑釁,卻又讓人生不起氣來。
顧勝凝視著她的小臉兒,指間用力,滿意地聽到對方吃痛地嚶嚀了一聲,然後轉過臉來控訴地瞧著他,軟軟糯糯地抱怨,「痛!」
「痛一點才會記得教訓。」
「我不要教訓。」顏玉爾嘟著嘴,「我又沒錯。」
「沒錯?」黑眸一瞇,「聽說在去長生殿之前,你還去了擬香閣?」
「沒錯,我去了。」當美食被吃光之後,她就又想起擬香閣裡的女人來了,本來心裡就不舒服,一聽顧勝這興師間罪的口氣,顏玉爾更火大,不由得和他杜上了,「怎麼,我不能去嗎?反正我就是去了,你打我啊!」
與她相比,顧勝倒顯得很談定,「不,你進不去。」
他搖搖頭,「天鷹不會放行的。」
天鷹?那個擋路的冰塊男?
「你憑什麼覺得我進不去?」
顧勝毫不留情地戳破她,「你打不過他。」
顏玉爾不甘心地咬唇,瞪了他半刻之後洩氣道:「我就是沒進去,你滿意了吧?」
「怎麼,你好像還很有道理。」
因為深信沒人能夠隨便進出擬香閣,當然,那天一不留神讓顏玉爾爬上房頂是個意外。
所以顧勝對這件事並不生氣。
他只是惱她隨便亂跑讓自己擔心,另外也覺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她怎麼對那裡產生了興趣?還有這副誰欠了她錢一樣的表情是為了什麼?
「對!」顏玉爾瞪著他,很想問擬香閣裡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可現在卻又問不出口。
此刻她的眼睛晶亮,清澈的眠底燒著難得一見的倔強,襯著她鮮艷的紅唇竟有一種迥然以往的韻致。
顧勝的目光變得深沉,體內燃燒著的怒火又變成了另外一種更為火熱的情緒,他鬆開她的下巴,忽然令人發毛地冷笑了一下,「好,我們回房後再好好討論下你有沒有錯。」
顏玉爾沒聽明白,「什麼?」
沒等她反應過來,對方就已經欺身逼來,堅硬的鐵臂用力抱住纖腰,繼而利落地槓上肩。
視野猛地顛倒過來,顏玉爾就驚聲尖叫起來。
--旁的顧纖雲被這變故給嚇到了,還以為所以忙不迭地湊上前,「大、大哥……」
「別擋路。」顧勝冷冷地下令,「明天再讓你和大嫂打招呼。」言畢便槓著顏玉爾大步離開。
不過肩頭的人兒卻始終不肯配合,掛在他胸前的雙腿不斷亂踢,「放開我啦,又是這樣,我不要回房!」小手也咚咚咚地捶打著他堅硬的背脊,可捶了幾下之後卻又哀吟著揉了揉自己的手,「好痛,你的背怎麼這麼硬?」
顧勝勾唇一笑,話中有話地說,「我有很多地方都很硬。」
顏玉爾聽不明白他的竟思,只是一個勁兒地哀號。
好討厭,這次終於沒有被當成臘肉提著,不過卻又被當成麻袋一樣槓著,這個人就不能讓她好好地走回房嗎!
連踢帶踹地折騰了一路,最終所有的動作在她被丟上圓桌之後戛然而止。
圓、圓桌?顏玉爾摸了摸屁股底下的絲質桌巾,微微一愣。
「你不是很喜歡吃東西嗎?」顧勝撥開她的腿擠入,精壯的身子將她牢牢壓住,輕輕緩緩地解答了她的疑惑,「所以今晚我要在這張桌子上,像吃飯一樣……」
薄唇湊近,曖昧熱燙的呼吸令顏玉爾不由得輕顫,「把你吃掉。」
顏玉爾忙伸手摀住他即將壓下的唇,卻不想對方順勢張口咬住她的掌側。
吃痛地把手縮回來,而後顧勝便忍無見忍地低頭將她的紅唇攫住,靈活地長舌粗魯地探入,捲走了顏玉爾所有的解釋。
顧勝的吻一如既往的粗魯霸道,不給人留一點喘息與反抗的機會,缺氧與疲倦令她只掙扎幾下就沒了力氣,無可奈何地癱軟在他狂烈的熱吻之下。
感覺到懷中的嬌軀柔軟下來,顧勝這才放開了她的唇瓣。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8-27 09:26 PM
第七章
顏玉爾被顧勝吻得暈暈乎乎的,又把擬香閣的事暫時給忘了,只是吁吁地問:「你、你為什麼總想要吃掉我啊?」
顧勝凝視著她那被吮得嫣紅無比的唇,輕笑道:「這和你總想要偷吃酒肉是一個道理。」
顏玉爾思考了一下,似懂非懂地眨了一的樣子令顧勝心生莞爾,不由得脫口說了一句:「傻丫頭。」
之前的怒火莫名其妙地就這樣散去了,只想要摟著她柔軟的身子狠狠地吻,灼人的目光逐漸變得深沉下來,像是霧氣瀰漫的深淵,攏著顏玉爾熟悉的濃深慾望。
顧勝情不自禁地再一次吻下去,他的吻一路探下,沿著繡花衣領的邊沿在她白皙的頸間吮出塊塊紅痕。
灼燙的吻配合著那不斷為她寬衣解帶的大掌吻得更加深入。
顏玉爾感覺到男人在反覆舔吻著她肩膀、胸口,接著又吻上胸前的柔軟,濕熱的含弄令少女敏感的花蕾在他的齒間綻放。
貝齒輕壓著紅唇,誘人的嬌吟不斷溢出。
不知不覺間,衣扣已經全部被解開,男人的唇舌又回到耳畔。
有力的手則是沿著胸前挺立的飽滿滑下去,直接剝開褻褲,撫上那片已經泛出了濕潤的禁地,或輕或重地揉出了更多的蜜液,按部就班地誘導著顏玉爾,哼出一聲緊過一聲的呻吟。
急促的呼吸、迷亂的眼神,她輕顫著走入這甜蜜的陷阱。
顧勝咬著她的耳朵,呼吸粗重,「以後若是再亂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聽到沒有?」
顏玉爾哼了一聲沒言語。
顧勝將埋入她的手指重重一挖,緊接著又硬生生地擠入第二根,惹得顏玉爾痛呼了一聲。
「聽到沒有?」
顏玉爾攏緊了雙腿,「聽、聽到了……」
「聽到什麼了?」
「不要……嗯……不要再亂跑。」
「如果再跑呢?」
顏玉爾本不想再說,可忽然感覺到又有一根手指抵了上來,於是忙不迭地喘道:「你不、不會放過我。」
顧勝這才滿意,「很好。那麼現在你要不要被我吃掉?」
身上男人所散發出的不容反抗的壓迫力令顏玉爾沒辦法說不,可她又實在不好意思開口,於是只好把臉埋入他的頸窩,然後細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顧勝低笑了起來,忍不住從她身上爬起來脫衣服,滾燙的慾火燒得他渾身發脹發痛,連手掌都是發顫的,迅速地解開衣襟,翻手脫下之前卻見一個小小的珠子從內袋中滾了出來。
是那枚祥玉珠,正巧落到顏玉爾平坦的小腹上,深棕色的桃木映著少女雪白的肌膚,似乎在發出幽暗的光芒。
顧勝伸手欲拿,長指還未靠近就見鏤空桃木中藏著的玉石倏地一亮。
他立刻將手收回去,還未來得及做何反應就聽到桌上的顏玉爾尖叫了一聲,她彷彿被燙到一般將腹上的珠子拂開。
顧勝立刻緊張起來,一把按住她的肩,「你怎麼了?」
「我、我……」話未說完,顏玉爾就已經昏了過去。
月餘間,同一個郎中已經來了顧府三次。
在感歎雄爺真照顧生意的同時,他不由得也對這位不是挨揍就是昏倒的顧夫人產生同情。
認真仔細地給顏玉爾把脈之後,仍舊是除了脈象虛浮不定、忽強忽弱以外,什麼病症也沒有診出來。
郎中如實地將情況陳述,卻沒想到顧勝聽完之後卻一把掀翻了他的醫箱。
「庸醫!」
年輕郎中嚇得雙腿一軟,差點沒跪下。
「次次都說沒病,沒病的人怎麼會好端端地暈倒?你當我是傻瓜嗎!」
氣沖沖地下令將郎中轟走,接著又請人去請了其它郎中來。
可誰知連請了三位郎中,得到的結論卻都是一樣的。
脈象虛桴、身子虛弱,除此之外並無大礙。
顧勝聽完之後卻根本沒能放心下來,沒病怎麼會昏倒?莫不是得了什麼診不出的怪病?反覆地踱步之後,他轉而又坐進圈椅中,一面焦躁地揉著下巴一面望向床上昏睡的女子。
顏玉爾躺在諾大的床榻中,單薄得幾乎要陷入床褥中。
才剛正常跳動的心臟彷彿又被狠狠攫住,坐立不安的顧勝又一次站了起來,直接走到床邊挨著顏玉爾坐下,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拇指來回摩挲著食指,顯得格外焦躁不安。
死死地看了她半晌過後,終是忍不住按住了她搭放在身側的手,她的手好涼。心底的不安潮水般越漫越廣,她會出事嗎?這個有著溫曖眼神的女人,會不會也像娘親那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他?
顧勝握緊她的手,頭也不抬地說:「宋喻,再去請郎中。」
「雄爺,已經是半夜了……」
「快去!」驟然迸開的咆哮就像是一隻有力的大手,瞬間將顏玉爾飄忽的意志給揪了回來。
唔,好吵。
她皺了皺,從鼻間哼出了幾聲嚶嚀,沉重的眼皮掙扎了幾下之後才緩緩睜開。
狹窄的視野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
首先躍入視野的是顧勝粗狂的俊臉,他正在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濃而不雜的劍眉攏得很緊,眉間溝壑縱橫。
四目相對,顏玉爾看到顧勝幽深的眸子倏地一亮,緊接著便覺得手上一痛,低頭才發現他正緊攥著自己的手不放。
「你醒了?」
顏玉爾眼波一漾,下意識地掙開了他的手。
才有些舒展的濃眉又擰起,顧勝垂眸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大手,轉而又爆成了拳放回到大腿上。
方纔的緊張、失態讓他覺得有些尷尬,蜷手擋著唇清了清喉嚨之後,他才又看向顏玉爾,眉宇間的擔憂已經斂去不少,「現在感覺怎麼樣?」
感覺怎麼樣?她的感覺很不好。
當那顆珠子落下的時候,那種灼傷到靈魂的劇痛是顏玉爾怎麼也忘不掉,而且她也很清楚,這種痛是由防身用的桃木導致的。
因為她前世為妖,這一世重生的時間又太短,還沒有和這具軀體完全的融合,所以還有部分花妖的體質,以致於承受不了桃木的攻擊。
不過,顧勝為什麼會有這種防妖的東西?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嗎?
顏玉爾瞧著他,一言不發,就像是初見那日一樣,只不過這次她的眼中並沒有好奇,而是不安與警惕。
「怎麼不說話?」這種眼神令顧勝感覺到陌生,之後又連問了幾句,顏玉爾都不肯開口,最終索性閉上了眼睛別過臉去。
這是怎麼了?回憶了一下早先在圓桌上發生的事,他不禁懷疑難道是自己的行為惹惱了她?可他又不是第一次搶把顏玉爾拉上床,為什麼她會生氣?
擔憂、尷尬、不安,混雜成了憤怒。
顧勝想要發脾氣,卻又因為擔心她的身體而硬生生地忍下。
因為好像除了可以忍耐憤怒以外,其它情緒已經越來越不受控制,全部都被顏玉爾的行為牽著走,各種會令人軟弱的感情充斥著他的心臟,讓那顆自從娘親去世後就冷硬下來的心越發柔軟。
不知不覺的,這個貪嘴、愛闖禍的笨女人已經佔據了他的心。
從昨晚開始,失蹤、回歸、昏倒,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而顧勝的情緒也急速地跳躍,這讓他覺得疲憊不堪,然而床上這個反覆折磨著他情緒的始作俑者,卻對他表現出了明顯的排斥。
摻雜著委屈的怒火令顧勝忍不住拔身站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
可行至一半的時候,卻感覺到有東西磕了腳。
停下來抬腳一看,是那顆方才被掃到地上的祥玉珠。
顧勝目光微微閃燦,立刻就想到了顏玉爾昏倒之前所發生的那件古怪事,難道就是它害她暈倒的?大掌不禁狠狠一攥。
顧勝剛衝出房間就忍不住開始吼人,「顧、纖、雲!看看你給我的好東西。」一顆鏤空的桃木珠被狠狠地丟到地上,叮的一聲細響,珠子反彈了一下,繼而向前滾去。
「祥玉珠?」顧纖雲低頭看了眼滾到腳邊的珠子,順手撿起來,「祥玉珠怎麼了?」
顧勝將在顏玉爾身上積壓的怒火轉發到妹妹身上,「這是用來防身的嗎?根本就是害人的!顏玉爾一碰到這該死的破珠子就昏倒了。」而且還變得奇奇怪怪的。
一定是這顆珠子裡有古怪,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不由得看向顧纖雲的目光更凌厲了,「你該不會是老太太派來掏亂的吧?」
「什麼啊,才不是呢。」顧纖雲被罵得莫名其妙。
顧勝滿臉懷疑,「那你自己跑來幹什麼?」
「七月三十就是大娘的祭禮了,娘今年身子不好沒辦法來,所以我才代替她來的嘛。大哥你怎麼能覺得我……」話說一半,顧纖雲忽然停下來,用力眨了眨眼睛之後看著顧勝問:「等等,你剛剛說,大嫂是碰到祥玉珠才會昏倒的?」
顧勝沒好氣地說:「你現在才知道?」
顧纖雲搖頭,「不可能的,祥玉珠對人是沒有任何危害的。」
「顏玉爾還在房裡躺著,你還敢說這鬼東西沒有危害?」
「真的,不然大哥你怎麼沒事、我怎麼沒事?祥玉珠是以桃木而制,只能傷害到妖怪,絕對不會害到人的。」
見顧勝還是不相信,顧纖雲不由得著急起來,「大哥,我除了這麼多年的妖,對這個還是有把握的,你要相信我!」
妹妹的眼睛裡充滿了篤定,不像說謊。
顧勝的目光落到她緊攥著祥玉珠的手上,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深沉莫測。
「大哥……」顧纖雲顯得非常嚴肅,「祥玉珠碰到大嫂的時候,有沒有發光?」
「如果發光了代表什麼?」
「祥玉珠只有遇到妖怪時才會發熱發亮。」顧纖雲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表情,忍不住說:「大哥,難道說大嫂她是……」
「她是個妖怪?」顧勝迅速接口。
顧纖雲狠狠地抽了口冷氣,臉色驟變。
可誰知,下一刻爆栗就敲上了頭。
「沒有的事!」顧勝的表情忽然變得柔和下來,「少胡思亂想了。」
顧纖雲哭喪著臉揉腦袋,「可那祥玉珠……」
「沒發光。」他看起來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什麼反應也沒有。」
「咦?那就奇怪了。」顧纖雲信了顧勝的說辭,兀自咕噥起來,「沒發光就不是妖怪,那為什麼會昏倒?」
「許是她身子太弱,連這種法器也受不了吧。」
「會嗎?」顧纖雲滿臉疑惑。
「當然會。」向來不信也不懂這些東西的顧勝倒是萬分篤定,不耐煩地擺擺手,「快上樓去睡覺。」
欲言又止的顧纖雲似乎還想說什麼,不過卻被他堵了回去。
將妹妹趕走之後,顧勝自己又在一樓大廳裡待了好久。
他很清楚,祥玉珠碰上顏玉爾的時候是發光了的,並且還燙得她尖叫出聲。
可他並沒有和妹妹說實話,因為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顏玉爾是個妖怪。
自己明明是百邪不侵的,怎麼會連娶的媳婦是不是妖怪都感覺不出來?搞錯了吧?
這時,樓梯上又傳來腳步聲。
顧勝抬頭去看,卻見顧纖雲又折了回來。
「你怎麼又下來了?」
「大哥,我還是覺得不對。」
顧勝看著跑到自己眼前的妹妹,發現她手裡有多了樣東西。
「那又是什麼?」
「這是降魔令,可以讓妖怪顯出原形。」
「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顧纖雲整理了一下措辭,委婉地說:「大哥,我也不相信大嫂會是妖怪,不過……」
「不過什麼,你覺得我會蠢到娶一個妖怪做媳婦嗎?」顧勝厲色打斷她,「不會有妖怪可以近得了我的身,我也絕不會與一個妖怪做夫妻。」
「大哥,可你並不是真的百邪不侵啊。」顧纖雲見大哥要發飆,忙換了個說辭,「如果你真的堅信大嫂不是妖怪,那試試又有何妨,這個降魔令,我可以拿娘的健康和你起誓,絕對、絕對不會對人產生傷害,就算身子再弱的人都不會。」
見顧勝神色動容地瞧著她手裡的東西,顧纖雲忍不住抬抬手,「試試嗎?」
顧勝沉默半晌過後,還是將降魔令接了過來。
這時兄妹倆誰都沒有發現,樓梯拐角處露出的一角衣袂倏地消失了。
「好。」顧勝拿著降魔令,「我就再試一次,讓你死心。」
打發走了顧纖雲之後,他捏著那張黃色符咒陷入了沉思。
他真的有那麼堅信顏玉爾不是妖怪嗎?其實也不是的。
從她入府之後,顧勝就覺得她很奇怪,時而神經兮兮、時而蠢蠢笨笨、時而又聰明機靈。
他曾懷疑過她的身份,其至一度確認她肯定不是傳說中的病秧子,不過之後顧勝覺得自己並不在乎她是誰,所以就沒再多想。
可現如今,她竟然可能是妖怪嗎?
這個可能性令他眉頭緊鎖、臉色凝重,不過卻並非是因為害怕,而是憤怒。
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是妖怪的話,那她膽子也太大了,竟敢來自詡為百邪不侵的他身邊作怪,更可恨的是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有發覺,反而一再地被她牽著鼻子走!顧勝狠狠地捏緊了手中的降魔令。
不,他還是不能相信這個與自己同床共枕多日的女人竟是個妖怪……更何況,哪裡會有顏玉爾這麼笨的妖怪,三番五次地讓自己陷入危險,總是讓人牽腸掛肚、提心吊膽……
不覺間,他已經走到了樓梯與地面間那半人高的空隙。
目光不經意地滑過,片刻後又察覺到什麼似的看了回去。
顧勝走近,半彎著腰向裡面看去。
那是什麼東西?觀察一會兒之後,顧勝才又直起腰,緊接著惻過身子貼上樓梯惻,將手探了進去。
摸索了半晌,他黑眸一亮,抿著唇用力一抓,將那黏在樓梯惻板上的東西扯了下來。
掏出定睛一瞧,竟是個油紙包。
顧勝滿臉狐疑地將紙包拆開,在看到藏於其中的東西之後便愣住了。
素肉?誰會把素肉藏在這裡?幾乎是同時,心中的疑問就已經被揭開了。
放眼顧府,除了那個饞嘴的女人以外,誰還會做出這種事來,把素肉藏到這裡,虧她想得出。
看著手裡的東西,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是的,如果說顏玉爾真的是妖怪的話,那也一定是豬妖,簡直饞到令人哭笑不得。
所有的怒火與疑惑因為這一小包肉乾而消失得乾淨,顧勝揣著油紙包走到樓梯口,一屁股坐到台階上。
他捏起一片曬乾的素肉湊到眼前。
以往的每一年,在娘親忌日的這個月,他都會特意食素以盡哀思,今年亦是如此,所以他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沾葷腥了。
可今天,顧勝忽然很想嘗一嘗這片肉乾。,
將手中的素肉丟入口中,仔仔細細地咀嚼起來,嗯,還是熟悉的味道,並沒有什麼變化啊。
顧勝對娘親的食譜和自己的手藝都很有信心,所以並不質疑素肉的美味,可是它真的好吃到讓人欲罷不能嗎?為什麼顏玉爾會費盡心思偷了又偷?
將口中的素肉吞入腹中,顧勝又搖頭歎息。
他想不通顏玉爾為什麼會這麼愛吃酒肉,就像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將貪嘴又愛闖禍的顏玉爾放在心裡,這兩者沒準還真的是一樣的道理。
或許當被她用那種充滿溫曖與善意的目光注視著的時候,他就已經陷了進去,他喜歡那種眼神。
那讓他想到了已故的娘親,很多年前,她也是這種眼神注視著自己。
雖然現在的繼母,也就是顧老去人過他也很好,可他卻再也找不到當年被娘親看著的那種感覺了。
直到顏玉爾出現……顧勝一手拿著降魔令,一手拿著油紙包,思考了很久很久之後終究是忍不住拔身而起、抬步朝樓上走去。
走到臥房門外時,顧勝又停了下來。
他舉起兩隻手,目光從油紙包和降魔令上滑來滑去。
一定要問清楚,如果顏玉爾不是妖怪,那就把這包素肉獎勵給她吃。
如果顏玉爾真的是妖怪,那麼……
顧勝的目光落到降魔令上,猶豫片刻後還是又看向了那包素肉。
那麼他就當著她的面把素肉全部燒光,饞死她!
下定決心之後,顧勝用力地推開了房門。
原本在房中無形湧動的夜風順勢拂出,撩動著拴在玉琢下的殷紅流蘇。
顧勝伸手摸了摸腰際流蘇微晃的玉珮,不由得擰起了濃眉,哪裡來的風?
他大步踏入內室,第一眼便瞧見房中方窗未闔,而且室內空氣清冽乾爽,絲毫沒有悶了大半夜之後的悶捂味道。
顧勝心頭一緊,快步走到窗邊。
扒住窗欞往下看去,只見由床單和羅裙捆綁而成的繩索正在夜風中晃晃悠悠。寬厚的大掌用力地拍向窗框,該死的,她居然跑了!
而且還用床單和衣裙做繩子,顧勝的心又開始滴血了,難道她不知道這些東西都很貴的嗎,尤其是他房裡的床單,那可是由上好的鳳銜絲所製,一匹可抵十斗金啊,這麼好的料子,卻被她……
顧勝虎軀一晃,心痛地摀住心口,十分想要咆哮。
抓回來,一定要把她抓回來!這是顧勝當時唯一的想法。
不過在他想要吼出下人出去找人之前,一個忽然閃過的念頭又令他閉上了嘴……
等等,顏玉爾逃跑了,這代表了什麼?怒雲瀰漫的俊臉上瞬間飄出驚愕,這代表了……她真的是妖怪?
震驚與狂怒猛地撞擊,反而像是水遇上火,瞬間化作了蒸氣。
本來還不確定該怎麼面對她可能是妖怪這個事實的顧勝,現在反而冷靜了下來。
顏玉爾的消失就像是一陣狂風,吹散了他心頭猶豫不決的煙霧。
不能讓她走!不管她是什麼,都不可以讓她走!
可是顧勝又很清楚,如果這時候興師動眾地派人去找,那不管真相是什麼,妹妹顧纖雲都會認定她就是妖怪,到時候顏玉爾難免會陷入險境,所以他必須單獨出馬才行。
下定決心之後,顧勝大步地離開了臥房,不過回到大廳之後卻又停了下來。
他的手裡還拿著那張降魔令。
時值破曉時分,廳中燈盞中的燭火即將燃盡,顧勝猶豫了片刻之後,終於還是走到角落的燈柱前,一手掀開燈罩,另一隻手則是將手中的降魔令湊到了殘焰前。玄黃色的符咒被火舌吞沒了一角,越發刺目的火光點亮了男人的眼,燃燒、捲曲、焦黑,最終在修長的指尖化作灰燼。
顧勝張開手,捻去殘餘的灰塵,黑眸中跳躍的光芒消失殆盡,可東方卻已經顯出了魚肚白,一抹艷色自地平在線漫出。
又是新的一天。
殘夜將盡,自天際滲出的日光正一點點地漫過灰濛濛的天空。
因為時辰尚早,所以大街上十分清靜,除了寥寥幾處早點攤在做生意以外,多數商舖均是大門緊閉。
其中一家鋪子的台階上坐著一個模樣靈秀的少女,尚暗的天色之下她身上的緋紅衣衫顯得格外刺眼,少女擁緊懷中鼓囊囊的大包裡,正在狠狠地撕咬著手裡的肉乾,這個少女正是顏玉爾。
幾個時辰前,在看到顧勝接過降魔令的那一刻,躲在樓梯拐角的她忍不住逃回房間。
顏玉爾聽到了降魔令、聽到了變回原型,更聽到顧勝毫不猶豫地說:「不會有妖怪可以近得了我的身,我也絕不會與一個妖怪做夫妻。」然後,他將降魔令接了過來。
其實顏玉爾已經重生為人,身體裡的妖氣本來就在逐漸減弱,之所以會被祥玉珠傷到只是因為融合得不夠徹底,所以就算顧勝拿出了降魔令,也不一定能讓她顯出原型,不過受到點傷害是肯定的。
不過她不怕疼也不怕受傷,真正令她介意的是顧勝談及自己可能是妖怪時所持有的態度。
他說得那麼肯定、那麼蔑視,好像娶一個妖怪為妻是件特別可恥的事情。
顧勝的話令向來十分想得開的顏玉爾第一次感覺到了受傷,那一瞬間之前所有為人的喜悅都煙消雲散了。
她忽然覺得很羞恥,原來對這個世界而言,自己終究是個異類,不被認同的異類,只有畫中的那個女人才是顧勝的同類,他們都是人類。
最重要的是,顧勝喜歡她,不喜歡自己,自己是他不得不娶的女人,而畫中的人才是他的心愛之人……春棗的話反反覆覆地在腦中盤旋。
令原本每一根神經都粗得嚇人的顏玉爾也難得地鑽了一回牛角尖,連事實都不打聽清楚就開始亂吃飛醋,還越吃越傷心,直接把臆想當成了事實。
顏玉爾吸了吸鼻子,低頭看向那根還裡著紗布的手指。
其實手指上的小傷口早就好了,可因為是顧勝親手幫她包紮的,所以她一直捨不得把紗布拆下來。
不過在聽到顧勝說的那些話後,她不由得伸手將那已經泛黃的紗布撕了下來。
被捂得時間太長,指尖泛出不正常蒼白,看起來皺皺巴巴的,她捏緊手指,流出了來到人世間之後的第一滴淚。
之後顏玉爾便逃走了。
不過因為行李太重,所以沒跑多訴就覺得又累又餓,不得不選擇暫時歇歇腳,決定先填飽了肚子再繼續逃命。
唔,逃命?
顏玉爾咀嚼的速度減緩,不由得有些悲從中來,因為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從顧勝身邊逃開的一天。
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對他有著莫名的好感與親切感。
她喜歡黏著他,並且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都黏著他。
可沒想到……好討厭,又想掉眼淚了。
顏玉爾抽抽搭搭地低下頭,又從那堪比百寶箱的碩大行囊袋裡翻出了一包肉乾,決心化悲痛為食量,讓素肉的美味來化解心頭難以說明的鬱結。
在出逃之前,她將自己藏在顧府裡的所有存糧全部都拿了出來,所以這個大行李袋裡足夠的素肉、玉厄和瓜子,她可以隨便吃、隨便喝,不會有人罵她、吼她、管制她。
可是好奇怪,她一點都不開心,不但如此,就連口中的素肉都好像不如原來美味了。
她一片一片地往嘴裡寒肉乾,可卻因為喉頭哽得厲害而一片都嚥不下去,於是臉頰被填得圓滾滾的,就像是倉鼠。
顏玉爾費力地咀嚼,因為吞得太用力而嚥住,她用力地捶了捶胸口。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8-27 09:27 PM
第八章
顏玉爾正被素肉卡得難受就瞥見一碗熱騰騰的豆漿被送到眼前,於是想也不想地就把碗接過來灌下去。
咕咚,咕咚,溫燙的豆漿滾入,將卡在喉間的食物送下,哈,終於活過來了,顏玉爾捧著碗長吁了一口氣。
頓時覺得呼吸暢通的她放下空碗,而後笑著抬起頭,「謝……」另一個謝字還沒說出口就又被抽氣聲取代,顏玉爾瞪圓了杏眼看向堵在眼前的高大男人,因為被猛然灌入口中的空氣嗆到,不由得咳了起來。
對方直接忽略掉她活見鬼的表情,沉著臉接過碗。
「你、你怎麼在這?」顏玉爾緩過氣卻沒緩過神,還保持著抬手給碗的姿勢,傻兮兮地問。
「這句話該由我來問才對。」男人陰沉凜冽的目光彷若冰錐,狠狠地敲回了她的理智。
顏玉爾醒神之後迅速放下手,抱著行囊霍地站起來,「你怎麼找到我的?」
從半夜到破曉,她跑了這麼久,沒道理這麼快就被逮到了啊。
白皙小臉兒上的錯愕逐漸化成驚恐,纖細的柔荑輕輕抬起,微顫著指向顧勝,「難道這裡到處都有你的眼線嗎?」
啪的一聲,小手被毫不留情地打下來。
顏玉爾吃痛地哀吟,攥住自己的手控訴地瞪向他,「你打我幹嘛啦。」
「因為你蠢。」顧勝黑著臉朝後一指,「不想被我找到,那就別在路上嗑瓜子好嗎?」
這一路的瓜子殼,他想不找到都難,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有沒有一點逃跑者的覺悟?一邊跑路一邊磕瓜子真的很不正經啊,搞得他真不知是該慶幸她留下線索,還是該氣腦她的愚蠢。
在他惡狠狠的目光中,顏玉爾捂著手越過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行歪歪曲曲的由瓜子殼鋪成的細線。
「咦,還是真的哦。」紅雲一點點地燒上耳畔,顏玉爾因為自己的大條而訕笑幾下,「啊,早知道……」
「早知道就吃不帶殼的素肉了?」顧勝陰陽怪氣地接話。
顏玉爾完全沒意識到危險的逼近,看著那行瓜子殼晃了晃小腦袋,認真地說:「當然不是,瓜子哪裡都有賣,素肉卻不是,我要留著慢慢……啊!」身子瞬間騰空,衣領上傳來的拉力令她脫口尖叫,驚慌地抬頭,差點撞上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
「女人,我不是在和你聊天。」顧勝咬牙切齒,目光彷彿是無聲的咆哮。他是在諷刺,諷刺!
「不是就不是,我還不想和你聊呢……」話音未落,一隻碗便扣上了頭。瀰漫下來的豆漿味令她的掙扎停了一瞬,就在這時,顧勝的另一隻手又朝胸前探來。
顏玉爾瞬間回神,「快點放我下來。」
想要抵擋卻無奈兩手都用來抱著懷著的包裡,所以只好像魚一樣地拚命扭動,可這仍是沒能攔住那直直逼來的大掌,「喂,你要幹什麼?救……呃?」顧勝的大手在包裡前停下來,「這是什麼?」
顏玉爾立刻警惕地抱緊了包裹,大聲道:「這是我的行李!」
「行李?」顧勝不由分說地拂開她的手,將抽緊的口袋扯大,那爭相湧出的東西令他哭笑不得,「素肉、玉厄、瓜子,這就是你的行李?」看來她在家裡藏得寶貝可不只樓梯下面那一樣啊。
顧勝一樣一樣地念完,然後盯著她低垂的小腦袋瓜,「顏玉爾,真有你的。」
頸上的拉力瞬間消失,顧勝放開了掌下因為心虛而不再掙扎的小女人。
「說真的,你是不是豬投胎來的?」
才不是,人家是小花投胎來的呢。顏玉爾低頭對著手指,沒有吭聲。
「既然是行李,那你好歹裝一件衣裳行不行?」
「衣服都用來綁繩索了。」
一提到那些價值不菲卻被用來當繩子爬的衣裙,顧勝火更大,「你怎麼不直接跳下去!」
啊,好惡劣,居然讓自己跳下去,顏玉爾有些不高興地抬起頭,「那不行,摔下去好疼的。」
顧勝無言。
「夫,我是要逃跑,又不是自殺。」
顧勝被她氣得血液翻湧,閉上眠勻了勻氣,接著微微俯身湊近那張寫滿了天真無畏的小臉,用那陰冷到凶狠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告訴她,「你不知道嗎?從我身邊逃走,無異於自殺。」言畢一手奪過顏玉爾懷中的行李,另一隻手卡住纖腰,將她整個人撈起來夾在腋下。
扣在頭上的豆漿碗掉下來,碎裂聲中夾雜著顏玉爾的尖叫:「啊!放開我!」
「救命啊,殺人啦……」殺豬般的慘叫迴盪在空曠的大街上,但基於方才兩人的互動表現來看,旁觀者都覺得這是小夫妻在吵架,所以明智地選擇了無視。
除了一個早點攤的小販,那人先是走到豆漿碗的碎片前看了看,然後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喂,不要跑,把豆漿錢和碗錢付了啊!」
最終,他的聒噪被迎面飛來的一錠銀子硬生生地砸斷。
顏玉爾於半夜出逃,結果天剛亮就又被顧勝扛了回來。
被扛進房,被丟上床,被扒光光,這些對顏玉爾來講再熟悉不過的懲罰流程今日卻變得格外恐怖,對降魔令的恐懼使得她一直掙扎個不停,只可惜她根本掙不過身上這個壯如山的男人,所以當顧勝壓著她開始寬衣解帶的時候,顏玉爾只好自暴自棄地摀住臉。
好吧,就讓劇痛來得更猛烈些吧,大不了就是昏過去嘛。她其至想最好能夠現出原形,嚇死這個總把她當成麻袋扛來扛去的混蛋!
可等了好久,預料之中的劇痛都沒有襲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越發強烈的快感,顏玉爾的意志逐漸飄離,任由顧勝靈活的唇與手將她身體裡蠢蠢欲動的火焰撩得更旺。
當他沉腰挺入的時候,她忍不住緊緊閉上眼,嬌軟無力的身軀被他火熱的慾望迅速貫穿。
顧勝激動到微顫的大掌扣住她的下巴,「睜開眼。」
指尖用力,顏玉爾吃痛地睜開眼,撞上男人被慾火點亮的眼。
「我有沒有說過,如果再亂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嗯……」她蹙眉沉吟,想要扭開臉,結果卻被扣得更緊。
「我有沒有說過?嗯?告訴我。」
埋在體內的慾望狠狠地捅到最深,顏玉爾受不住地呻吟出聲,「嗯……說、說過。」
「可你卻沒有乖乖聽話。」顧勝滾燙的薄唇貼上她的臉,緩緩地宣告了她的下場,「所以我今天不會讓你好過的……」話音未落,火熱的吻已經纏上。
粗硬的慾望開始強悍地捅入,顧勝狂野又霸道地佔有著她,一次又一次,直到顏玉爾啜泣沉吟、哀聲求饒都不首停歇。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來先前歡愛的時候顧勝都在刻意壓制,他真正的力量與慾望其實強大到可怕,彷彿抵死纏綿,永不停歇。
「不管你是誰。」顧勝用力地咬著她的耳朵,不只一次地警告,「除非被我丟掉,否則哪裡也不准去。」
屋外的日頭一點點強烈起來,而男人的慾望也彷若烈日,將顏玉爾折騰得幾次昏厥過後才稍稍消退。
你以為那次近乎施虐的歡愛就是顧勝給顏玉爾的懲罰了嗎?不,沒那麼簡單,那日之後,顏玉爾就被禁足了。
這一次的逃亡計劃不僅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好處,反而讓她多日以來辛辛苦苦偷藏的寶貝全部都被沒收了。
這種沒有自由、沒有素肉、沒有玉厄、沒有瓜子的生活,對顏玉爾而言簡直是最最最最殘酷的懲罰。
如果還能再選擇一次的話,她寧願被打回原型也不會逃跑的。
可惜時光不會倒轉,顧勝的怒火也沒有那麼容易就平息。
這一次他鐵了心要讓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吃點苦頭,所以不管顏玉爾如何吵鬧、哀求,顧勝都不肯把她放出來。
見他如此狠心,顧纖雲忍不住犯了糊塗,「大哥,你身上還帶著降魔令嗎?」
顧勝頓了頓,神色不變地撒謊,「嗯,怎麼了?」
「那大嫂沒什麼變化吧?」
「你去房裡給她送過飯,不是都看到了?」
不僅如此,顧纖雲還親眠看到大哥把偷偷溜出房間的大嫂給扛回去呢,如此的親密接觖,顏玉爾一點不適都沒有,所以她已經徹底打消了對這位大嫂的疑慮,只當祥玉珠的那件事是個誤會,沒準是大哥看錯了也說不定。
可是正因如此,顧纖雲才不明白,「既然大嫂不是妖怪,那你還關著她做什麼?」
顧勝隨手批了幾筆帳目,眼也不抬地丟給她幾個字,「你不用知道。」
「可是大嫂身體不好,你這樣對她不好吧?」
「她身體好得很。」
顧纖雲還想再勸,結果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顧勝一個眼鋒給逼退。
「你是來參加我娘祭禮的,還是來多管閒事的?」
「呃,參加祭禮的。」
顧勝隨手從桌角拿起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丟給她,「那就去幫忙。」
他重新把眼垂下去,「兩天之內,把上面的事情都做了,有不懂的就去找宋喻幫忙。」
再有幾日就是娘親的忌日,要準備的事情有很多,顧勝不想出任何紕漏,所以才不想讓顏玉爾出來亂跑讓他分心。
接到任務的顧纖雲沒再說什麼,可這件事卻像是塊石頭墜在她心頭。
因為誤把顏玉爾當成妖怪,還和大哥說了一些沒邊沒際的話,所以天性純良的顧纖雲對她充滿了愧疚,只想做些什麼來彌補一下。
所以這幾日她只要得空就會去顏玉爾的房間外轉悠,或者找機會給她送飯。
可不知道為什麼大嫂似乎對她有些敵意,見面後也不吭聲,完全不給她幫忙的機會,顏玉爾的反應讓顧纖雲認為他們的爭吵沒準是由自己引起的,於是顧纖雲就更愧疚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很快就找到了彌補顏玉爾的機會。
這一日,準備來送飯的顧纖雲剛一上樓就聽到了房間裡傳來的爭吵聲。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大哥又來抽查監督。多日以來,這對夫妻只要一碰面,說不上幾句肯定就會吵起來,她碰上過幾次都選擇了迴避,不過今天為了弄清楚他們矛盾的根源,顧纖雲決定偷聽。
房中的兩個人吵得熱火朝天,完全沒注意到她。
「我要吃肉、我要喝酒、我要嗑瓜子!」
「顏玉爾,你給我適可而止。」
「我不要適可而止,你這個小偷,快把我的寶貝都還回來。」
「咱們誰才是小偷?那些酒和肉明明都是你偷走藏起來的。」
「我藏起來了就是我的!」
「無理取鬧。」
顧勝懶得和她廢話,正準備拂袖離去就感覺到她忽然撲上來抱住他的腿。
「嗚嗚嗚嗚,我不管啦,人家藏得這麼辛苦,你怎麼可以全都拿走啊,好歹留一點給我嘛。」
顏玉爾摟著他的腳踩,蠻不講理地開始耍賴,「還給我嘛,還給我啦,還一點點也好啊……嗚嗚嗚,我好慘、好虧本,逃跑不成功,還把寶貝丟了……」
顧勝低下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喂,不是吧,你饞哭了?」
「嗚嗚嗚,好想吃、好想吃……」
顧勝無力地咆哮:「你有點出息行不行!」
「我不要出息……我要肉、我要酒、我要瓜子……」
顧勝被她吵得一個頭兩個大,罵也不行、哄也不會,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活了三十年,他一直都被人奉承著、順從著,顏玉爾一開始雖說有些不聽話,但每次也都是只敢在背後做手腳,面對他時多數還算是乖的,這樣撒潑耍賴、又哭又鬧還是第一次,同樣是第一次遇上這種狀況的他有些手足無措。
然而就在顧勝發怔的時候,顏玉爾已經鬆開他的腳踝跳了起來。
「喂,你就是不給我吃對不對!」
顧勝愣住,搞什麼,一秒變臉啊?
顏玉爾大步折回到床邊,抄起玉枕就氣勢洶洶地殺了回來,然後在顧勝有所反應之前,那又冷又硬的枕頭就已經砸了上來,「小氣!鐵公雞、大壞蛋,讓你不給我吃、讓你不給我吃,打你!」齜牙咧嘴的小女人彷彿是氣急的小獸。
「喂,顏玉爾!」
「打你。」高度不夠,跳起來揍。
「住手,你再這樣我就還手了,喂,該死,噢!」
「給不給我吃、給不給我吃?」
本來已經心軟的顧勝被打得急了眼,「不給,就不給!」
「啊啊啊,過分!」
咚、咚、咚……玉枕砸上肌肉,發出令人心驚的悶響。
聽起來就好疼啊,躲在門外的顧纖雲伴隨著那些聲響一下一下地縮脖子,心都跟著哆嗦了起來。
真看不出來這個小個子的大嫂發起火來這麼嚇人啊,完全和自己那位脾氣火爆的娘親有得一拚了
「顏、玉、爾!」砰!房門猛地被撞開,顧勝本人伴隨著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一起衝了出來。
「喂!」
回答他的還是砰的一聲巨響,房門又被關上了。
「顏玉爾,你竟敢打我?是不是找死!」
「就打!」房門那一側的顏玉爾同樣很激動,「誰讓你不給我肉吃?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躲在角落的顧纖雲簡直要給大嫂豎大拇指了,不不,大嫂比娘親厲害多了。
娘雖說總會罵大哥,但大多數都是不痛不癢,更別提動手了。
還見一次打一次?老天,這個十七歲的小嫂子不一般啊?太霸氣了,簡直是大哥的剋星。
感歎歸感歎,顧纖雲還不忘把自己藏好。若是被大哥知道自己看見了他被揍的場面,那她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顧勝氣得臉色鐵青,又對著房門臭罵一頓之後才拂袖離去。
等他因為憤怒而變得格外沉重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之後,顧纖雲才敢從角落裡走出來。
她整理了一下剛剛自己聽到的消息,思付了一下之後看了眼手中的午飯,緊接著也下了樓。
半刻之後,她端著一份新準備的午飯出現在雲廳。
顧纖雲有些不安地來到顏玉爾的房間,推門之後並不意外地看到了滿屋的狼藉,她小心翼翼地越過地上的障礙物來到內室,目光四下尋了一圈之後才在角落找到了顏玉爾。
半刻鐘前還暴跳如雷,凶如小老虎的她現在正可憐兮兮地窩在床上咬被角。
「大嫂?」
「唔?」顏玉爾咬著被角看過來。
「該吃午飯了。」
雖然對除妖師毫無好感,可她還是很客氣地說:「謝謝你幫我送飯。」
「我今天給你帶了好吃的。」顧纖雲笑了笑。
「可我現在沒什麼胃口。」顏玉爾重新咬住被角,一點興致都沒有。
反正顧勝那個小氣鬼已經下了死命令,她的那些寶貝肯定是吃不到了,雖說下人每日送來的食物都很豐盛,可對顏玉爾而言只要不是素肉和玉厄就都算不上是好吃的。
「真的不嘗嘗看嗎?」
見她又搖了搖頭,顧纖雲不由得端著托盤走到床前。
碗碟中飄出的幽幽香氣令正打算搖頭拒絕的顏玉爾忽然停下了動作,她的鼻尖抖了抖,繼而抬頭看向顧纖雲,清澈的水眸之中漾出了一絲絲地不可置信。
這難道是她朝思暮想,求而不得的……
面對著顏玉爾已經泛出綠光的眼神,顧纖雲笑著點了點頭。
「啊!」顏玉爾抑制不住地興奮大叫起來。
顧纖雲連忙做出噤聲的手勢,「小點聲哦大嫂,這些也是我偷拿出來的。」
顏玉爾立刻摀住嘴巴,用力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顧纖雲笑了笑,輕手輕腳地將托盤放到旁邊的桌上。
沒等人家招呼,顏玉爾就已經飛過去準備開動。
那一瞬間,什麼除妖師、什麼降魔令,她簡直覺得除妖師與妖精之間幾千年來結下的心結都被解開了,若不是怕嚇到顧纖雲,顏玉爾真想撲上去狠狠地親她幾下。
裡然眼前這個埋頭苦吃,幾乎要把小臉埋到碗裡去的小女人是自己的大嫂,可她畢竟比自己小幾歲,又天生童顏,所以顧纖雲瞧著她莫名其妙地就浮上了一些母愛,覺得顏玉爾可愛得要死,讓人沒辦法不去喜歡她,於是口氣裡竟也不自覺地添了一絲疼愛。
「你要是喜歡,我明天還偷來給你吃好不好?」
「嗯嗯!」滿嘴是飯、像極了倉鼠的顏玉爾重重地點了點頭,笑瞇了眼睛。
顧纖雲本以為對方對自己有敵意,可沒想到這麼簡單就獲取了顏玉爾的好感,她的笑容純粹而簡單,水盈盈的清澈眼眸裡裝滿了熱情與善良。
顧纖雲這才發覺她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開心就笑,不開心就哭,完全不會掩飾。
這樣善良美好的一個女孩,自己居然誤會她是個妖怪,顧纖雲簡直要愧疚死了。
於是忍不住主動開口道,「大嫂,我想我該和你道個歉。」
「道歉?」顏玉爾正在吮著手指,不解地看向她,「為什麼?」
顧纖雲將自己把她誤會成妖怪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她不好意思地垂著頭,所以完全沒看到對方驚愕的表情。
顏玉爾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把這件事告訴自己,更沒有想到顧纖雲已經確信她並不是個妖怪。
顧纖雲為什麼會認定自己碰到了降魔令卻毫髮無傷?自那晚在台階上看了一眼之後,她明明就再也沒見過降魔令了。
這幾日一直陷在沒有肉吃、沒有酒喝的痛苦之中,顏玉爾竟然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那張降魔令的去處。
在被顧勝扛回家的時候,她本以為自己會被傷害,可是等到兩人都脫得赤裸裸了之後也沒等到預料之中的劇痛。
而從之後幾天的接觸中可以判斷,顧勝也根本沒有把降魔令帶在身上。
可他為什麼要對顧纖雲說謊……難道,顧勝是在保護她嗎?剛才被他燃起來的怒火瞬間就被撲滅了。
顧纖雲離開許久之後,顏玉爾都沒有緩過神來。
--碟素肉、一壺玉厄,顏玉爾就此和顧纖雲建立起了堅不可摧的革命友誼。
不過就在兩個女人的友情迅速升溫的時候,顧勝與顏玉爾這一對夫妻的關係卻是日漸冷卻。
那日被顏玉爾失手痛毆了一頓之後,顧勝就再沒出現過。
而從顧纖雲口中知道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信息之後,顏玉爾就始終處於一會兒愁眉苦臉、一會兒眉開眼笑的神經病狀態中。
一想到他隱瞞顧纖雲保護自己,顏玉爾就不由得捧著臉開始傻笑;可再想到顧勝那日所說的話和擬香閣裡的畫像,她的笑臉就又忍不住垮了下來。
反覆地糾結了好一會兒之後,顏玉爾最終還是選擇了愁眉苦臉。
畢竟顧勝保護自己這件事還不能確定,可他心裡有別的女人的事卻是有憑有據的,再者說,如果他真對自己好,為什麼又把她鎖在房間裡?
還鐵石心腸地把她所有的寶貝都沒收了!難道他也會對畫裡的那個女人做這麼無情的事情嗎?肯定是不會的,臉上的愁雲瞬間又燒成了怒火。
這時正值晚膳時分,當顧纖雲端著晚飯推門而入的時候,正瞧見顏玉爾坐在桌前撇著嘴生悶氣。
她將托盤輕放到桌上,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表情,「又和大哥吵架了?」
「人都消失了,哪還有機會吵架。」她都已經好幾天都沒見到顧勝了。
顏玉爾垂下嘴角,輕輕歎氣。
「那是怎麼了?臉色這麼差。」顧纖雲貼心地把那碟素肉放到她眼前。
顏玉爾托腮盯著面前的肉乾,難得沒有什麼食慾,和她逃出顧府的那個早上一樣,好像離開了顧勝,離開了他的管制和咆哮,自己就沒那麼饞嘴了。
捏起一片肉乾寒到嘴中,咀嚼了好半天之後,顏玉爾忍不住把那日問春棗的問題又問了顧纖雲一次。
「纖纖。」
「嗯?」
「你知道樓後面的那個擬香閣嗎?」
顧纖雲點了點頭。
顏玉爾又問,不過顯得有些興致缺缺,好像根本不指望對方能回答,「那你知道裡面藏了什麼嗎?」
「食譜啊。」顧纖雲想也不想地說:「怎麼了?」
顏玉爾目光微亮,「除了食譜呢?你知不知道那裡還有一張女人的畫像?」
「知道啊。」
得到意料以外的確定回答,顏玉爾立刻放下托著臉的手,「她……」才剛說出一個字,她卻又抿上嘴,忽然不想再問了。
真要弄得那麼明白嗎?揣測變成事實之後就沒辦法再逆轉,如果她不能離開顧勝,那知道真相之後會不會更難過?顏玉爾咬住下唇,忽然沉默下來。
見她說到一半就不吭聲了,顧纖雲不由得問:「大哥告訴你了?」
「告訴我什麼?」顏玉爾有些不太明白。
顧纖雲似乎並沒有隱瞞的意思,「大娘的事情啊。」
「大娘?」畫中的女人叫大娘嗎?好奇怪的名字。
「娘親?」
片刻之後,反應過來的顏玉爾霍地站了起來,眼睛瞠得老大,「畫裡的女人是顧勝的娘?」
呃,看來大哥並沒有告訴她啊,顧纖雲自知說錯了話,不過大嫂與大哥既然已經成婚,這件事是她早晚都要知道的,所以當對方繼續追問的時候,顧纖雲也並沒有刻意隱瞞。
不過她也只是告訴她自己的娘親,也就是現在的顧老夫人並不是顧老爺的元配,在她嫁進顧府之前,顧嚴先是娶了顧勝的娘親為妻。
「剩下的事,我覺得還是由大哥親口告訴你比較好。」她一個外人,確實沒有立場來陳述這件事。
不過有的事顧纖雲卻是可以透露的,比如擬香閣裡收藏著顧勝娘親留下來的食譜,他每月的初一、十五一定會親自去那裡面打掃,並且把所有的食譜都搬出來曬。
所以即使是過了這麼多年,那裡的每一本食譜仍舊和新的一樣,比如因為七月三十是娘親的忌日,所以顧勝每年七月都會食素,十數年如一日,從沒有變過。
顏玉爾認真地聽完,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
怪不得顧勝會呆呆地看著那幅畫像,怪不得他不介許別人隨便靠近擬香閣,原來都是因為已故的娘親,原來她一直都誤會了顧勝。
「七月三十?」
顏玉爾算了一下,繼而錯愕道:「不就是明天嗎?」
「是。」
想了一想,顏玉爾又問:「我明天想要見他,你可以幫我嗎?」
「明天大哥一整天都會很忙。」
「我可以晚上去見他。」
「你想問清楚大娘的事情?不,明天不是個好時機……」
顏玉爾卻是搖了搖頭,而後認真地說:「不,我只是想要安慰他。」
其實只要知道顧勝沒有愛其它女人這就夠了,對於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並不是很感興趣。
而且明天是他娘親的忌日,那顧勝一定很難過、很傷心,顏玉爾覺得自己應該去陪著他、安慰他。
顧纖雲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
她能看出顏玉爾在顧勝心中的地位不同於常人,或許也只有她可以安慰大哥吧。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8-27 09:28 PM
第九章
翌日一整天,顧府上下都瀰漫著嚴肅沉重的氣氛。
終於將娘親的祭禮圓滿辦完之後,顧勝就把自己關進了擬香閣,直到夜深都沒有再出來。
這時,顧纖雲支走了看守顏玉爾的下人,成功地幫她溜出了小樓。不過兩人鬼鬼祟祟地來到擬香閣外之後,她還不太相信事情可以這樣順利地進行。
「那個冰塊男呢?」顏玉爾警惕地四下看了圈,改口道,「我是說那個看護這裡的男人。」
「你說天鷹?今天大哥在閣裡,所以他休班。」
顏玉爾鬆了口氣。
之後在顧纖雲的鼓勵下,她緩緩地朝不遠處閣室走去。
這是在解開誤會之後,她首次面對顧勝,顏玉爾覺得有些莫名地緊張,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跳起來沒完,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從喉嚨裡跳出來似的。
站在雕鏤精緻的木門面前,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才鼓足勇氣推門而入,小心翼翼地往閣中走去,可沒過多久就被一道冷冷的聲音嚇得駐足。
「我說過,不允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顏玉爾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循著聲源側目望去,只見顧勝端然坐在案後。他一襲肅穆黑衣,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墜飾,就連那烏黑的發亦是用純白束帶挽起的。
顏玉爾忽然覺得喉頭乾澀,唇瓣嚅動了半晌過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是我。」
顧勝聞聲抬頭,看到她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愕然,不過很快那抹愕然便被滿眼的哀慟吞沒。
他低下頭,聲音微啞,「出去。」
「我……」
「想要吃肉還是想要喝酒都隨便你,我現在沒心情和你吵。」
「我不是來要食物的。」
顧勝無奈地抬起頭,劍眉緊攏,「那你是來要什麼的?」
顏玉爾咬住下唇,心疼地看著顧勝。
明明還是那樣強健的體魄、明明還是那樣粗狂的面容,可她卻仍是能從那難掩的肅殺之氣中尋出些許脆弱。
顧勝的臉色很不好,黝黑的皮膚上透出些許蒼白,一雙鷹隼般的眠眸裡佈滿了血絲。
他是那樣的高大、那樣的健壯,可這一刻,顏玉爾卻覺得他隨時都可能會倒下。
「對不起。」快步走到顧勝的身邊,她蹲下來伏上他的膝,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
顏玉爾的舉動令他滿頭霧水,雖然這種時候很不想被人打擾,可顧勝仍是沒有忍心再繼續趕她走,一雙大手在顏玉爾頭頂上懸了懸,終究還是柔柔地落下。她哭了,他能感覺到有一絲濕熱正透過衣衫滲入。,
顧勝撫了撫她的發,「怎麼了?」
「對不起……我太自私了……」
難過、愧疚、心痛,種種情緒反覆拉扯著顏玉爾的心,當那溫熱的大掌落下的時候,淚水瞬間決堤,她不爭氣地嗚咽了起來,「我不該氣你、不該打你,我只顧著喝酒、吃肉,卻從來都沒有關心過你……對不起,這段時間你那麼忙、那麼傷心,我卻還總是搗亂,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嗚嗚嗚……好對不起你……」
顧勝怔了怔,須臾後無奈地輕笑了起來。
那一瞬間,所有的憤怒都煙消雲散。
她總是有讓人立刻就消氣的本事,那日被莫名其妙地揍了一頓之後,顧勝真是氣得再也不想去見她,因為好像在她心裡,那些酒肉要比他重要得多了。
可現在一見她伏在自己膝上可憐兮兮地道歉,顧勝卻又氣不起來了。
因她而起的怒火、因娘親而起的哀慟,瞬間都化作了滿腔的憐惜,「傻丫頭。」
顏玉爾自顧勝膝上抬頭,片刻後爬起來鑽到他懷裡,找了個舒服地位置坐好,「我以後會乖乖的。」
「嗯。」
「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玉臂緊摟著他的脖子,一雙眼兒紅通通的。
顧勝看著她,那楚楚可憐的眼神讓人沒辦法拒絕,「好。」
「也不要趕我走。」
顧勝覺得有些好笑,「我不會趕你走的。」
「不,我是說現在,現在別趕我走。」
顏玉爾收攏了手臂,蓄滿眼淚的眸子裡寫滿了堅持,「今天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你……」
「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偷偷地難過。」
她的眼神真摯,溫曖得令顧勝的心狠狠一顫,明明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告白,竟讓他有想要落淚的衝動。
他微微頷首,將顏玉爾攬入懷中用力地摟著,不讓她看到自己的狼狽,可顫抖的聲音還是洩漏了他的失態,「你都知道了?纖雲都告訴你了嗎?」
窩在他懷中的顏玉爾點點頭,「告訴我一點點。」
顧勝點點頭,而後便陷入了沉默,顏玉爾和顧勝兩人靜靜地擁抱著,誰都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顧勝才緩緩地開口,他粗嘎的聲線呈現出難得的輕緩溫柔,「在很多年前,安津裡有一位名噪一時的廚娘叫焰娘,她不僅人美,廚藝更是一等一的好,當年追求過她的男人加起來可以繞壺兒鎮一圈。可最後,顧家的少爺顧嚴成功地虜獲了焰娘的芳心。顧嚴生於富庶人家,他有著良好的出身、殷實的家底,不過焰娘並不在乎這些,她單純地愛上了這個男人,並且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與他成了親,即使要面對難纏的婆婆、嚴肅的公公,還有一大堆瞧不起她的妯嫂叔嫂,可焰娘從不覺得後悔。她以為只要有愛,兩個人就可以永遠地幸福下去。」
顧勝停了下來,頓了頓之後才又重新開口,「可惜,她錯了。」
窩在他懷裡的顏玉爾不由得揪緊了他胸前的衣裳,顧勝握住她微涼的小手。
「在他們成婚的第三年,焰娘在回娘家的路上遇到了強盜,不僅錢財全部都被劫盡,連受驚昏倒的她也被強盜虜回山寨。」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那個強盜頭子並不是人性全無,在發現焰娘是個已經懷有身孕的女人之後,就把她放了出來。其實回家本來只有不到五天的路程,可身上一點盤纏都沒有的焰娘竟然走了將近一個月,幾乎拚掉半條命之後,最後焰娘終於還是回到了顧家。」
顏玉爾聽完之後不由得鬆了口氣。
「那就好。」
「好?」顧勝冷笑,「不,一點都不好。」
「為、為什麼?」
「因為她失去了顧嚴的信任,變成大家口中被強盜虜走,並失去了清白的女人。」
顏玉爾立刻激動起來,「可是強盜明明沒有碰她啊!」
「沒有人相信,大家只知道她失蹤了一個月。」
「那麼……」她頓住,忽然不想再問。
「你想問她肚子裡的孩子?」顧勝替她說完,聲音冷靜得近乎殘忍,「大家一口咬定那是強盜的孩子,顧嚴其至不肯聽焰娘解釋一下,就給了她一紙休書。離開顧家之後,焰娘獨自生下了孩子,然後一個人把他養大。那時的焰娘已經身敗名裂,那些追求她的男人消失了,那些爭相聘請她的酒樓老闆也消失了,她……」
「別說了。」顏玉爾把頭埋在他的頸窩,不住地搖頭,「別說了。」
「為了養活孩子,她用那雙掌勺的手開始幫人家洗衣服、納鞋底、敲核桃。你知道嗎,那時侯為了省下買核桃錘的錢,焰娘就用手去剝核桃,剝得指縫裡全是血……」顧勝摟緊了顏玉爾,渾身都在顫抖,「而她的兒子,從小就被人罵成是野種。」
「不……」顏玉爾哭了。
顧勝卻笑了起來,「一個蕩婦背著一個野種整天去菜場撿爛菜葉吃,你說,好不好笑?」
「不好笑、不好笑……別說了。」
可顧勝卻沒有就此停止,他必須說完,鬱結多年的痛苦在心口鼓脹,如果不說出來,他一定會崩潰的,「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持續了十三年,十三年之後,不知道是因為新妻子一直生不出兒子,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顧嚴忽然派人找到了那個孩子。滴血驗親之後,十三年前的小野種,忽然搖身一變成了顧家老爺的滄海遺珠,可這時……」
顧勝深吸了一口氣,眼角忽然滑過了一滴淚,「這時焰娘已經去世了,她其至沒能等到沉冤得雪的那一日。」
凸起的喉結艱難地滾動,堅硬的胸瞠下滾出難忍的哽咽。
顏玉爾從他懷中抬頭,發現顧勝也在掉眼淚,心疼地想要伸手為他抹去,結果剛一抬起手就被顧勝用力擭住。
顏玉爾望向他的眼,因那裡閃動著的痛楚而心如刀絞。
「她是個好女人,可沒人願意相信。」顧勝深深地望著她,聲調因為哽咽而扭曲,「你相信嗎?告訴我,你相信嗎?」
顏玉爾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然後伸手捧住顧勝的臉,不斷地點頭,「我相信、我相信,顧勝,我相信。你娘她是好女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話音未落,她就已經被顧勝用力地摟入懷中。
他無聲地哽咽,刀刃般的薄唇顫抖著抿起,滾燙的清淚軟化了冷硬的線條。
他閉上眼,似乎再也沒有力氣繼續說了,過往的回憶如同寒風般掠過心頭,幾乎他所有的熱血悉數冰封,所以顧勝只能越來越用力地擁抱著懷中溫軟的嬌軀。
她是這樣的熱、這樣的軟、這樣的嬌小,可這一刻她卻成了他所有力量的來源。
太痛了,真是太痛了。
只有抱著她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不會因為疼痛而死掉。
「顧勝,不要難過,你不再是一個人了。」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痛苦,顏玉爾一遍又一遍地告白著自己的心意,彷彿是要把自己所有的眷戀與熱情全部奉上,不虛偽、不做作,沒有欲言又止、沒有欲拒還迎、沒有欲語還休,她將自己的心意完完全全、坦坦蕩蕩地表達出來,「失去了焰娘,你還有我。」
原來顧勝並非看起來的那樣強勢與霸道,原來他有著這樣痛苦的過去。
那一刻,她的靈魂彷彿可以透出顏玉爾的身體,穿過顧勝堅如盤石的外殼,看到裡面鮮活又脆弱的心。
她從沒覺得兩人靠得這樣近過,她不是顏玉爾,他也不是顧勝,有的只是兩顆滾燙的心,緊密地依靠在一起,互相汲取力量。
「我會陪著你,永遠永遠陪著你,永遠、永遠。」
永遠,這真的是一個好動人的詞。顧勝摟著她,半晌之後才吐出一個字,「好。」
顧勝的敞開心扉與顏玉爾的真情告白,使得兩個人的關係有了突飛猛進的實質性發展,迅速從飼養關係上升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關係。
對顧勝而言,既然決定了要認認真真地發展這段關掃清所有可能干擾到他們的障礙。
放眼所有的障礙物,顧纖雲絕對是最礙眼的那一個。首先,是她除妖師的身份太過危險,其次,是她和顏玉爾的關係太好了!
忌日過後,應該是他和顏玉爾的關係有所進步才對,可是為什麼她們倆的關係也發展得這麼好了?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這兩個女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勝並不能瞭解,雖然顏玉爾很依賴他,可他畢竟不是個女人,之前她會黏著顧勝只是因為他是自己來到人世間認識的第一個人,有了顧纖雲之後這份依賴就被分成了兩半。
因為顧纖雲對她也很好,而且不會吼她、不會罵她,更不會把她拉到床上折騰,她們可以一起聊天、可以一起玩,可以討論一些只有女人之間才能討論的話題。
顧勝不懂這些,他只知道這兩女人日漸深厚的情誼就像是一根刺,幾乎要把他的眼睛扎瞎。
這一日,顧纖雲正和顏玉爾說悄悄話。
「真的啊,你居然以為那畫裡的女人是……」
「嗯嗯,要不是你告訴了我,我還不知道要誤會到什麼時候呢。」
「不過也可以理解嘛,大娘年輕的時候確實長得好美。」
「怪不得顧勝也長得那麼好看呢。」
「夫,他是你男人,你當然覺得他長得好看。」
「本來就是好看嘛!而且身上也很好……唔……」
顧纖雲立刻摀住顏玉爾的嘴,「哎哎哎,嘴上又沒遮沒攔的了,知不知道羞?」
「唔……不許、不許捂我嘴巴,我是你大嫂!」
顧纖雲笑起來,「昨天求我幫你偷肉乾的時候,你怎麼不曉得自己是大嫂了?」
砰。
忽然凌空飛上桌的包袱打斷了房中的歡笑聲。
圓桌旁的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去,只見顧勝正黑著臉站在門口,壯碩如山的身軀幾乎堵去了全部的陽光。
兩人看看他,看看桌上的包袱,又看看他,最終還是顧纖雲忍不住問出疑惑,「大哥,你要出門?」
顏玉爾一聽這話立刻站起來,「你要出門?去哪裡啊?要去多久?」一面拋下連珠炮似的問題,一面提著裙擺快步走到顧勝身邊,「帶我一起嘛。」
「我沒有要出門。」對於嬌妻顯而易見的不捨,顧勝覺得十分舒心,大掌順勢摟住她的腰。
「那是……」
「是她。」目光滑向顧纖雲,寫滿了大義滅親。
「纖纖,你要出門?」
顏玉爾立刻又提著裙擺朝顧纖雲跑過去,「去哪裡啊?要去多久?帶我一起嘛。」
顧勝無語了。
顧纖雲滿頭霎水,「沒有啊,我沒有要出門啊。」
「你不是來參加祭禮的嗎?」這時,顧勝已經大步走來,獨佔欲極強地將顏玉爾扯到自己身邊摟好。
顧纖雲還傻兮兮地沒有搞清楚狀況,「是啊。」
「現在祭禮結束,你也該回去了。」
四顧纖雲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大哥,你是不是、是不是在趕我走?」
「是。」乾脆利落的一個字。
「喂,大哥,你怎麼可以……」
「你怎麼可以趕纖纖走!」
顏玉爾掙開顧勝的懷抱,迅速地跑到顧纖雲身邊,對方順勢扯住她的衣袖,跟著應和,「對啊,你怎麼可以。」
「我怎麼不可以?」
顏玉爾護在顧纖雲身前,絕不退讓,「纖纖是你妹妹啊。」
「是又怎樣,就算是我老子,該走也要走。」
「大哥……」
眼鋒掃向顧纖雲,陰惻惻地丟下一句,「你是自己走,還是要我去叫鍾祈來接你?」
「我走!」那個男人的名字立刻令顧纖雲改口,立刻從顏玉爾身後閃出來抱起包袱。
顏玉爾愣在原地。
顧勝指了指門外,「馬車已經等在外面了。」
「多謝大哥,後會有期。」言畢,風一樣的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告別飄散在風中,「大嫂,我還會回來的……」
腰際拴著的鈴鐺配飾被顧纖雲掠起的風吹得叮鈴一響,顏玉爾微微回神,傻兮兮地眨眨眼,「這就、這就走啦?」
緩了好一會兒之後,呆滯的表情逐漸變成不捨,她的小臉一點點地皺起來,大眼中瞬間蓄出了淚花,緊接著便撲簌簌地落下。
正暗自得意的顧勝一見她開始掉眼淚,不由得有些慌神,「哭什麼?」
「嗚嗚嗚嗚,纖纖走了……沒人陪我了。」
「我不是人嗎?」顧勝表示很不開心。
「不一樣啦,纖纖對我很好的……」顏玉爾坐下來趴在桌上,開始嚶嚶地哭。
好?好個屁!不久之前她還琢磨著要用降魔令弄死你呢,笨蛋。
「嗚嗚嗚,我都沒來得及和纖纖好好告別一下……」
「你夠了喔,她是回家又不是去死。」顧勝沒好氣地拍拍她的頭。
顏玉爾扭動了一下表示抗議,「沒人陪我玩了,也沒人幫我去偷肉乾和玉……」
「你說什麼?」
哭聲一停,顏玉爾立刻抬頭,一秒變臉,「沒說什麼。」
「不准撒謊。」黑眸瞇起。
顏玉爾癟了癟嘴,然後又開始趴在桌上開始哭,「誰讓你把人家的寶貝全部都沒收的……」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不讓她走的?」果然,在這個女人心裡酒和肉真是比什麼都重要。
顏玉爾不吭聲,趴在桌上哼哼唧唧。
顧勝伸手把她拉起來,一臉嚴肅,「我問你幾個問題,答得好了就有肉吃,如果答得不好、或者故意撒謊,那我……」喀喇一按骨節,以目光警告著顏玉爾「明白了嗎?」
「明、明白。」
「玉厄、瓜子相比,你更喜歡哪個?」
「玉厄酒!」顏玉爾毫不猶豫。
「素肉和玉厄相比呢?」
「唔……素肉。」她小小地猶豫了一下。
「那素肉和顧纖雲比呢?」
顏玉爾開始陷入了深深地思考,好一陣子之後,才認真地說:「素肉。」
「那素肉和我比呢?」
這回顏玉爾倒是毫不猶豫,「當然是你啦。」
顧勝心頭一喜,卻硬是繃著臉,「我說過,不准撒謊。」
「我沒有撒謊啊。」顏玉爾眨眨眼,誠實地說:「肉和酒都是你做的,有你才有得吃,所以我當然最喜歡你啦。」
習慣性地鑽到他溫曖的懷中,磨蹭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來,一本正經地提意見,「如果你不總是管制著不准我吃的話,我想我會更喜歡你的。」
「是嗎?」
「是。」
顧勝撇了撇嘴,安,說得好像自己好像很在乎她能夠更喜歡他一點似的。
將顏玉爾柔軟的嬌軀從懷裡推出去,顧勝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抖了抖衣袂,「就算要吃,也麻煩你去吃小倉庫裡的,酒窖和肉坊裡的都是半成品,就算不心疼錢,也心疼心疼自己的肚子吧,真是的。」言畢沒好氣地走出房間。
「你的竟思是……」
顏玉爾想了想,繼而眼睛一亮,興沖沖地追出去,「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隨便吃了嗎?」
「只要你的肚子裝得下。」
身後立刻傳來一陣興奮的歡呼聲,緊接著便是急促響起的腳步聲。
顧勝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機敏地回過身,還沒來得及站穩顏玉爾就已經飛身撲了過來。
他身子一晃,而後緊緊地摟住了懷中的小女人。
這樣的戲碼,在那一日過後每天都要上演一次,而且一次的台詞都是一樣的。
「顧勝,你真好!」說完響亮地在他的臉頰上印上一吻。
「嘖,又弄得我滿臉是口水。」顧勝嫌棄地抹了抹臉,可唇角卻忍不住上揚。
顏玉爾攀著他,眼睛亮晶晶的,「顧勝。」
「嗯?」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對吧?」
「嗯。」
「永遠,永遠哦。」
「好。」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8-27 09:29 PM
尾聲
永遠,永遠。
或許心疼顧勝的過去,或許是宣告自己的決心,總之每一天顏玉爾都要強調一次。
不過奇怪的是對方每一次的響應都只是一個嗯字,這種感情得不到響應的感覺讓人不太爽,所以之後的一段日子裡,顏玉爾都在致力於研究如何讓顧勝更在乎自己。
可惜盟友顧纖雲已經回家了,她無計可施下又找到了春棗。
雖然上一次的事就壞在她身上,可偏偏顏玉爾是個記吃不記打的白目,再說放眼全顧府的木頭下人,也只有春棗能和自己說上幾句。於是已經處於飢不擇食狀態中的顏玉爾,竟開始找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丫頭來討論感情問題。
「春棗。」
「你說,如何才能讓一個男人更在乎你呢。」
春棗臉一紅,搖搖頭,「奴婢沒經驗,可不敢瞎說。」
「說說嘛。」顏玉爾吐掉瓜子殼,「反正這裡又沒有別人,隨便說。」
春棗認真地思考了下,而後神秘兮兮地伸出兩個手指,「奴婢覺得重點就是兩個字。」
「哪兩個字?」顏玉爾屏息凝神。
「花錢。」,
「花錢?」瞬間洩氣,「這算什麼重點啊。」
「夫人您繼續往下聽嘛。奴婢覺得,一個男人給您花的錢越多,他就越會在乎您。」
「為什麼?」
「因為錢已經花了呀,如果您走了,那這個男人的錢豈不是打了水漂?所以說就算是為了不虧本,男人也不會離開花自己錢最多的那個女人。而且呀,看一個男人肯不肯為您花錢也可以試探他是不是在乎您呢。」
她說的好像滿有道理的,顏玉爾抹掉下巴上的瓜子殼,開始陷入沉思,花錢嗎?
秉承著心動不如行動的準則,顏玉爾第二天一大早就興沖沖地跑到長生殿裡去找人。
不過當時顧勝正在開會,所以她就在二樓老位子上「吃」等。可無奈顏玉爾的胃口永遠都比腦仁大,所以橫掃了幾碟美味佳餚之後,顏玉爾已經把此行的目的忘得七七八八了。
酒足飯飽之後,顧勝卻還沒忙完,顏玉爾拍著自己的小肚皮晃晃悠悠地走下樓,剛想踏出長生殿就被掌櫃的給攔下。
「夫人。」
「嗯?」
「雄爺有令,不許您亂跑。」
顏玉爾垮下臉,她剛剛在來的路上發現街上真的好熱鬧,之前她都沒有注意過也沒有好好地玩一下,所以她現在心裡癢癢的,好想去玩一下。
顏玉爾想了想,決定和掌櫃的打個商量,「我就去對面的店裡看看好不好?」
「這……」
「反正你可以看得到我,離得這麼近,你咳嗽下我都聽得到啦。」結果沒等掌櫃的回答,顏玉爾就已經跑了出去,鳥兒般直接飛到對面的成衣店裡去了。
顧勝忙完之後並沒有找到她的身影,反而看到了滿桌的狼藉。拜託,現在是早上啊,為什麼桌上會有豬蹄?這女人真是……
他搖頭走下樓,拉過掌櫃的問:「她人呢?」
掌櫃的伸手一指,「夫人在對面。」
「她去那做什麼?」
對面余記製衣的者板娘生得美麗又善於打扮,憑藉著高超的手腕和艷絕的容貌在這一帶十分吃得開,可這位向來習慣被男人們捧在手心的余氏卻偏偏相中了高大英俊、腰纏萬貫的顧勝,所以總是對著他獻慇勤、賣風騷,只可惜顧勝從不買帳。
顏玉爾單純得像小白兔,可別湊過去被她教壞了才是。
為了抓回嬌妻,從不踏足余記的顧勝難得大駕光臨。
只不過他剛一踏過門坎,就聽到了余氏操著那把柔中帶厲的嗓子在聒噪,「哪裡來的毛丫頭,你知道這件衣服要多少錢嗎?怎麼敢拿那油乎乎的手亂摸呢。」
「呃,我只想看看……」
「看?看什麼看,你買得起嗎?這可是我們店裡的新品、熱款……」
「出了什麼事?」
冷冷橫入的男聲成功地令余氏閉了嘴,繼而眼兒發亮地朝顧勝貼過來,「雄爺,您快看,這個丫頭……」
顧勝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了過去,然後走到顏玉爾的面前,低聲問:「怎麼了?」
「我吃完豬蹄忘記擦手了……」她高高地舉起小手,可腦袋瓜卻是心虛地低垂著,聲音裡充滿了抱歉,「然後我、我覺得這件衣服好漂亮,所以就想要摸一下,不過我還沒有摸到呢,真的,我沒有弄髒它,我只是想看一下下而已,可我沒有錢……」說到這,顏玉爾才想起這次是找顧勝要錢來了。
「哪件衣服?」顧勝忽然問,然後順著顏玉爾指的方向看了眼,在女性服飾這方面不懂任何審美的他只掃了一眼便不屑道:「這就是你覺得好漂亮的衣服?不就是一條花裙子嗎,哪裡好看了?顏玉爾,你腦子不好使,眼睛也不行嗎?」
「明明就很漂亮啊。」
「家裡那麼多衣服你不穿,卻要拿來綁繩索,結果卻喜歡這件?」
「家裡的衣服上面沒有花嘛。」顏玉爾巴巴地看了眼那裙子上的繡花,喜歡得不得了。
她就是花,當然也要喜歡花了。
「咳。」見這兩個人開始旁若無人地聊起天,被晾到一邊的余氏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顧勝這才將目光摶向余氏,「這條花裙子多少錢?」
花裙子?那可是她店裡的新品、熱款!滿心腹誹的余氏揚起笑臉,只是那笑容卻並未抵達眼底,「若是雄爺想要,奴家奉送便是。」她狀似無意地掃過顧勝身邊的顏玉爾,「不過這位眼生的小姑娘是……」
艷若桃花的眼瞟向顧勝,「是雄爺的妹子?」
「夫人。」
余氏笑容一僵,「雄爺何時娶的親?」
「我娶親須要向你報備嗎?」顧勝耐心告罄,擰眉看向眼前這個不識時務的女人,「這破裙子到底多少錢?少說廢話。」
余氏笑意全無,不敢相信自己覬覦很久的位子竟被這個黃毛丫頭給佔了,妒火自眼底熊熊燒起,她的目光滑向顏玉爾,怒火中攜著挑釁。
余氏紅唇輕啟,報出一個令人咋舌的價錢來,那個數字,買下這個小小的成衣店都足夠了。
「你故意的?」顧勝黑眸一瞇,「這條裙子值這個價嗎?」
余氏輕環玉臂,巧笑倩兮,「在我心裡它就值這個價。」
雄爺的吝嗇和他的富有一樣的出名,和他做過生意的人都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做虧本的買賣。
所以她就不相信顧勝肯為這個小毛丫頭一擲千金,反正她也得不到顧勝了,倒不如撕破臉給他添添堵!
「算了、算了。」顏玉爾不安地湊過來,扯過他的胳膊,「太貴了,其實也沒有那麼好看啦,不要買。」
她不要嘗試顧勝願不願意給他花錢了,這個價格太離譜,當初自己偷喝玉厄酒的時候,顧勝都能心疼成那樣,今天若是讓他花這麼多錢,那自己肯定難逃被拉上床懲罰的命運了。
於是顏玉爾連連搖頭,剛想扯著他往外走卻又猛地彈開手,糟糕,忘記手上有油了。
看著顧勝衣袖布料上的清淺油漬,顏玉爾連忙道歉,「啊,對不起,我……」
「有什麼可道歉的。」顧勝一把撩起衣袂,裡住她油乎乎的小手擦了擦,語氣不悅,「你很喜歡道歉是不是?」
「呃……」
擦乾淨手之後,顏玉爾忙低頭拉著顧勝往外走,「我們走吧。」
「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那條裙子?」
「也沒有啦,好貴。」
貴?顧勝自認自己有時候是摳門了一點,不過這並不代表他會讓自己的女人連條喜歡的裙子都買不了。
本來這條裙子也不是非買不可,不過一看到顏玉爾委屈自己的樣子,顧勝就覺得心口特別不暢快,反而開始認真。
他巋然不動,一把將埋頭向外走的顏玉爾給拽回來,「買。」
顏玉爾和余氏均是一愣。
余氏又把價格報了遍,似乎不敢相信,「雄爺,你確定要買這條裙子?」
顧牲卻是搖了搖頭。
余氏唇角一勾,剛想說些什麼就聽他接下來又說:「你店裡所有的花裙子,我都要了。」
顧勝微微頷首,目光凌厲,「全部都以這個價格。」
余氏那嬌美的小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我告訴你。」顧勝伸手指了指她,「要是敢降價,你就死定了。」
從顧勝身上,我們終於瞭解到什麼叫做有錢就是任性,輕輕地一揮衣袖,足夠普通人家吃上一年的銀子就這樣花出去了。
宋喻對帳時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結果知道來龍去脈之後差點驚掉了下巴。
他這樣一擲千金,反而令顏玉爾坐立不安,只恨不得把那些裙子全都給供起來,哪裡還敢往身上穿。
她受寵若驚、大驚小怪的樣子令顧勝不太高興,之後索性吩咐人把她之前的舊衣服全部都丟掉了。
舊衣服都沒了,這下她該穿新衣服了吧?不過顧勝還是猜錯了。
某日下午,提前回府的顧勝剛一走進房間,就看到顏玉爾正伏在窗前曬著太陽小睡。
伏在窗前案上的女子上身只穿了一件紅肚兜,白皙的裸背浸泡在澄澈的陽光下,纖細的肚兜帶鬆鬆垮垮地掛在盈盈一握的腰間。
那迷人的烏黑長髮被攏在一側,自她光潔圓潤的肩頭滑落,瀰散著迤邐至腰部。
顧勝瞧得心波微漾,目光不自覺地被吸引。
她看起來半夢半醒,指尖還在無意識地擺弄著一枚白玉鈴鐺。
「雄爺,奴才……」宋喻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顧勝瞬間回神,一個箭步就折回到門前。
碰!
「啊!」被門板狠狠撞上鼻樑的宋喻發出哀號。
顧勝顧不得門外的傷殘人士,錯愕頓時燒成了怒火,大步殺回內室開始興師問罪,「顏玉爾!」
熟悉的咆哮灌入耳畔,已經完全適應這種分貝的顏玉爾慢悠悠地醒過來。
「啊,你回來了?」
「衣服我買給你做擺設的?為什麼不穿?」
「衣服?」迷迷糊糊地低頭看了眼,旋即反應過來,「哦,我怕會被曬壞,捨不得穿。」
「怎麼會……」
不等顧勝罵完,顏玉爾就眼尖地瞄到了他手裡拿著的東西,「咦,這是什麼?」
「不是給你的。」顧勝冷著臉一轉身,躲開了撲過來的女人。
顏玉爾卻不信,光著腳在他身邊繞了一圈,「夫,騙人,一定是給我的啦。」
「少自作多情。」顧勝腳跟一轉,將手裡的東西高舉起來。
顏玉爾湊到他懷裡,一手攀著他的肩,一手伸直了去抓夠,可無奈對方身高太傲人,她連跳了幾下都構不到。
反觀顧勝,倒是對這個姿勢十分受用,懷中的嬌妻只穿了一件肚兜,一蹦一跳間,胸前白嫩的雪亂漾出曖眛的漣漪。
「給我看看嘛。」顏玉爾跳了幾下,已是有些氣喘。
鮮甜的鼻息撲面而來,擠在胸前的豐腴還在不知危險地磨蹭著。
顧勝眸色轉濃,隨手將手中的東西丟到床上。
顏玉爾立刻轉身湊上去瞧。
那是一個很小巧精緻的小布包,顏色鮮亮、花紋繁複,布包上還帶有細長的帶子,十分方便攜帶。
顏玉爾只看了一眼就十分喜歡,忍不住把布包挎上身,然後跳轉過來給顧勝看,「好看嗎?」
一好看,她可比那個破包好看多了。
顧勝的目光緩緩滑過她圓潤的裸肩和遮擋在肚兜下的雪白豐腴,再往下看,是隱藏在絲質襯裙下修長雙腿,光滑細膩,視覺效果好得驚人。
這丫頭,因為只有十七歲,所以身子還沒有完全發育,不過這身肌膚真是比雪花還要白,就連每一根腳址都白皙軟嫩,腳尖泛著粉紅。
除卻這一身雪膚以外,顧勝還最喜歡她的長髮,順滑如上好的絲綢。
當她這樣站著的時候,一頭青絲瀑布般垂下,迤邐至腰部。
烏髮雪膚,次次都可以勾起顧勝的慾望,她是如此誘人卻毫不自知。
「哎,包裡面還有東西呢。」顏玉爾似乎摸到了什麼,忍不住低頭翻弄起來。
片刻後,她從布包裡翻出銀子、肉乾、瓜子,還有一小壺玉厄酒。顏玉爾的小臉被這一樣又一樣的寶貝點亮,她看著散了滿床的驚喜,芙顏上飄起了紅雲,「這都是給我準備的嗎?」
「你不是總嚷嚷著讓我還你寶貝?」顧勝從後面擁住她,灼熱的唇貼上她的耳,「以後挎著它出門。」
「原來我的寶貝裡可沒有銀子。」
「附贈給你的。」
細碎的吻在她細滑的頸間反覆流連,察覺到她的沉默之後,顧勝不由得抬起頭,「怎麼不說話?」
顏玉爾輕咬紅唇,側轉過來看向他,「顧勝,為什麼忽然對我這樣好?」
「你不喜歡這樣?」
她連忙搖頭,顏色澄亮、色如琉璃的眸子盈盈地望向顧勝,「不,我很喜歡。」
顧勝沉沉一笑,忍不住低頭封上她的紅唇。
嬌軟的身子就已經被男人沉重的身軀順勢壓入床榻,敏感的耳尖被他熟稔地挑逗著,熟悉又奇異地酥癢感自心頭掠過。
顏玉爾已為人婦的身子很快就被他撫摸得燙了起來,過膝的襯裙高高地撩起,被大手架開的細白雙腿之間逐漸泛出濕潤,濡濕了他的手指。
「你好像胖些了。」粗糙的手指捏住她圓潤小巧的胸脯惡劣地揉捏。
顏玉爾忍不住細喘,「唔……哪有。」
男人粗重的喘息縈繞在她緋紅的耳畔,「我喜歡你胖一點。」
沾滿了蜜汁的修長手指緩緩上移,繼而扶著腰用力地將她按向自己,用那已經被慾念挑起的碩大慾望不斷磨蹭著她的臀瓣。
兩人的衣衫不知何時已經全部褪盡,毫無間隔的摩擦令顧勝無法自控,情難自禁地將她完全壓在身下。
垂首索吻的瞬間,粗硬滾燙的慾望已經狠狠地埋入。
雖然身體已經作好了準備,但私處被撐開的脹痛感還是令顏玉爾忍不住呻吟出聲。
歡愉來得太過突然,襲得人措手不及,兩具火熱的身體糾纏在一起,折騰了幾番下來之後終於暫時停歇。
顏玉爾才剛緩過神,顧勝卻又不安分地貼了過來,她掙扎了幾下,「不……不要了。」
「顏玉爾。」
「嗯?」
顧勝從後面摟住她,「我為了你花了好多好多的銀子。」
「你、你是說那些裙子?」
「不只。」
顧勝火熱的唇舌舔吻著她的玉頸,含糊不清地細數著自己的虧損。
顏玉爾被他吻得心猿意馬,「那、那怎麼辦?」
「你要補償給我,我不喜歡做虧本的生意。」
「怎麼補償?」
顧勝胯下的慾望則蠢蠢欲動地頂她,「給我生個孩子吧。」
「生孩子?」
「嗯。」
顏玉爾清醒了些,顯得有些猶豫,「會不會很痛?」聽說人類生產都很痛的。
「會有一點。」
「那……」
「不過你可以吃很多很多的肉乾,喝很多很多的玉厄酒。」
顏玉爾眼睛一亮,「真的?」
顧勝面不改色地扯謊,炙熱的掌心貼上她的小腹,「懷上孩子之後,你的肚子裡就多了一個小孩,所以一個胃就變成了兩個胃,理所當然可以吃到更多的東西,不是嗎?」
端詳著懷中明顯已經動搖了的小女人,顧勝繼續誘導,「是不是很划算?」
「唔,好像是這樣耶。」
「那我們還不趕快?」言畢,便將重振雄風的慾望緩緩地埋入。
自那之後便是夜夜不休的歡愛。
在顧勝不懈的努力之下,顏玉爾終於成功地懷孕,而得知這個消息的顧老夫人也終於認可了她們的婚事。
不過懷孕幾個月之後,顏玉爾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怎麼會吃更多?她完全吐到吃不下嘛。
顧勝的詭計得逞,所以在顏玉爾懷孕的幾個月中,顧家的肉乾和玉厄酒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護。
只可惜,好景不長。
生產之後,顏玉爾的食量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顧勝自我安慰地想,恢復就恢復吧,好歹之前的十個月自己省了不少錢。
可這一次,他又錯了,因為他們的女兒完全遺傳了娘親一等一的好食慾,長到兩歲半的時候,就已經學會和她娘一起結伴偷吃偷喝了。
實在供養不起的顧勝只好又單獨盤下了一個小雜貨店,又賣瓜子、又賣肉、又賣酒,不求賺錢,只求可以餵飽這一大一小兩隻蝗蟲。
轉眼間,數年已過。
顏玉爾和顧勝一起依偎在雜貨店後的小四合院裡面曬太陽。
院子中央擺了兩張小小的方桌,女兒正伏在其中一張桌子上練大字,另一張桌子上則是擺著母女倆每日必備的酒、肉、瓜子。
顏玉爾窩在丈夫的懷中,圓滾滾的大肚子上頂著個裝有肉乾的小餐碟,「顧勝,你這一次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
「為什麼?因為女孩可以像我一樣乖巧可愛嗎?」
「因為如果一個男孩遺傳了你的食量,那我真的是養不起了。」
「喂!」
顧勝哈哈笑起來,捏起一片素肉寒進她嘴中。
美食成功地驅散了顏玉爾的不開心。
她瞇了瞇眼,在顧勝懷中尋了一個舒服地角度窩著,「顧勝,我今天有沒有和你說……」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顧勝俯首看向她,第一次主動說出了這句顏玉爾每天都會說一次的告白,「永遠,永遠。」
顏玉爾神色動容地抬頭頭,尚未開口,男人滾燙的唇就已經溫柔地落下,唇齒相貼,兩個人的唇角都勾起了一抹孤度。
歲月靜好,大抵就是如此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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